“林夫人,您救了我娘,二宝感念您的恩情,村子里长舌妇的闲言碎语,请您别放在心上。”二宝握了握拳头,昨日里他已经因着这个和刘文英等人吵了一架,只是他嘴巴笨不是她们的对手,但是她们若是再这般下去,二宝拼着触犯军规,也要将她们打上一顿。
王氏是个聪明人,马上反应了过来,重重一拍手,“我昨日里就是被她们忽悠了,竟误会了林夫人您,真是该打。说来这还是林夫人您太优秀了,才惹来这起子小人乱嚼口舌,我打听清楚了这流言是刘文英传的,哼,她就是看不惯您住在大当家的院子里,心里嫉妒呢。也不瞧瞧她的模样,大当家的能看上她,我看她就是丑人多作怪。”王氏和刘文英可是有旧仇,如今她妹子的身子也不好呢,她还指着林燕染为她妹子看病,而且昨日里得了的那瓶润肤露,她用着极好,这两项好处在,她便跟定了林燕染了。
林燕染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大大的水杏眼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落,“王嫂子过誉了,我想着大家之所以听信了流言,可能是和我接触太少,彼此不了解,才会听信了挑拨之人的话,但是我与大家又有什么过不去呢,且不说我们母子所居的院子是周军师安排的,只说我们母子才来到贵地,连大当家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这些流言实在荒谬之极。”
“是了,是了,您都没有见过大当家,这分明是要冤枉人,林夫人您放心,咱们绝不让你平白受屈。我家里女人多,林夫人您要是看得上,可以到我家和大家聊聊天,说说话。”王氏利索地说道。
“叨扰你了。”林燕染顺水推舟的跟着王氏去了她家。
与二宝家贫苦简陋不同,王氏家里一派富足,与她聊天中林燕染得知,王氏一家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林洼村,村子里原本荒凉贫瘠,生计困难,直到二十年前周军师一行人到了这里,他们带领着村子里的青壮年进山打猎、进城贩卖,村子里众人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林燕染恍然原来周军师等人并不是林洼村本地人,而且二十年前的时候大当家的还是个婴儿,看来这最初的家底是周军师打下来的,难怪他敢代替大当家的应承她的赌约。可惜,王氏所知的也只是这些,再深入的比如周军师等人的来历,大当家手下的人数这些事情,林燕染不露声色的套问,她翻来覆去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大姐,这位姑娘是……”一位身形瘦弱,面色苍白的少女,听到动静好奇地询问。
“雨儿,这是林夫人,是大姐请来的贵客。”王氏说着使劲使了个眼色,王雨忙福身行礼。
“让林夫人见笑了,这是家里的妹子雨儿,咱们村里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她又身子不好,近二年索性连家门都不出了,唉。”王氏话虽如此,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疼惜,一旁的王雨自是听得出来,并没有生气,反而柔柔的笑着,连带着苍白的肤色都少了几许病容,林燕染对这个少女的好感增了不少。
“初次见面,我又长了你几岁,这个香囊虽然做工一般,但里面的香料是我亲手调配的,味道清冽,倒是很适合你。”林燕染受了她的礼,便将腰侧的香囊解下,递到王雨手里,她自然看得出王雨身子的损耗,而这个香囊里的香料是她用空间里的原料调配的馥奇香,不仅香味淡雅,且是一味难得的药材,体弱之人佩戴此香,于身体大有好处。
王雨忙忙道谢,林燕染一笑而过。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顺利,林燕染不经意地透露了她手里的美容药膏,静静聆听的王雨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送走林燕染,王雨拉住王氏,轻声细语:“姐姐,你多多找人聊天,将林夫人赠与你的润肤膏的事情宣扬出去,再请些年轻女子明日到家里,我来招待她们。”
“雨儿,你愿意和她们打交道啦。”王氏很是喜悦。
“姐姐,我觉得林夫人不是普通人,她能够治好我的身子,而且现在她处境不利,咱们若是能够在此时帮上了她,得了她的信任,将来一定极有好处。”二年的煎熬让王雨成长极快,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今日很快就领会了林燕染寻找她们的意图。
有了王氏姐妹的通力相帮,林燕染这边进展极为顺利,她并不担心霍绍熙和林安谨,而是想着分出了一部分精力防范周军师在背后使暗招,奇怪的是周军师那边很是风平浪静,别说是暗中挑拨,就连一向紧跟着他的陈顺虎都不见了影踪,像是两人都离开了林洼村。
又送走一批对她道谢的女子,林燕染思忖着周军师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让他连夜离开村子。
