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云清意外出现,众臣私底下议论纷纷。
张御史更是脸色一白,悄悄握紧了拳头。真是自取灭亡啊……先太子在天之灵,必是失望之极。
“皇上,云郡王恐怕不适合。”他赶紧站出来说道,这是最后一丝争取了。先太子总要留下这一支血脉才行,否则他怎敢去见死去的先太子先太子妃与虞太傅?
“哦?中丞大人说我不行?”拓跋云清朗朗一笑,“皇上,云清到底行不行?”
拓跋玉隆失笑:“这打仗不是儿戏啊云清……”
“云清!”拓跋玉息也对他使眼色。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自从杀了蝶氏之后,拓跋云清也不知去向。没想到今日,竟在紫金殿上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拓跋云清恍若未闻,只看着拓跋玉隆,要他给个答案。
拓跋玉隆状似为难:“云清,你为什么要去西关?”
拓跋云清一笑,落落道:“好男儿当为国效力。且不论我是拓跋氏皇族中人,即便我是个平民百姓,也甘愿为我珵国解这困厄,蹈死不顾。”
“好!”拓跋玉隆哈哈大笑,“朕有这样的侄子,何愁拓跋氏不兴?珵国有这样的年轻人,何患不盛?云清,朕答应你了。不过,你可要顾好你自己的小命,活蹦乱跳地回来见朕。哈哈哈哈……”
拓跋云清的嘴微微翘起,道:“是,臣定谨遵皇上之命,留着命回来见您!”他的目光又往拓跋玉息一斜,冷笑道,“王叔,你呢?”
拓跋玉息长出口气,事已至此,他除了尽力做到最后之外,还能如何?便向拓跋玉隆沉长一拜,道:“是,臣也会留着命,回来见皇上。”
紫金殿上,六目皆如火焰。
时光曾流转,人非当时人,心亦非当时心。相似的脸庞,却是有的人苍老了,有的人阴沉了,有的人意气风发了。
广袤无垠的平地,风起沙走。前方不远的一处山谷,就是珵国此次西征的点兵台。
“冉儿,这个拿好。”朱儿把一个刺绣的棉质面具塞给她,“这是先生托城里的绣娘给你做的,待会儿你就戴起来。”
“桂花?”虞冉慢慢地抚摸着面具上的花纹,嘴中喃喃。
朱儿道:“嗯,先生知道你喜欢桂花,特意让绣娘这么绣的。喜欢吧?”
虞冉点了点头,知道时先生是怕她终归会被拓跋玉息认出来,故而才想出的这个办法。他可真是细致入微,一点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我来给你戴。”朱儿见她神情落寞,便又把面具拿了过来,亲自为她戴上,在她的脑后绑了个异常漂亮的花结。戴好之后,端详了片刻,笑眯眯地道,“冉儿真是好看。”
虞冉抓了抓那个面具,干干地笑道:“你是说这面具好看吧?”
朱儿立即一本正经地道:“哪里,你比面具好看多了。”逗得虞冉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也不过相差一二岁,可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却早已历经过无数冷冰冰的世事沧桑。
“朱儿——出发了!”一名药童在远处摇着胳膊喊道。
“哦。来了!”朱儿笑着牵起虞冉,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
时再然撩着车帘等在车上,见虞冉已戴上面具,便放了心。道:“出发吧。”
“为何现在?我们不跟大军一起吗?”朱儿奇怪道。
虞冉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们会跟着粮草先走一段路,然后再等大军汇合。”医药都属于后方支援,大军还没有开始战斗,当然用不到他们。
时再然赞赏地看了虞冉一眼:“冉儿说得没错,看来平日里兵书看得不少。”
虞冉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就意味着,她离拓跋玉息更远了。她再次摸了摸那个面具,心中不知在希冀着什么。
“等等!”忽然有人赶上了他们的马车。
三人齐齐望过去,只见是元兰携着一个年轻姑娘过来了。
“时先生,”元兰开门见山,“这位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叫秋浓。烦请先生代为照顾一段时间,这行军路上一时不方便。”
“秋浓见过时先生。”秋浓微笑着道。
时再然跟朱儿互相递了个眼色。这秋浓他们知道,原来是伺候虞冉的。拓跋玉息这个时候把人塞给他们,是怎么个意思?
虞冉有所意识地别开眼,也怕秋浓认出来,那么她这趟西行也就夭折了。
“秋浓姑娘不必多礼。这是朱儿,那位是朱儿的妻子,叫——叫小染。”时再然只好临时给虞冉起了个小名。
秋浓一眼看到虞冉的肚子,忙道:“恭喜朱儿公子。”
朱儿的脸一红,吞下一口口水。
“元侍卫,你放心吧,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秋浓姑娘,我保管还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生怕元兰多待了也会露马脚,时再然便难得地打了元兰的趣。
元兰挠挠头,看了眼秋浓,甚有些依依不舍。
启程了,他们跟在粮草大军的后方,领着一支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药材商队,其实还隔有很长一段距离。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粮草毕竟与医药不同,都会进行随地的购买、补给。若是在一起的话,就太过显眼了。
虞冉坐在马车中,显得有些局促。外头是朱儿亲自赶车,所以马车行得十分平稳,不过她还是翻来覆去的,好像坐如针毡。
“小染姑娘?”秋浓见她始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虞冉惊了一下,忙摇头:“不,我……我很好。”
“咳……”时再然恰时地咳嗽出声,像是在提醒她什么。虞冉便赶紧往旁边歪了一下,道:“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我再睡一下。”
“哦——”秋浓点点头,望着她面具上的桂花花纹发呆。
不多时,山谷之中号角沉闷而冗长地响起,马蹄与步兵的脚步声震天踏地,山谷都为之动摇。
大军也启程了,行动宛如澔河。
两匹比肩的骏马,铠甲相触发出金属般的碰撞声。
“我以为你会去找虞冉。”拓跋玉息的声音依旧温润如常,半点都看不出最近这点时间的心力交瘁。
其实走到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一种解脱。他该坦然了,因为放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拓跋云清骑在马上,头一回穿起军甲的他,显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他听到拓跋玉息如是说,突然扭转头回了一句:“我知道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