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你带众位先下去给士兵们疗伤,我这里,朱儿就可以。”拓跋玉息道,似乎有意遣开众人。
时再然责怪地看了一眼朱儿,但既然拓跋玉息已经下令,他也就不得不从了,便带着几名军医向伤员七歪八倒的地方走去。
他们走后,朱儿也便放开了嗓门:“殿下,这回朱儿说的都是实话,云郡王把虞小姐给带到这儿来了!”
“虞小姐?”拓跋玉息的浓眉一攒,用手捂住胸口那块地方。那里有块补子,秋浓说,是虞冉绣的桂花手帕。她喜欢桂花,没想到就连送给他的东西,都要沾上桂花二字。
朱儿忙解释道:“就是小染,她是虞小姐。”蓦然一顿,又开始摇头摆手地道,“她不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拓跋玉息缓缓一笑:“我知道。”
“呼……”朱儿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突然又发急,“现在怎么办?云郡王不知把虞小姐带到了何处,要是有危险可怎么办?这荒漠,要是进去了,就是头狼他也出不去。”
“你喜欢冉儿对吗?”拓跋玉息突然沉声问他。
朱儿面色一红:“小的……小的哪敢……”
“说实话!”拓跋玉息板起脸。
朱儿急得在沙地里磕头:“殿下,这……这男女之事发乎情止乎礼,小的虽然喜欢小染,哦不,是虞小姐,可是小的也知道,小的配不上她。小的但愿她能够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就好,别的,什么也不求。”
“那便是了。”拓跋玉息望着龙沙城的方向,微微皱眉,“城中情势未定,此时并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候。不过朱儿,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喜欢虞冉,你不希望她出事,那么我也是,云清更是。虽然……我们对这份喜欢的表达方式不同,可我相信,云清也不会伤害她的。”
“殿下~~~”朱儿越发地急,“虞小姐都被捆住了手,云郡王他怎么就算是喜欢她了?若换做是我,哦不,换做是殿下的话,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拓跋玉息的皱眉:“你说什么?”
“小的是说,云郡王可没殿下想的那样喜欢虞小姐。虞小姐现在身怀六甲,本来跟着大军就身子骨虚,云郡王却毫不怜香惜玉,把她硬是带到这里。”朱儿气呼呼的,“这里可是龙潭虎穴,殿下你是知道的,要不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先生有意点了他们走正确的路子,现在只怕早已沉在了沙底。更何况,沙漠里昼热夜寒,小的是男儿之身,这几日况且不好受,更别说虞小姐一个女子,还是有身孕的……”
他还没说完,拓跋玉息便站起身四下环顾了一圈。可是这里到处是沙丘起伏,在月光下静匿地匍匐着,拓跋云清会带着虞冉藏身在哪里?
只想到若没有时再然的暗中指引,这两人说不定就葬身沙腹的情景,都让他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月光下,视线变得模糊。一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这样的折腾,疲劳感将虞冉拖得分外困倦。但是夜中的冷风一过,她再看到那远远的一个人影时,便就不再那么想晕过去了。
其实这一战过后,拓跋玉息应该及时回营或者趁胜追击才对,为什么还留在原地休息呢?细看之下,她更有疑惑。其实在此埋伏的人不过区区两三千,大多数的敌军还是中了流沙的陷阱才遭灭顶的。这么几千人完全跟大军的人数对应不起来,那么剩下那么多士兵都去了哪儿?
就算虞冉不知道拓跋玉息已经在龙沙城外损兵折将了几千,可就算加上那些,数目还是对不起来。
她不知不觉就望向了像一头野兽似的趴在远处的龙沙城,霍的眼中一喜,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
这里的流沙对付不了全部敌军,拓跋玉息当然留好了后路。剩下那些回营求援的敌军,恐怕在奔命的路上就被珵国的士兵截杀了吧?毕竟流窜的敌军士气已不如之前,再者在数量上也与珵国剩下的士兵相差无几,这样就把珵国得胜的几率最大化了。
她正为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惊喜,不料拓跋云清突然提起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沙里挖了出来。为了确保体温,在傍晚的时候拓跋云清就在她身上盖了沙子。
骤然接触这旷野的冷寒,虞冉顿时打了个寒颤,挣开他的手道:“你想干什么?”
“我看他是不打算求死了,所以……我要推他一把。”拓跋云清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早已藏身的软剑,松开她手上的麻绳,用剑抵到她的背上,冷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现在到底有没有勇气陪你死吗?等一下,你就能知道了。”
虞冉心中一沉,拓跋云清放弃了所有,如今是想孤注一掷了。这是他想用命来验证的真心,她该相信吗?
剑尖锋利地轻戳住了她的背,似乎透过衣服,让那股属于兵器的生冷渐渐透入了肌骨。
拓跋云清说得对,拓跋玉息也许还并不想死。他之所以等在这儿,就是想用金蝉脱壳之计,彻底离开拓跋玉隆的视线。只要城中大捷,这手底下的几千士兵口舌一致认准他死于流沙,那么就算拓跋玉隆挖地三尺,都别想再找到他。
然而拓跋云清,看起来是不想让他如愿以偿了。
“王叔——”他逼迫着虞冉一步步朝拓跋玉息走去,在老远的地方,就嘶哑地喊了一声。
夜风将他的声音送得很远,更因为这段遥远,把他的声音都扭曲出了一种颤抖而苍老的味道。
拓跋玉息循声一望,只见是一道影子在月光下缓缓地走进。他们所站地地方尚不属于流沙区域,倒还无妨。不过待再走了一会儿,他看清是两个人时,面色便一大变,而虞冉跟拓跋云清此时,也已进入了流沙坑的范围。
“冉儿!”他大喊了一声,就要追过去。
还好朱儿及时拉住他:“殿下!这儿到处有流沙,你可别忘了。”
他关心则乱,差点酿成大祸。拓跋玉息点点头,稍定了定神。不过虞冉每走一步,他的心就仿佛被刀割了一下。
“王叔是不是一直在找婶婶呢?”拓跋云清毕竟聪慧过人,他在来时就大概记住了下脚点,就沿着原路返回,竟让虞冉一步都没有踏错。就在离拓跋云清不过几十丈的地方,他就停住了。因为他知道,这段距离存在着大大小小为数众多的流沙坑。
让拓跋云清指着剑的虞冉更不好受,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她并不怕自己失足落入陷阱,她是怕拓跋玉息会不顾一切地跑过来。届时,就真上了拓跋云清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