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醒醒啊…求求你,醒醒呀…呜呜呜”
这是在哪里呢?深陷黑暗的女子在心底默默询问着自己。那有些猛烈的晃动让她酸涩的脑子有了一丝清醒的迹象,犹如一股清水流入无垠的沙漠一般。
他们已经到了这里——龙海泉眼,桀骜所说的绝对安全之地,龙海和龙上之城的交界。
死里逃生,又获新生。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并未像想象中那么令人激动。她是真的累了。觉得生命就这样陷入在无尽的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无处可逃。她也只好,在那汪清水旁,暗自伤神,静思未来。
像是小时候一样,白皙的脚丫浸在清凉的水里,感受水中小鱼一下一下的啄吻。娟娟长发散在肩头,倾泻在身下的大石头上,脚丫在水里来回滑动着,溅起的水珠浸湿了衣裙。裙子自然地贴附在腿上,惹得翎儿好不舒服。纤细的手指在石头上比划着,像是画着什么符咒一般。帕远远看着,叹了口气,转身在附近的树下小憩。离他们安全到达这里已有三天时间了,四周还是死寂的安静,压抑地怕人。
世界的脚步从未因你的颓废而犹豫半秒。
幽禁森林的另一边,早已从毁灭性地战场中挣脱而重归安静。同样的死寂将担忧的心情无限地放大,在整个空间里尽情释放。没有什么是你应得或不应得,“舍得”二字,走得通人生中的每条羊肠小道。
“这些年,她过得开心吗?”
“嗯,可以说非常幸福。”
“真好…”
“既然如此在意她的感受,又为何要来打扰?”
“本殿也是方才知道翎儿她,她还活着呀。”
“....。。”
“阁下可是幽禁森林的守护者?”
“毫无疑问,正是。”
“何不与我做个交易?换取翎儿安定?”
安定,这个词语,在翎儿的生命中鲜见地寄生在她心室的某个角落里。不知在多少个夜晚,默默像自己的神祈祷着、奢求着能够得到的存在——安定。这种感觉,奇妙得难以言表。
衣着长袍的女子终于减弱了攻势,清澈的眼盯着錂馥,紫色的衣裙有些呆滞,也在心里细细地打着算盘。
“你我实力相当,我也可助你救下邪狼,你可愿付出代价换取翎儿的安定?”
“花神殿下,虽然吾知您地位非同凡响,可这承诺也不是轻易就可许下的,其中的艰险,不知殿下可有再三权衡?”
这一问一答中,说尽了两人心窝中的事。
此时,一旁的伴早被桀骜打了个半死,呲牙咧嘴的歪在地上,血水混着口水黏黏地滴在地上,白眼仁翻卷着,失去了意识,昂贵的锦缎衣服破烂不堪,远看就是一具惨死尸体。此时的桀骜早已没了那时金色的头发和威猛的模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右手撑在树干上,修长手指嵌入树皮,刻下一道道指印。痛感,在那时,在胸腔中撕心裂肺地穿梭,不留余力地撕扯内脏。英气的脸庞没有一丝轻松下来的样子,亮亮的眼望向方才翎儿消失的方向,那也是十二个半神追去的方向。
胸膛上的铠甲已慢慢消失在皮肉中,桀骜转身看了看蝶影和錂馥,暗叹一声,从指匣中取出一粒丹扔到嘴里,快速盘腿运气,等待下一场恶战。
最终是哪一方最先认输,才能看出是哪一方最在意争斗后的结果。又或是当真是无实力的软柿子。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幽禁森林的一方都输了。只为那所谓的岩啸族长邪狼,只为翎儿心中的她的桀骜。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以惨痛的代价结束。
当桀骜再度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然端坐在小木屋下,四周一片忙碌的景象——呻吟声不绝于耳。他明白,邪狼换回来了,翎儿也安全地在森林的某个角落安静地发着呆,可是,蝶影却不见踪影。
桀骜在不远处的阁楼里找到了依偎在一起的邪狼和鹄凌,尴尬在女子的脸上萦绕,被人看在眼里。邪狼紧忙拉着女子在桀骜面前屈膝跪下:“狮王大恩,自此,岩啸一族便也听从您的号令,守护森林。”
桀骜微微蹙了蹙眉,将眼前人托起:“有邪狼相伴,我等可当真收入一股强有力的血液。可是,本王是如何回来的,还有蝶影何在?还请邪狼王道来。”
再从阁楼里走出来的桀骜脸上的焦虑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众兽见到此景,个个屏息不语。森林出现了许久不见的危机,光是王的这种表情,对大家来说,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
变故究竟会带来什么,不到故事的结尾,这个答案就一直有着千万种变化。
另一边,翎儿已在泉眼旁呆坐七天之久。那时,似乎时间都静止了一般。风不曾挽起她的发丝,水中的鱼儿也把那双玉脚当做水中偶然栖居下来的石块,置之不理。金色的瞳孔远远眺望着,似乎穿透了时光,望向未来般,深邃、沉寂、古井无波。直到那一日清晨,熹微的日光再次顺着树影钻出,贪婪地亲吻着翎儿的脸颊时,如梦方醒。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翎儿的左眼流出,滴在泉水中,融成这汪洋中的微尘。
“帕,我们回家吧。”
“翎儿,有帕大哥在呢,我们在这里躲避几日,况且,王还未给我传来口信。”看着帕欲言又止的样子,翎儿苦笑,“无妨,森林几日前就已安全了,帕大哥难道不担心家中妻儿?”短短几句,叫七尺大汉哑口无言。
“翎儿,”岩石上的翎儿扭头,微微颔首,示意帕继续说下去,“翎儿其实,功力远比那****所见的厉害得多吧。”听了这话,翎儿的眸子瞪大了些,将浸在水中的脚抬起,蜷在胸前,诺诺道:“翎儿知道帕在那深渊下看到了什么,翎儿也不好多解释,只是帕大哥救命之恩是实,往昔尊贵是虚。”
见翎儿毫不否认的样子,帕顿时觉得冷汗直冒,脚跟发软,喘息声都失去了平常的频率。
“不过帕大哥放心,翎儿做的事,终究是要有所偿还的。这个世界,哪里容许谁纵情猖獗。我也只是…哪怕要经受地狱之火,也想尝尝自由滋味的存在。”
豆大豆大的泪滴坠下,洗去了帕心中的惊恐与不安。
“臣,碎金狮帕,愿为主守住这重生的秘密。”
不知这小小的丫头究竟有何魔力,可她还是做到了。赢得臣的忠实,一直都是她的杀手锏,她的保护伞。
回程,翎儿坐在帕的背上,沉默不语。寂静的森林里,一狮一人缓缓地向森林深处挪动,最终消失在一片绿色中,悄无声息。
每一个生命降生到世界上,都被赋予了专属自己的被叫做追求的东西。然而,这一路,各色绽放。陷入了一个又一个陷阱、圈子里的你也许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被失落侵蚀真心,被厄运消磨心智。那时,追求与你来说,遥不可及。但真正绝望的境地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降临。
你曾追求的是什么呢?
智慧?名利?美色?爱情?…
这其中的最珍贵,无疑当属——自由。可,这自由,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远处,一丝邪气的笑挂在那女子脸上。因为在追逐自由的这条路上,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件困扰她许久许久的事。那心结就像石壁上死去的苔藓,紧紧贴在上面,散发着恶心的腐臭。
若为自由故…君肯丢弃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