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骥松颤着唇不言语,李玲儿重新扑到跟前,不可置信的确认道:“商纤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她的亲生父亲?那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你的外甥女吗?”
“你……你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楚骥松深深的闭了眼睛,“玲儿,你恨我吧!当年,我和商素素有婚约,又和你娘相爱,而且暗中生下了你,为了娶到公主,我狠下心杀了你娘,又强暴了商素素,以她不洁之名退婚。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商素素啊!”
“哈哈,李玲儿,他对你可算是好多了,起码他还当你是女儿,而当我,却是非杀不可的仇人!”纤云笑的很灿烂,那笑在眼底形成一圈圈的水雾,滴滴落下,震到楚骥松的心上,更震痛了段飞星的心。
李玲儿踉跄的起身,向后退去,带着泪痕的脸一片死寂,手指伸向楚骥松,不断的抖着,“你……你好狠的心哪!你杀商纤云说是为了我,那你杀我娘呢?原来至始至终你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不会认你这个爹的,永远不会认你!”
李玲儿悲痛的转身,朝牢房外跑去,段飞星忙喊道:“玲儿!玲儿!高平,快去追她!”
“是,皇上!”高平答应着跟着冲出去了。
楚骥松仍然跪着,声泪俱下的道:“纤云,你动手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纤云嗫着唇死死的盯着楚骥松,向一旁的大内侍卫道:“拿剑来!”
一柄长剑奉上,纤云颤抖着手接过,指向楚骥松的心脏,一秒钟、五秒钟、一分钟……她的善良终是让她下不了手,痛入噬骨的恨,依旧让她无法亲手弑父,手一松,长剑“咣当”落地,“你自己了断吧!”
楚骥松睁开眼,笑了,“纤云,你从骨子里比我善良,因为你身上有一半的血是素素的!纤云,好好活下去,这辈子没人叫过我爹爹,玲儿不肯叫,你就更不会叫了!皇上,请善待玲儿!纤云,再见!”
语落,手起,长剑划过脖颈,发出“吱——”的一声响,血花四溅,在纤云紫色宫装罗裙上映开一朵朵血莲花,楚骥松没有再说一句话,嘴角噙着笑和血,慢慢倒地……
纤云眼前出现了一片眩晕的红,像一只只手掐上她的脖颈,教她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黑,身子从段飞星的大掌中滑落,意识在段飞星焦急的喊声中渐渐模糊,直至昏迷……
“云儿!”
段飞星打横抱起纤云,朝外奔去,狂吼着,“来人,宣太医!”
星云宫。
太医匆匆赶到,刚要参拜,便听到段飞星的吼声,“免跪!赶紧看看娘娘怎么样了?”
“是!”年迈的太医慌忙近至床前,搭上躺在床上面如白纸昏迷不醒的纤云的脉搏。
稍倾,太医站起身,段飞星忙问道:“怎么样?娘娘要不要紧?”
太医躬身回道:“启禀皇上,娘娘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才晕倒过去的,没什么大碍。臣给娘娘开几付宁神静气的方子,娘娘服下就会好多了。”
“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段飞星担心的道。
太医微微一笑,“皇上别担心,最多半个时辰娘娘应该就醒了。”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开方子派人送药来吧!”
“是,臣告退!”
段飞星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纤云后,忽记起楚骥松,忙唤来白荷和雨双,“你们好生照顾云儿,一步也不能离开她,如果云儿醒了,马上差人告诉朕。”
“是,皇上!”
段飞星起身去了上书房,随身太监紧跟其后,“小顺子,传朕口谕,令刑部尚书立刻前往大牢,将楚骥松的尸体运回公主府,择日发丧!另传旨,大理寺卿赵成和文渊阁大学士景谦前来见驾!”
“奴才遵旨!”
小顺子急步去了,段飞星刚踏入上书房,高平便急急的赶来了,“皇上,李妃要见您!”
“她在哪儿?”段飞星皱眉,心底浮上一层担忧。
“在长春宫,李妃说她想见皇上最后一面,属下感觉李妃似是有自杀的倾向!”
段飞星心下一沉,“朕看看去!你留在这儿等赵大人和景大人!”
说完便急步向长春宫走去,一入宫院,便看到宫女太监全部在殿里跪着,段飞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沉声道:“李妃呢?”
一个太监忙低头回道:“回皇上,李妃娘娘在寝屋呢,娘娘把奴才们都赶出来了!”
“一帮蠢货!”段飞星怒气冲冲的低咒一声,快步走向寝屋,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啪”的推开门,只见李玲儿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裙,静静的站在窗前。
“玲儿!”
段飞星走近,唤了一声,李玲儿便转过身来,段飞星不禁怔忡住了!李玲儿的脸上被精心妆扮了一番,红唇在胭脂的作用下娇艳欲滴,眉目如画,肌肤如水,头上亦插上了一枝他从前送给她的玉钗。
“皇上,谢谢你来这里。”李玲儿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盈盈的看向段飞星。
段飞星却紧皱了眉头,“玲儿,你要做什么?”
“皇上,玲儿的身子既给了你,此生即使皇上不要玲儿了,玲儿也不会再嫁他人。”
李玲儿抿了抿唇,眼眶泛起了层层水雾,“皇上曾许我一个婚礼,这个婚礼我期盼了两年,却是皇上与别的女子拜堂成亲了!如今她居然成了我同父异母的姐妹,这如何不是一场笑话?”