此时,周军师带着陈顺虎攀爬在峭壁山崖之上,若是林燕染能够看到,便能认出他们二人所到之地正是当日她被穆宣昭掳走附近,也即是二宝所说的前朝大军覆灭之地。
“唉,看来这次赌约老夫是输定了。”眼前之地刚刚发生过一场屠杀,血腥味还充斥在鼻间,陈顺虎一张黑脸都骇成了白色,偏偏周军师说出了这句不沾边的话。
“楚王麾下第一悍将穆宣昭,果然名不虚传,在老夫眼皮底下劫走了朝中运到冀州的大批粮草,还害得老夫输了赌约,真是后生可畏。”
原来冥冥之中穆宣昭还帮了林燕染一把,只是这场阴差阳错,也将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相连,难解难分。
“这边的情况需要尽快告知大当家,传讯出去,今日进城。”周军师来回查探了地形,对陈顺虎命令道。
冀州乐陵府,在最繁华的地段上,一座煊赫气派的府邸赫然挺立着,门前威武的石狮子无声地宣示着府院主人的威权,但令人奇怪的是气派的镶嵌着铜钉的朱红大门上却没有悬挂牌匾,竟不知这是谁家的府邸。但偶尔从旁经过的百姓却没人敢打探,只是垂头恭敬地走过,生怕惹怒了主家,自从前些日子里这府邸边进进出出一些骑马带刀的兵将,这些人个个凶悍,眼神和佩带的刀锋般雪亮,看得人遍体生寒,百姓们若是能够绕道,宁肯多走些路也不敢从这边经过,毕竟作为社会的最底层,在这乱世之中,他们最害怕的便是刀头舔血的丘八大兵了。
与府外的安静不同,府邸里边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十分热闹,主位上坐着的便是脱去甲胄只着一身月白色单罗丝袍的穆宣昭,他俊脸如玉,挺拔如竹,一向冷冽幽深的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不似往日的肃严,反而风流无边,看得一旁陪酒说笑的婢女都羞红了脸。
“穆将军年少俊才,来,来,我敬你一杯。”穆宣昭下手一位年逾三十,长着一双笑眼的男子双手举起一杯酒放在胸前,直盯着他说道。
穆宣昭撩起眼帘斜睨了他一眼,放置在桌上的左手合着乐拍轻轻扣着桌面,嘴角微微一勾,于无边风流中又带上了撩动无数春心的邪肆,端的是魅惑人心,就连被他大喇喇地打了脸的曹强都呼吸一窒,端着酒杯的手臂轻轻一动,酒杯里的酒液微不可见的晃动着,如同他这颗被诱惑的色心。
穆宣昭唇边哂笑,曹强这等靠着裙带关系的货色,他原本连动手都嫌脏,但瞧见他眼里的浑浊,穆宣昭眼底的笑意凝成了冰霜,动了杀心。
曹强又等了片刻,穆宣昭扔安坐着听曲,连眼角都不带扫他一眼,桌上其余人等又都是穆宣昭的亲信,俱都兴味十足地看着他,他不由感到了窘迫,但他脸皮够厚,硬是忍住了这番羞辱,仰脖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我先干而净。”曹强动手添满了杯子,竟又敬了过去。
但,穆宣昭连理都不理他,这下子席间的气氛冷了下去,王士春瞧了瞧曹强终于变了的面色,心里着急。王士春知道穆将军心里窝着火,看不上曹强,但是如今楚王年迈,独宠身边的曹侧妃,连带着曹侧妃所出的三公子都被宠上了天,而世子却经常受训诫,日子很是不好过,他们虽说是楚王手下,但穆将军曾经教过世子骑射,与世子有着半师之缘,自然于世子亲厚。
这曹强便是曹侧妃的族弟,此次穆宣昭夺取了运送到冀州的粮草,藏在了深山之中,等着世子手下来取,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楚王竟然派了曹侧妃之弟曹强来取,穆宣昭怎能答应。王士春却心焦不已,以曹侧妃如今之得宠,若是在楚王面前吹吹枕头风,他们怕是麻烦就多了,当下如坐针毡,他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于是席间众将士均默不作声地望向穆宣昭。
席间诸人面色变动,连带着一旁侍酒的婢女都不敢说笑,神色怯了下来,这边动静一大,连弹奏琵琶的歌姬都感受到了,心里一慌,竟然弹错了一个音符。
这边厢一直倾听着乐曲的穆宣昭立马听了出来,俊眸望向晕黄宫灯之下弹奏琵琶的美人,凝眸看了一瞬,健步走向琵琶美人处,抬手捏起她翘翘的下巴,感受着指腹的柔腻,抬眼看到她眼睛里慌乱里带着惊喜,手指划上她的眼睛,竟无端地想起在山间遇到的那个狡猾地从他手里逃掉的女子。
那个女子有着一双俏媚的杏眼,看似娇怜却又狡黠,让他多日念念不忘,想着想着手上用力,琵琶美人轻呼一声,娇娇怯怯,穆宣昭回神,再看了她一眼,心中失望,这双眼睛初看想象再看却毫无其神,不过是个俗物,但此时倒也需要用这俗物抵挡一下。
“呀,将军。”
穆宣昭一把将琵琶美人揽在怀里,带到了案席上,塞到了她手上一杯酒,终于正眼看向了指骨都捏白了的曹强,“本将军今日不饮酒,且由本将军的美人代替。”
曹强咬了牙,找一个女人来羞辱他,知道穆宣昭不仅不给他脸,还顺带着打了曹侧妃的脸,他脸上青红交加,这杯酒却如何也喝不下了,当下扔了酒杯,扭头即走。
“曹大人,发公子哥的脾气也要看看场合,你敢搅了将军的宴会,末将就不客气了。”王士春眼瞧着穆宣昭得罪狠了曹强,心知他们这边是要和曹侧妃杠上了,心里下了决断,将早先准备的劝说统统抛下,在曹强抛掷酒杯的时候,张开五指牢牢按住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