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宁柔软的身子扑进怀里,楚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习惯性抬手拍着她的后背,楚惜宁用力抓住他的衣领,耍赖不下来。
楚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稳坐在榻上的老夫人,又不好使劲把她拉下来,只能站在一旁任由着她撒娇。
“宁儿乖,先下来。”楚明柔声哄着她。
“祖母,你瞧二叔他走了这么久,一回来就不疼我了。”楚惜宁总算是把埋在他怀里的头抬了起来,撅着嘴巴向着老夫人表达不满。
老夫人端着茶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幺子,又瞧了瞧他怀里的嫡长孙女。最终看到儿子眉眼间疲倦的神色,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宁丫头下来吧,你叔叔刚回来定是疲累的,你就悠着点儿吧。”
楚惜宁仰起头近距离瞧着楚明那张俊逸的脸,抬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指尖轻颤。
“二叔,你别累着,宁儿只是想你了。”楚惜宁低声说了一句,就乖乖从他的怀里滑了下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任谁瞧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楚明一怔,伸手下意识地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宽厚的手掌被一只小胖手捏住,轻轻揉了两下。
“祖母有好多话要和二叔说呢,宁儿就先回去了!”楚惜宁说完就扭头跑了。
楚明手掌里那柔软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目光下意识地追着她的身影。只见她停下脚步扭过脸来,冲着楚明做了个鬼脸,才迈开小短腿跑走。
“宁儿那丫头懂事了不少,都晓得疼人了。”楚明不由得笑出了声,低低地说了一句。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回了两句:“她也不是什么人都疼的,眼瞧着见了她爹都没这股子热乎劲儿。你这个做叔叔的,倒是没她会疼人!”
楚明微微一怔,眼珠一转就已经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连忙走上前去,冲着老夫人作揖。老夫人这是有意表示自己未尽孝心。
“母亲,儿子知错了。西北那边官道上都难走得很,儿子一路风尘仆仆,总得换身衣裳再来,免得吓到母亲。”楚明的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为难。
老夫人一听,立刻气就消了。拉着儿子的手看了看,轻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了要你大哥使法子派别人去,他只晓得推诿。”
楚明心里一阵得意,无论何时老夫人总是心疼他的。不由得装腔作势地劝了几句:“大哥也不容易,圣令岂是随便乱改的。”
老夫人依然觉得心情沉郁,看了看眼前嬉笑的小儿子,怎么都觉得顺眼得很。母子俩拉扯了大半个时辰,才放他回去。
“搜,给我搜!”卢氏略显凄厉的喊叫声传了出来。
楚明刚到二房的门口,便站住了。眉头紧蹙着,院子里早就乱作了一团。不少丫鬟婆子从后院拖出来大小不一的箱子,往院子中央扔。箱子摔到地上,立马就散开了,里面的衣裳钗环全部都掉了出来。
“二夫人饶命啊,您若是不让老奴带墨菊回去养着,就让她在后屋待着。您莫气坏了身子……。”一个中年女子跪在卢氏的脚边苦苦哀求着,正是墨菊的娘,吴妈妈。
卢氏后退了两步,嫌恶般地看了她一眼。冲着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冲了出来照着吴妈妈的心窝踹了一脚。
“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让你家墨菊带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把二姑娘染上了水痘。还想要人回去?”那婆子当真下了狠劲儿,踹得吴妈妈贴着地面翻了个跟头。
“把这些东西全都烧了,睁大你们的眼瞧好了。日后谁若是再不警醒犯了错,本夫人绝对不轻饶他!”卢氏气得狠了,声音都开始打颤。
一直守在楚婉玉身边,忍了这么多日,今天总算是把怒火发出来了。谁都知道二姑娘的水痘,是被墨菊传染上的。二房又一直是老夫人的心尖儿,这会子就算二夫人喊打喊杀,也无人替墨菊一家出头。
熊熊的大火烧起,映衬着卢氏阴冷的脸色,泛着幽幽的火光。墨菊一向得宠,压箱底的有不少好东西,围观的下人偷偷抬起眼帘打量着那些,心里直叹可惜。
楚明一直站在外面,瞧着院子里从喧闹到寂静,眉头蹙得更紧。招来了一个小丫头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先行去了书房。
卢氏得了小丫头的话,连忙冲进了屋子里。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又撒了些花椒盐水,才赶着去了书房。
“老爷,后院都打扫好了,您晚上去歇息不碍事的。”卢氏柔柔地行了一礼,轻声细语地说道。