而此刻的星云宫里,纤云缓缓的醒了过来,白荷和雨双忙扑到床前,欣喜的叫道:“小姐!”
纤云略微吃力的坐起身,思绪仍然混乱,“我怎么了?”
雨双忧心忡忡的道:“小姐昏过去了,皇上抱小姐回来的,又传了太医,太医说小姐只是受了刺激,一会儿就会醒来,结果小姐真的醒了!”
白荷端来一杯清水,递给纤云,“小姐,太医给您开的药正在煎,您先喝点儿水吧。”
“嗯。”纤云接过抿了一口,“皇上呢?”
“皇上急急忙忙的出去了,噢,刚才高侍卫也来这儿找皇上呢!”
纤云心下一沉,高平在找皇上?高平不是追李玲儿去了吗?难道是李玲儿有事?对啊,楚骥松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李玲儿大概也厥过去了……
想到此,纤云心口突然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压的她喘不上气来,慢慢站起身,挤出一抹笑,“白荷,将我以前穿的那件白纱衣拿过来。”
“小姐,是要换下这件吗?”
“嗯,这件沾上血了。”
“小姐,您的白纱衣是民间女子的衣服,现在应该穿宫廷纱衣啊!”雨双有些不解的道。
纤云沉了沉脸,“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谁能管得着我!”
“是,小姐。”
两个丫头见纤云莫名发了火,不敢再问了,忙去取了衣服拿过来。
纤云又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换衣服,我不叫你们,你们不准进来。”
“是,小姐。”
诺大的寝屋就剩下纤云一人,对着镜子换回她以前的装扮,只是没有了那层面纱,而惨白的脸上刻意勾出的笑容都是虚弱的。
蹲下身子,将脚裸处段飞星给她挂上去的金链,连同脖颈间戴着的商素素留给她唯一的玉坠一并拿下压在了枕头下面。
然后闭上眼睛,这间屋子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檀香味儿,让她心安。
慢步走了出去,避开白荷和雨双,向长春宫走去。
她想再去看他一眼,楚骥松死了,原本她就是要走的,如今又因为李玲儿,她和她同样深爱着段飞星,而她与她的关系,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是她依然狠不下心,就如同她狠不下心来亲手将剑刺入楚骥松的心脏一样。
太多太多的理由,太多太多的牵绊,令她怎能安心的留在他身边,与他长相厮守?
站在长春宫门口,纤云怔忡了好久,才艰难的迈着步子踏入,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看到纤云,慌忙就要叩头,纤云抬手制止,“皇上在哪儿?”
“回娘娘,皇上在李妃娘娘寝屋。”
“你们下去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这儿了。”
“是,娘娘。”
步履变得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的站在了李玲儿屋外。
而屋内,段飞星见李玲儿落泪,又说出这样的话,心下有些不忍,“玲儿,这个婚礼是朕欠你的,但是究其原因,你自是清楚,所以朕不想解释太多。”
“皇上!”李玲儿垂下的水眸,轻轻抬起,抑制不住的扑到了段飞星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拥住了他,“皇上,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一滴血落在段飞星的胸前,段飞星身体顿时僵住,低头便看到了李玲儿嘴边刺眼的红,心中的沉痛化作热泪落下,双手便将怀中的人儿拥的更紧,“玲儿,你为何这么傻呢?”
“皇上,回答我,你有没有爱过我……一点点?”
“爱……我爱你……”违心的话和着眼泪,泣不成声,此刻除了善意的谎言,他无法再说出其它的话,让他在她心中变得更加的残忍。
屋外只能听到两人对话的纤云,身子抖了几下,心顿时像碎片一样裂开,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转身,像来时一样轻盈的离去,雪白的身影以卓绝的轻功,越过高高的宫墙,向更远的方向,振翅归去……
“玲儿,你不要死,朕从未想过要你死,告诉朕,你是不是服毒了?”段飞星急切的问道。
李玲儿已越来越虚弱,脸色苍白的吓人,“皇上,不要救我,谁也救不了我了,我喝的是一整瓶的鹤顶红,神仙也难救了!”
段飞星哽咽着声音,“玲儿!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皇上,今日我……我穿了红衣……就当是我的嫁衣……我想嫁给你三拜天地……。做你真正的新娘……”
“好,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李玲儿抬起摸上段飞星脸庞的手,在三声过后,含着笑,慢慢的滑落,带着水雾的清眸轻轻的永远的合上……
“玲儿!”
段飞星抱着怀中温热的身子呆滞的坐于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坐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抬眸看向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而双腿僵硬,怀中的身子亦早已冰冷僵硬。
直到高平急急的闯了进来,叫道:“皇上,皇妃娘娘不见了!”
“你说什么?”段飞星恍惚的心神因高平的这一声喊清醒了过来,撑着僵硬的双腿慌忙起身将李玲儿放在床上,转身急道:“你再说一遍!”
“皇上,属下和两位大人一直等在上书房,刚刚娘娘身边的白荷匆匆来找,说是娘娘早就醒了,但是把她们赶了出去,要自己换衣服,没有她的命令不准丫头们进寝屋,几个丫头便一直在外面等着,结果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后来感觉不对,私自跑进去一看,不见了娘娘!”
高平急急的说着,段飞星的脸越来越白,一颗心不安的狂跳着,冲出了长春宫,急奔星云宫而去,“云儿!云儿!”
诺大的寝屋,空无一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他熟悉的香味,刻骨铭心。
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在云端,含着无尽的痛与殇……“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