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又要走,一时着急,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臂,换了个话题:“刚刚那位奶奶,你知道是什么病吗?真的没得救了嘛?”
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探询的意味,反诘道:“你问这干嘛?你是谁?认识那位病患?”
我低下头,略微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奶奶。”
“哦,那你的朋友呢?”苏医生的思路一向严谨。
“已经不在了。”我艰难的说出这个答案,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余湘惨死时的景象。
这位苏医生没有再追根究底,只是挑了挑眉,说道:“原来如此。我正要给她作个全面的检查。你要是关心她的病情,明天下午来找我,我叫苏子规。”
说罢,他垂下头,若有若无的向我的手瞟了一眼,意思是叫我松开。我脸颊有些烫,正要松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大嫂”,我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手像触电了一般放开了。
苏子规向我点了下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僵硬的转身,不尴不尬的对着向我走近的文浩源干笑道:“浩源,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文浩源眯着眼睛看了看苏子规的背影,不甘心的说道:“我自然是来给阿九姑娘付住院费的,却没想到,大嫂看上了这里的医生。不好,看来我要给阿九姑娘换家医院了。”
“谁看上了这里的医生?”我心虚的反驳了一句,又匆匆转移了话题,“阿九身上的伤快好了,你现在换医院,只是延缓她的康复而已。”
“是吗?”文浩源将信将疑的挑了挑眉,语调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苏子规医生刚从日本回来不久,无论是医术还是外貌,都为这里的大户小姐们所推崇,他可是上海滩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大嫂,你可不要动心啊。”
我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看着文浩源答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嫂,就该知道,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文家的事。这样的玩笑,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话音一落,我就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转身想去护士那里问一问文晓敏的情况了。
“桐雨,”文浩源突然也不再油腔滑调起来,他一本正经的问我,“我记得和你说过,文家的水很深。我那大哥和大伯母,你无论靠近哪一个,都会让你下地狱。可我觉得,你现在不但没有和他们保持距离,反而是疏远了我。”
我的身子转了一半就停下来,我抬眸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他们一个是我的丈夫,另一个是我的婆婆,我为什么要提防他们?况且真正想让我下地狱的,恐怕不是他们。”
“你什么意思?”文浩源被我说得一愣。
“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吧。”我撇下这一句,便挺胸抬头的款步而去。
看他的样子,恐怕是真的不知道,让我戴上与霍家大小姐同样耳环的人,就是他的母亲文二夫人。
我去医院的前台询问文晓敏住在哪间病房里。
文夫人这两天不在家,如果要是文晓敏不能赶快好起来,那只是给她增添烦恼。毕竟,作为文家的媳妇,与文清逸相敬如宾我虽然做不到,照顾这个心智不全的小姑我还是力所能及的。
这一遭却还是扑了个空,那里的护士告诉我说,文小姐的病情稳定,已经被文少爷接走了。
既然是文清逸把她接去照顾,那我就不需要太担心了。我没有犹豫,趁着还有时间,就立即赶往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修道院。
听到是我回来了,莱茵修女急忙迎了出来,她像我从小到大时那样,握着祈祷的手势,打了一个招呼。
“莱茵修女,好久不见。”我随着她在会客室坐下来,将手里的小包放在一旁,“我这次回来,是想问一问,有关我亲生父母的事。”
莱茵修女眼底的光微微闪了闪,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样,她将手里的英式红茶杯放到我面前,浅笑着回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在文家过的不好吗?”
我那时一心想求个真相,所以也没太在意莱茵修女的不安,只是一味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倒没有。只是无意中想起来,修女你说我之所以取桐雨这个名字,是因为包着我的襁褓中,绣着李清照的那句词: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襁褓,修女你还有没有留着,说不定上面有我父母留下的记号呢。”
“那个襁褓啊……”莱茵修女拉长了语调,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双手局促的握在一起,最后吞吞吐吐的答道,“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可能已经被扔掉了。”
“已经没有了吗?”我有些失望的说了一句,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看着修女如坐针毡的样子,以为她是对我感到愧疚,便摆了摆手,宽慰道,“没关系的,修女,我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并非必须找到生身父母,你不用太过在意。既然没有,我就先走了,若是修女想起了什么,就请务必随时派人去文公馆找我吧。”
我向她点了下头,起身告别了。
转了一个大圈,自己的身世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我没什么心情在外面游荡,就跟司机说先回家吧。
我不知道的是,莱茵修女在我走了之后,悄悄的溜出了修道院,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我到家的时候,文夫人和文清逸两个大忙人竟然破天荒的都聚在客厅里。
他们支开了下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不快的话题,我一走进去,便觉得有一股沉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听到我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过脸来。不同的是,文夫人神情得意,而文清逸似乎眼底还残留着未烧尽的怒火。
“桐雨,你回来了?”文夫人对着我优雅的笑了笑,招手让我过去坐,“我和逸儿刚刚提到你。”
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只觉得对面的文清逸正在瞪着我。我没有直接与他对视,而是转而问文夫人:“妈在说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