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在阴灰的天色中落下,欧阳诗凌抱着腿坐在杨柳树下,雨滴落在她脸上,划过一丝冰凉,她的眼睛无力地眨了眨。
“凌儿,下雨了,快跟我进去。”罗安的声音沙哑,他跪在她身旁,眼神里都是痛。她看着他,不知道他眼里的痛是为了墨阳,还是为了她?
“凌儿,我知道墨阳的事给你带来太大的震撼和伤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好吗?”
“好好处理?你要怎么好好处理?”
“我不知道,我也需要好好想想,我会去找她说清楚的。”罗安移开目光,黯然的神色中显露几分迷茫。
“我们结束吧。”欧阳诗凌语气十分冷静,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分明,没有丝毫分差。
“你说什么?”罗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我们结束吧。”她重复说了一句,转头看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凌儿,这件事我也不知情。包括那天晚上,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我受了重伤,迷迷糊糊中就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在另一个世界里拼命找你……”
“过去的事情不重要了。”欧阳诗凌语气依然冷静,“你必须去找墨阳,你欠她的,你必须还了。至于我,我跟你说过,我希望我的爱情是不染尘埃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心里从来都是干净的,除了你我从没喜欢上别人。这是个意外,更何况那发生在我重遇你之前,就算有什么,你也不能这么给我定罪!”罗安冲着欧阳诗凌的背影大声吼道。欧阳诗凌停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杨柳林中。
雨只是淅淅沥沥地下,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那么朦胧,粘稠,一如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欧阳诗凌在雨中走到了城门口,进了城门径直往君越酒楼去。
君越酒楼门外站着一群侍卫官兵,看他们的官服,竟是宫里的侍卫。欧阳诗凌正自疑惑,从暗处闪出来一个人,掩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墙角。欧阳诗凌惊愕时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转过头发现,果然是唐子青。唐子青身上带着香囊,她身上的味道是薄荷香。
唐子青冲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而后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维的环境,确保安全后,她才露出舒心的微笑。
“是皇上在里面吗?”欧阳诗凌看到宫里的侍卫,唯一想到的便是白予廉。
唐子青摇了摇头,无奈道:“是洛珞,她现在是洛妃。”
“什么?”欧阳诗凌的心再次承受了一次从天而降的错愕。
“你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明明说你跟他在一起,后来怎么会因为一场大火消失了呢?”
欧阳诗凌把这段日子的故事简要地对唐子青说了一遍,唐子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失踪后,太后下旨要洛珞入宫为妃,可所下的旨意里,提到的都是欧阳家的女儿。”
“洛珞是以欧阳家女儿的身份被召入宫的?”
“是的,洛珞从君越酒楼出嫁,是以欧阳君越的妹妹的身份入宫为妃。”唐子青道:“虽然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有了新宠,可毕竟他们对你的身份不甚了解。太后把皇家的尊严看得极为重要,倘若你还在宫中,太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嫁给皇上。如今,他们都以为你在大火中丧生,太后为了遮掩这段丑事,就以洛珞冒名顶替。横竖只要让天下人知道是欧阳家的女儿,大家就不会有诸多猜疑了。”
“又是皇家的尊严。难道只有皇家有尊严吗,我们寻常百姓就必须屈服吗。”欧阳诗凌心情复杂,她本以为那场大火可以了结她与皇室的渊源,她决计想不到洛珞会代替她入宫为妃。太后尚可理解,那么白予廉呢,他竟然也同意这样荒唐的事情?
“洛珞也同意了?”欧阳诗凌隐隐地感到不安。
唐子青摇了摇头,道:“自从你进宫后,罗安再也没有回到酒楼,洛珞终日阴郁沉沉,不言不语。封妃的旨意下来,她竟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从容不迫地接了旨,并且梳妆打扮,随宫里的嬷嬷进宫去。”
“洛珞对于命运的安排总是隐忍屈服。那是圣旨,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反抗呢。”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唐子青否定了欧阳诗凌的判断,道:“入宫三日后,她回来省亲,可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君越酒楼关了,对酒楼上下进行大整顿,就连后院的下人也不放过。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整顿酒楼,其实是在发泄对你的不满。酒楼上下凡是跟你交好的下人都被她严刑拷打,如今酒楼已经无法营业,而她三天两头就来坐镇,一来就闹得酒楼上下鸡犬不宁。”
“怎么会这样?”
“她可能已经猜到你没有死,她这么做是为了引你出来。她知道鬼谷已经改了机关,她唯一能等到你的地方,就是君越酒楼了。”唐子青眼神一抹黯然:“只是苦了酒楼的舞娘和伙计们了。除了我和几个机灵点的逃了出来,其他人都被她关在酒楼里了。”
“洛珞,她凭什么毁了君越酒楼!”
“君越酒楼之所以有今天,一方面是因为有你哥哥在,另一方面是因为背后有皇上做靠山。如今,君越流浪在外,杳无音讯,皇上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洛珞刚被封妃,气焰正旺,她想做什么,我们无从抵抗。”
唐子青的话欧阳诗凌心里明白,她看向君越酒楼的方向,心绪复杂。那里原本歌舞升平,仿佛有天地罩住一般坚不可摧,无论各路牛鬼蛇神,抑或是仗势欺人的达官贵人,都无法撼动君越酒楼的一丝一毫。凡事有欧阳君越在,确实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鬼谷空了,君越酒楼空了,疼她护她的家人不见了,罗安也不再属于她了。欧阳诗凌抚着细腻的雨,心中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