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幽深繁茂的林木,又是一阵阵啾啾鸟鸣。如此出场,除了翎儿绝无二人。
美人盘腿坐在一古琴旁,手指在弦上飞舞,愀然空灵的琴声在林间环绕。雨蝶安静地站在翎儿身后,抿嘴笑着,享受着眼前的这些。别看现下是这样一幅安逸景象,实际上,两人是方从一阵繁忙中抽身出来的。
一曲终了,翎儿深吸一口气,畅快笑着,“雨蝶,你也来奏一曲?”
“臣不敢班门弄斧。”雨蝶浅笑着。两人在一起有一阵子了,便觉那浅笑的样子与翎儿倒有几分神似。
“啊呀~怎么还谦虚上了,哈哈,也罢,不过雨蝶也得用些心思,森林新主的加冕典礼很快就要到了,一切都有个有备无患的准备才是。走吧,再去看看子虚那边的情况吧。”
“是。”雨蝶恭敬微身,两人便像两缕清风消散在浓密的森林里。
都说万事有个好开头是件相对来说比较普通的事,而其中难办的,就是把这种顺利的状态保持下去。磐石之地,此时就是这种蓬勃之气,方兴未艾。同样是一袭古纹戏蝶裙,身披白色轻纱,面上,一个金色的翅膀从面纱中呼之欲出,却安静地伏在脸上。这位磐石新主的真面目,恐怕是除了随行的雨蝶,是任何人从未见过的。然而周身那种妖娆的气息却无法被小小的面纱掩盖。
那是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磐石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那双琥珀色的眼,灵动清澈,叫你哪怕看不到脸色变换,却也能从眼神中读到她现下的每一种心情。可每当她坐在某处安逸沉思时,那种空洞的眼神,叫人如何都猜不透。不过那些猜疑渐渐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因为这个非同凡响的女子,简直是磐石的救世主。
短短几日时间,她就整理出磐石周围的各种优劣情况,甚至是发展态势。根据磐石多山险峻的地理环境,她重新调度守卫兵,用最少的兵力镇住最重要的隘口,仔细一看,比起之前松垮冗长的兵线,这样的调度简直是事半功倍。节约下来的兵力既可以加强训练,又可做不时之需,甚至可以为山上的兵力做做坚实的候补。
再说磐石的王室之争,当这绝对的威压降临之际,就已经出现了以她为王的最有力的理由。王血的继承诚然是世世之争,但万事都有个终结,就如同那****坚毅吞吐出的几字,“吾之臣民啊,以坦诚之心臣服吧。”
虽说才到磐石几日时间罢了,这女子已是几乎日日向着市集,嘘寒问暖,也解决不少琐碎事情。人心,一向是如此重要的,大概就是翎儿在经历种种后才体会到的。王室成员或说是宦官也不过是有数可数的,但百姓确是千千万万,数不胜数的。兴许会觉得他们性命卑贱,不值一提,却不知君王如船,子民如水。各人都孰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那些端坐在上的统治者却少有这样的觉悟。
她就像流星那样,毫无预告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带着她那神秘面纱神秘的一切像强盗一样闯入,却尽心尽力地维护这个渐忽衰落的地方。这样的话,才算是旧账一笔勾销了吧。
又是明媚的一天,两道倩影早已飘飘然般晃到了子虚处。子虚,原磐石之主。坚毅的八字眉冷冷横在炯炯有神的双眼上方,不知觉间有些戏谑意味的笑看起来迷人极了。结实的肌肉块即使在锦缎衣服下也不老实,毫无遗留地将痕迹展现。
“子虚,稍作歇息吧。已劳顿半日了吧。”
“王,您怎么来了?”憨憨一笑,“这才是哪里到哪里的活,累不倒臣的。”七尺男儿温柔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的激动之情早已洋溢在脸上。本就是君主的他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不知什么叫做收敛,又何况见到了自己中意的女子。
“这迷幻之域便是我们迷惑众位前来的王的,虽说这样做有些卑鄙。然而在目标面前,这些卑鄙不可或缺。子虚你在生养在此地,自是对这山谷的气息了解甚多的。”
“王敬请安心,这事臣是稳妥办好的。”
迷幻之域结下的目的无过于保护众生,不管翎儿如何费尽心思隐藏自己,在那些将自己一颦一笑稔熟于心的人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幼稚可笑的。而这领域的巧妙之处就在于借用山谷奇特的风流走向,扭曲空间景象,为自己赢得逃脱的突破口,甚至是藏身之处。
“雨蝶,我们从高处在看看,明日加冕,容不得半点马虎。”
“好。”女子扶起面纱女子的手臂,缓缓离开了。身影不停同身旁的人们问好,直到渐渐消失在隐约的雾气中。
高耸的山峰直插云海,蓬勃生长的青松傲然屹立,没有一丝卑微,自信满满地站在群山之中,独享专属自己的风度。
“翎儿,这几日,你可真是又叫我大开眼界呢。”
“雨蝶,此话怎讲?”
“翎儿从前可否谋得如官职一般的职位?”
