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黑夜缓缓沉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洗刷早日的血腥,点燃今日的新生。
金色的太阳缓缓升起,毫无差池。只感叹,无论时间如何流转也改变不了这样一条现实:自然永恒,人世无常。
黑夜太暗,哪怕有光,也好冲破压抑,步步为营。你该爱坠落时的满眼黑暗,因为在你腾空重生之际,将会迎来无比灿烂的光明。
这一次坠落才让翎儿感受到什么是现实。身体像高出落下的碎石块,越来越快地向下坠落着。本应托起自己的空气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灼烧她细嫩的胳膊,呼呼地风在耳边焦躁怒吼,发丝也狠狠抽打着脸蛋,来自四面八方的痛感叫她多少不及。原本呈跳跃姿势的翎儿也不得不用双臂护住头,在空中蜷缩,活像个下落的石块。
“砰”经历了周遭变化,她再一次进入深处。像个石块,呆板地砸在地上,小臂传来一丝轻微的碎裂声,不用多想也明白——它断掉了。翎儿没想那么多,忽地坐起身来,舒展满是酸意和疼痛的身体,再瞧瞧哪里挂了彩。可还未她来得及细细检查,她孱弱的身体早已被更大更黑暗的影子笼罩。
面前,一只面目狰狞的庞大生物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这家伙活像远古的巨龙,却有一双萎缩的后腿。光是那层背皮就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大大的红色眼珠就快要从眼眶中冒出来一般,前爪的指甲有着明显的断开的裂痕,黏糊糊的混杂着腐肉的口水顺着那大家伙的下颚淌下,熏人的恶臭随它气息的吞吐,不到几秒钟的功夫就叫翎儿周围充斥着这味道。翎儿狠狠皱着眉,用手捂住鼻子,紧张地盯着眼前这大生物的一举一动。
“吘~”一声奇怪的大叫发出,那巨龙的眼神全变,贪婪和杀戮的欲望在红色眼珠里快速旋转,直直盯着眼前的小人儿。眼见这状况,翎儿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速捋顺气息,站了起来,金色的瞳孔瞬间瞪圆,一丝金色的迷雾从眼眶周围吞吐而出,同样的杀戮的狂热在金色的眸子中坚决的闪现。
只有胆小鬼才会临阵脱逃,而我,绝不会是那个胆小鬼。这句话,后来成为每一次翎儿战斗前的号角。
巨龙迈着沉重的步子冲来,整个山洞都在脚步落下的时刻随之颤动,在金眸闪耀之际,那原先被黑暗侵蚀的世界,暴露无疑。巨龙甩出前爪,试图穿透翎儿的身体。小人轻巧闪过,随即快跑几步,一拳砸在巨龙暴露出来的肚子上。哪知这肚子也不是想象中是它的弱点,相反,坚固无比,翎儿心口一凉,“难道这畜生是故意引自己到它身下?不,不能慌!”不顾那压倒下来的庞大身躯,翎儿深吸一口气,暗念“鎏金碎步”几个呼吸之后,她又站在巨龙旁侧,准备迎战。
眼见小人先是躲过一击又灵巧脱身,巨龙恼怒无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翎儿踩着身旁的岩壁,飞身而起。巨龙在她先前站着的岩壁旁开了个大大的洞,那时,翎儿正踩在它上方的岩壁上,试图借助洞内微弱的气流走向让自己在空中腾起。可巨龙这一击引发的巨大轰鸣声叫她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干脆跌落了下来,砸在巨龙身上。巨龙身上的倒刺毫无保留地“招待”了她。那大概是翎儿第一次感受到身体被扎穿的感觉。
她似乎都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继而感受一根根冰冷的刺相继穿入,而体内温热的血正顺着那些刺流出。生命的流失在伤口处能够被真实的感受到,钻心的痛感顺着神经向脑袋窜来,一时间叫翎儿有些意识模糊。就这样,在巨龙身上滚落,继而再次重重摔在地上。骨骼碎裂的声音、碎片撕割肌肉的声音、还有心碎的声音。冰凉的味道游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吘吘吘~”那畜生像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一般,高兴地叫起来,赤红色的眼睛里,映出满身是血的翎儿。披风早已不见踪影,旧的伤口在坠落中撕裂开来,未来得及遭受疼痛的折磨,就已被新的伤口掩盖。细嫩的皮肤上沾满了洞穴内的泥土,混着她自己的血,黏在身上。翎儿支着小腿躺在地上,侧着头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涩涩。几滴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成为了她再次跃起的动力。
“啊啊啊”一声大喊,翎儿猛地坐起身子,冲了过去。竟将那庞然大物喝退一步。
已然是痛了,那何必在乎更痛一些。已然是将死的,那何必在乎早死几秒。
