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和马森最后一次见到艾思琳,是在半年后,警方从白杨树下挖掘吴建尸体的那天上午。
这是艾思琳犯下的所有罪行中最后的一个证据。早在半年前,此案被移交检察院后,警方就打开了艾思琳尘封已久的车库,开走了吴建的轿车。从车身依稀可见的斑斑血迹来看,艾思琳就是开着这辆车撞死了阿丽。
由于地处偏僻,挖掘现场并没有人驻足围观。但为了预防万一,警方在别墅的四周还是拉了一条黄色警戒线。
刘凯和马森跨过警戒线,一起走向别墅的院子,一抬头,就看到了艾思琳。她站在窗下,被两名女警夹在中间,双手戴着手铐,穿着浅灰色犯人服,头发剪得像男生一样短。她目光专注地望着挖掘现场,在她那浮肿的脸上,已找不到胜利者的趾高气扬,取而代之的是萎靡、焦虑和绝望。
“看到艾思琳了吗?”刘凯悄悄问马森。
马森驻足张望了片刻,深有感触地说:“她变了很多,在死山第一次见到她时,简直惊为天人,我从未见过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可现在,我真认不出她了。”
“她不是天人,是地狱里的尤物。”刘凯纠正道,“是个狡猾多端的罪犯。”
“是她那‘不存在’的身份为她作了掩护,而仇视全世界的怨气又更加促使她去犯罪。”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白杨树那边响起一阵嘈杂声。
“大概是找到了吴建的尸骨。”刘凯说。
“可惜陆雪看不到了。”
“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实际上,她对吴建的感情早已消失殆尽。”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悲情女人。”
“这倒是。不过,她也是个多面的女人。施尽了手段,自始至终不肯与我们配合。”想到陆雪为警方破案设下的重重障碍,刘凯仍然难以释怀。
“是啊,正是她的一意孤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她为什么不信任我们?仅仅是为了保护秦方童的名誉不受侵害吗?”
“也就是说,她在保护她的婚外情?”
“可从某些层面看,陆雪似乎是在极力保护她和吴建的婚姻。”
“保护她和吴建的婚姻?这讲不通吧?”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如今,陆雪留下的诸多谜题都无法解答了,我们所下的一切结论都只能是猜测,包括秦方童说的,也让人无法全信。比如他和陆雪的关系,他从没正式承认他是陆雪的情人。”
“你一直没有问他?”
“没有。上次在陆雪的葬礼上见过他,本来,我有过约谈的想法。但他好像很不愿和我碰面,甚至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相识。因此,我也装着素昧平生的样子,只是心照不宣地同他点了点头。后来我发现,他在陆雪的亲友面前的身份,只是陆雪的大学同学,仅此而已。我这才明白,他是多么希望能将自己与陆雪生前的是是非非随着陆雪的死一起埋葬,再不想与她扯上什么瓜葛。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我打消了约谈的念头。”
“是啊,死者长已矣,生者的生活却还要继续。再说,他和陆雪之间维系的那种关系虽然情有可原,却也摆不到台面上去。”
刘凯轻叹了一口气:“在吴建失踪案的侦破中,我们走了太多的弯路,教训深刻。”
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刘凯岔开了话题:“要不要去跟艾思琳打个招呼。毕竟,她是我们的老熟人。”
马森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就在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艾思琳望去的一瞬间,艾思琳也看见了他们。她的嘴角微微地蠕动着,最终挤出了一丝笑意。
刘凯还给她一个微笑。
艾思琳戴着手铐的双手不由动了一下,似乎想向他招手。不过,两个女警立刻按住了她的胳膊。但她依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肯低下头去,双眼仍在执著地寻找着刘凯的目光,仿佛那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抓住,就能得救。
刘凯不无惋惜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便拉着马森,很快地钻进人群,躲开了艾思琳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