“哈哈,这是哪里话,我们龙上那位主子巴不得我整天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呢,又怎么会给我什么活计。我呀,可是他们真真实实存在着的眼中钉肉中刺呢。”说到这里,翎儿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过,近日来,翎儿做得收效甚丰,如此一来”
正定睛凝视着雨蝶的翎儿忽地把她搂在怀中,“放心放心。”
这个拥抱于翎儿来说实在重要。一来,对于明日的诸多不确定因素叫她心中七上八下,二来,雨蝶眼中那充满希望闪着光的眼叫她心底踏实许多,感慨许多。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被信任的眼神了呢。似乎就在信任二字要从此消失在她脑海中的这个契机下,一切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转眼,闪烁的星已缀满黑色的帷幕。安逸的夜,悄无声息地来到。
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一个孤单的背影在青松下对月独酌。
“子虚。”一声召唤似乎将那孤单的背影拉回现实。男子刷地转身,意欲行礼,却被温润地无形之力稳稳托起。“子虚王不必如此,我霸道来此,占山为王,方还欠你个解释。”男子微微一怔,苦笑着坐了下来。看他这般,娇小的人儿也蹭了过来,轻轻坐在旁侧。
“子虚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若是殿下想说,早就说了。”听得这话,赤金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俏皮笑着,“那,殿下一称从何而来?”
背影狠狠震了一下,冷汗瞬间顺着额角流下。“额…”眼见堂堂男儿这扭捏拘谨样子,翎儿噗嗤笑了出来。“子虚呀,到底还是子虚。”纤手轻轻拍了拍那宽阔的肩膀,缓缓启齿,“知道翎儿死里逃生后又重新选择的路是什么吗?”不待子虚回答,那瞳孔忽然混沌起来,“我呀,是想让龙上之城和龙海合并。”听了这话,子虚觉得自己旋入一个黑色的洞穴,自己就在一直向下坠着,透骨的冷风钻着,毫不留情。
翎儿没在意子虚的变化,淡淡说着,“两国必定合并,这是一切释然的最终结果。我也不是莽撞着就选了磐石作为我的后盾,你是磐石的继承人,应当知道各种责任吧。”
“是,臣深知这一点。”从震惊中稍稍平稳心情的子虚弱弱应和着。
“我也知道此事凶险万分。可,世世代代的恩怨纠缠,是时候有个结束了,不是么。”说罢,眼神幽幽飘向身旁的子虚。“是啊,这也是为何殿下出现的时候臣没有一丝迟疑,一丝反抗就尊您为王了。”
话就这么说开了,足以将整个球宇翻个底朝天的决议,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摆出来,准备开始了。
“明日,我的身份必会败露。虽不知最强大的两国谁先出手,我终究要在其中一个国中继续展开计划,并从中击溃。”
“王上,您细细说。臣,洗耳恭听。”此时,子虚早已半跪在地,垂首听着。
翎儿苦笑,“这之前,还有个小小的私心请求。”“您说。”“桀骜,子虚要把我计划的大框告知于他,但只是大框,也许只是一句话便就足够。”子虚惊讶地抬头看了看翎儿。轻盈地的泪滚滚流出,似乎都把悲伤的心情具现在一滴滴泪中。
“您的意思是,缘分已尽。”
“不愧是子虚。”
沉默片刻,却好似千年一瞬。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斗争,却血流成河。这些,我已多少预见许多。你是我最后的盾,所以这些是,我一定得交代给你。这也是我没带着雨蝶的原因,虽说斗争难结,但恩怨可结束。而我,便是这个结束。”
“无论明日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子民,我被两方争抢是不可避免。总会有一方开出我不可拒绝的条件的。这之后,就是真正的开始了。”
“这其中冗长的岁月里,我会失去最爱最珍视的人,遭到背叛、陷害、亦或是变化多端的打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为我担忧。这也正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而我,也不过是要比常人再坚强一些罢了。我生来便享受着这么多这么多,适时地付出代价也是情理之中的。”
“还有,这一点也是必然。我会沦为一方的杀人工具,切莫真的相信我成了嗜血恶魔。”听到这里,子虚狠狠地点了点头。想当年只有东君之力的翎儿就有那么浑厚的力量,现在就更是深不可测。这样诱人的能力是任何君主趋之若鹜,拼死争夺的。
“还有…”说到这里,翎儿顿住了,浅笑后,用手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圆润的珠子,道“若是我真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就叫雨蝶毁了我的坟,叫我消散在时间吧。这话道出,珠子里的三条小蛇样的生物体不安地扭动起来,最后紧紧缠成了一团。
看着翎儿淡然的样子,子虚有些哑然。许久又道,“明明,您还是个孩子的年岁呀。”
翎儿有些愉快地笑了起来,“子虚,明日看我再舞一曲如何?”
“王,臣,谨遵。”
山脚下,弱弱的金光幻化成小点,像萤火虫般漫山遍野地飞舞开来,人们走出房门,雀跃着看着眼前的美景,山上,翎儿同子虚并排坐着,享受着人们那溢满幸福的面庞。”
“您会成为一代明君的,不管您统治着谁。”不知这悠长的夜过了多久,子虚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子虚,照顾好我最后的信仰之力。”
“是,我尊敬的王。”
决绝的样子在太阳腾出远方的一霎被照亮。
这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