小人一跃而起,跳到大家伙的背上。个个充盈精纯的无形之力的拳头毫不间断地砸在那坚硬的外壳上。一下两下三下…可惜,那背皮毫无变化。巨龙倒退几步,狠狠地向岩壁撞去。可翎儿没有撒手,她调转身形,头朝下,双手抓着方才插进胸口的倒刺上。惯性把她甩到岩壁上,几个石块刷拉拉地滚落下来,淹没在废墟中。
翎儿不甘心,在巨龙背上的她就像是站在一处悬崖上的俊鸟。身形左引右现,拳拳打在她认为应是要害的地方。咚咚的巨响在山洞肆意回响交错,巨龙恼得不行。虽说它力气巨大,可无处可用,或者说,它没法冲着自己发力。总是会找到弱点的,一定会的。翎儿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眼前的大家伙早已变成双影,翎儿能感觉到自己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越发沉重,跳得越来越吃力,身体也歪歪扭扭地晃着。而围攻策略中,自己也被巨龙的前爪刺伤几次。鲜红的肉向外翻着,肌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下一秒,翎儿微微抬头计算着下一步打向哪的时候,红瞳与金眸相对之时,答案在翎儿心中悄然生发——巨龙之眼。
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呢,对于大多数神兽龙来说,眼睛是他们身上最宝贵的所在,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想那定陶公主的宝剑上不就是因为镶嵌了一颗龙眼才会发挥出那样强大的效力吗。
毫不迟疑,翎儿用尽全身力气运气跳起,试图一招至命——刺瞎它的双眼。
然而,且不说翎儿早已精疲力竭,意识模糊的她早已不能准确地辨别两个影子里哪一个是真正巨龙。其实,她刚刚跳到巨龙的鼻子上。而那时,她已晕厥过去。这一次跌落就已“轻车熟路”。看着周围的岩壁慢慢升起,她也不再害怕自己的下方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这回要死了吗?想必是那巨龙的盘中餐吧…巨龙萎缩的两条后腿一步一挪地向自己靠近着,卷起地上的尘土向自己靠近着。不一会儿,翎儿都能感觉到呼吸着的空气里都弥漫起泥土的干燥感。翎儿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像是经历了一段慢放一般,自己能看见细小灰尘毫无规则的旋转,看得到巨龙脚上皱纹皮的起伏,似乎那脚步也在空中悬了好一阵子才落下。精致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自嘲的笑,然后慢慢摆正的了头。她想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再看一看自己深爱的天空,和蝶影姐姐深邃眸子一样的蓝色。
然而,两个熟悉的面孔将预想的蓝色取而代之。无奈又一次在心中盘旋。
那些和自己一般拥有精致面孔的存在——桀骜与鹄凌。而那时,两人正沉浸在欢爱中无法自拔。翎儿眼中浸满泪水,金色的眸子中混杂着一丝血色。她缓缓闭了眼,心想:“这样结束了也好。下一世,但求安宁生活。摆脱这终日的生生死死和爱恨情仇。”她用最后一丝气力从指匣中取出一个珠花,仔细一看,正是蝶影那日掉在深渊中的珠花,那个唤醒她的珠花。
巨龙的大爪子已经将自己抓起,那时翎儿早已感受不到除了脖子以上的存在了。四肢早已粉碎不堪,皮肉外翻,左小腿早已不见踪影。金色的长发像个鸡窝,沾满混着血的泥。再次闻到那阵恶臭,随后便被送到巨龙的口中,不见踪影。
此时,天际一颗璀璨的星滑落天际。
“刚才那是什么?”
“王,别理会那些了,我们继续…”
“可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哈哈…”香唇吻了上去。抹去方才桀骜心中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不安。
“蝴蝶夫人,夜深了,早些回房休息吧,诶?您怎么流泪了?难道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美人回眸,看着那跪在地上慌张的侍女,淡淡地说:“无妨,本殿只是迷了眼。”清秀的眸子里暗含泪水,可脸上却嵌着温柔的笑。
仙人已去吗?
不远处的竹屋内,占婆婆正在品茶。那星滑落之时,屋中央的柱子忽地聚力,扭曲了那块空间,像是囚禁多年的困兽咆哮着要冲出牢笼一般。占婆婆扔下手中的茶杯,推窗远望。
远处的云海阁宇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在月色下安静屹立。
然而,心中这不安又从何未来呢?想到这里,占婆婆赶紧叫了侍童准备了卦阵,吩咐道:“老婆子再闭关几日,切莫叫他人叨扰。
“是,占婆婆。”几个侍童齐声应者。
那么这些生生死死的事,可否就到此停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