楚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又实在想念那些美妾,索性轻声“嗯”了一句,算是应承了下来。
“墨菊毕竟是母亲房里出来的,你若是要下手,就干净利索些。”男人坐到椅子上,轻轻地放松了身体,脸上疲惫的神色一览无余。
卢氏十分有眼色地走了过去,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上轻重适度地揉捏着。
“墨菊被分给了玉儿,也只有干好自己的事儿才有出头之日。却不想那笨丫头被人摆了一道,拿了出过水痘人的帕子,还巴巴地送给玉儿。可怜玉儿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烧得糊里糊涂的……。”二夫人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愤恨,说到最后又不免哀戚起来,幽幽地哭着。
楚明正是烦躁的时候,一听这话火气也冒了出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喝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侯府的二姑娘?”
卢氏一瞧他沉郁的脸色,心里便隐隐有了几分希望。将前后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卢庆芬带着丫头的事情,完全就是楚惜宁单方面谋害。
楚明的面色更加难看,回转过身拿掉女人揉捏肩头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好你个卢秀,胆敢胡说八道。宁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那点肚肠我一清二楚,若是真的有这样妖精一般的手段,还能被玉儿弄下假山?”
卢氏被他说得脸色一白,连忙拉着男人的衣袖,急急地辩解。这才将前因后果无所保留地说了出来。
楚明早累得七荤八素,方才强撑着去老夫人那里尽孝道,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卢氏又耍花招,他也不耐烦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行了,宁儿才多大,再怎么闹也翻不出你我的手掌心。你盯紧大嫂才是重中之重,大嫂生琪哥儿,你掌握管家权也有大半年了。怎么大房那里还是固若金汤?”他挥了挥手,眉头一挑斜看了一眼卢氏。
卢氏紧闭着嘴,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心里对于大房越发的不满,不过好在楚明回来了。楚惜宁那丫头现在邪乎的很,来日方长,只要老爷重新认识了这丫头,要害她简直易如反掌。
宁乐斋的院子里,楚惜宁踢了鞋子躺在贵妃椅上,轻眯着眼睛假寐。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就像一只偷懒的猫咪。
“姑娘,莫要着凉了。”绿竹拿着一件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楚惜宁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垂着眼睑低声问道:“落雪怎么样了?”
绿竹抿了抿薄唇,落雪被送去庄子的第二日就起了水痘。每当想起原本二夫人要谋害的是姑娘,绿竹心底就是一阵不舒服。
“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能回来伺候姑娘了。那小妮子成天急得团团转。”她收起脸上愤恨的表情,轻笑着回应道。
“让她别急,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理。”楚惜宁勾起唇角笑了笑。
恰好这时半月抱着食盒走了进来,直接到楚惜宁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方才经过二房,撞到了一个丫头,以前是奴婢的老乡,名唤柳儿的。好似得罪了二夫人,被折腾得不轻。”
楚惜宁微微睁开眼眸,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定是听过的。脑中灵光一显,她猛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好半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她伸出肉肉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半月的脸,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二叔一向是色字当头,但是在二婶的料理下,这些风流韵事很少流露出来。只是在如此严密的防备下,却还是有那么几人杀出重围,这个柳儿就是其中之一。前世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闹得二房鸡犬不宁,最终还是老夫人出手才了结了此事。
现如今楚明刚回来,总得找人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柳儿倒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