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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姐妹几个在尤氏的正房里又说了一会子话,眼看时近晌午。尤氏自然命人传下饭来。五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用了午饭。

饭毕,尤氏说道:“咱们也闹了这半日了,戏班子要到下午才开唱呢,不如你们姐妹都且歇一歇,等晚上还有热闹凑呢!”

几姐妹皆说好,尤氏遂命丫头带着几位姑娘来到了上好的客房。可卿悄悄拉住黛玉的手说道:“林姑姑,你不如去我那房里吧,我有话和姑姑讲。

一时到了可卿的卧房,房中依稀还有那洞房的气息,大红的幔帐子,案头摆着一对高高的龙凤烛。可卿请黛玉自那红木雕花的圆桌旁坐了,又亲自沏了一杯浓浓的毛峰茶端了过来,说道:“姑姑,方才席间用的油腻之物多了些,请用些茶解解油腻吧!”

黛玉笑道:“好可卿,方才你这么姑姑的叫着,当着众人,我也就不理会了,这会子没人,你我之间就不要这般称呼了吧!”

可卿笑着坐了下来,道:“既如此,就依着你吧。我今年十五岁,刚过及笄之年,想来也是长姑姑几岁呢!”

黛玉道:“你看看,说着你又来了,你都说了长我几岁呢,怎么这会子又叫上姑姑了!”

可卿的脸红了红,忙道:“好好,是我失言了。”

黛玉问道:“是呀,没人的时候,你我就不必据于俗礼,照理说,我该叫你一声姐姐,你若觉着有碍礼法,不如我们彼此就直呼其名,如何?”

可卿笑道:“这便好,自我第一眼见到你,心里就喜欢的不行,说也奇怪,就觉着和你投缘的很呢!”

黛玉放下茶盅,拉着可卿之手道:“我也是呢,可卿。”

可卿笑道:“既认识了你,我就不枉嫁入贾府这一遭!”

黛玉道:“不知可卿你家在哪里?”

可卿的脸色黯然了一下,道:“说出来,到叫你看不起了!”

黛玉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可卿哀哀叹了一口气道:“自我记事起,就在育婴堂了。”说罢,以眼细细打量着黛玉,唯恐黛玉露出些许的厌恶之色。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黛玉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喜之色,反而眼中尽是同情之色。她又一次拉住可卿的手,温婉的说:“真可怜见的,难为你了,我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身世?”

可卿不无感激地说道:“黛玉,我真没错看了你,你不仅样貌标致绝顶,你的心也是极其善良的。”

黛玉道:“你过奖了,我自小就没有等级观念,无论是小姐丫头,只有人好心好,那在我眼里就都是一等一的好姐妹。我父亲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呀!”

可卿眼露神往之色,说道:“令慈就是当年艳冠群芳,才高八斗的荣府千金——贾敏吧?”

黛玉答道:“正是家母。”

可卿羡慕地说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相信日后你的才貌定然不会逊于令慈的!”

黛玉谦虚道:“可卿过奖了。你的样貌也堪称是人中之凤了,可是为何就沦落到了育婴堂了?”

可卿悠悠地长叹了一声,道:“时也,命也,运也,人又岂会左右自己的命运?我曾经听育英堂的一个老嬷嬷说起过,我的本家乃是一个极其富贵之家,其权势和地位绝不亚于皇亲国戚。”

黛玉道:“那必定是亲王之家了。”

可卿又摇了摇头,叹道:“究其根由,我也不知,那老嬷嬷是说漏了嘴吐露出来的,过后她就后悔异常,央格我千万莫要说出去,否则的话,不仅她会招来杀身之祸,就是我也是难逃干系的。她还说,人贵在有痴性,凡事太过聪明,终究不是好事。那一年我十二岁,因她的告诫,我就把这件事暗暗藏在了心里。”

黛玉问道:“那后来呢?”

可卿道:“后来,没过多久那老嬷嬷就病死了,从此以后,我的身世就真成了一个谜。上半年,你们府里的贾珍老爷突然来到了育英堂,说要给他那儿子说房媳妇,堂里管事的嬷嬷便向他举荐了我,他见了我觉得颇为满意,就抄了我的生辰八字拿与那算命先生去验,没成想被那算命先生冠为百年难遇的大好姻缘,故而就正式下了聘礼,我一个孤儿,又没有人能给做主,那管事的嬷嬷收了聘礼,自然是欢喜的很,直着对我说,这是天大的造化,几世休来的福,这不,定时择日的就把我风风光光地娶了过来。”

黛玉听罢,心下顿起一团狐疑。想来荣宁二府在金陵城里是多么富豪尊贵之家,那珍大哥怎么竟生起要娶一个育婴堂孤儿的念头呢?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可卿又道:“荣宁二府,是何等人家,我早在育婴堂里就有耳闻,实在也没有料到,这珍大爷会把我娶进门,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奶奶。因而,我料想,他必知道些隐情。”

黛玉道:“可卿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那贾珍大哥必知道你的身世来历。”

可卿道:“是呀,黛玉你可曾想到哪育婴堂的生活是何等凄苦,虽然衣能遮体,饭能果腹,可是那……”说到这里,她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黛玉忙站起身,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拥住可卿道:“我虽然从小生在富贵乡里,但每年都和父母一起去赈济灾民,所以那种痛苦也是略知一二的,可卿你不必说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只想告诉你,从今以后,你的一切苦难皆会满了。”说完这句话,黛玉自知也不过是一种空落的安慰之词,看看贾蓉,又能是一个给她安定幸福的男人吗?

因着黛玉这番发自肺腑的安慰之词,可卿那冰冷的心还是感到了丝丝的温暖。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黛玉,感慨地说道:“好黛玉,我记着你这句话,我会好好的,我也相信,终有一天我的身世之谜会解开的,或许我还能见到我的亲人。”

黛玉笑着宽慰道:“是呀,先前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你却还有什么怕的?咱们两府里又不很远,你平日大可以到这边来走动,老太太慈爱心善,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有了她给你撑腰,别的人断不敢再欺负你的。”

可卿笑道:“看你说的,婆婆,公公都是极温和的人,哪里会给我气受?就说我那相公吧,也是我敬他,他敬我的,这一月多了,从未红过脸呢。”

黛玉笑着点点头,但是她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可卿聊慰自己,宽心他人之词,但既然可卿这样说,黛玉也只好不去点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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