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道泥巴做的泥色矮墙合围了数百公顷方圆。
矮墙里，是无数在烈风中猎猎作响的帐篷。各种形态奇特的异兽，在草地上奔走，泥土里翻涌，高空中飞旋。
碧绿的草地上的葱绿青草，有些高、有些矮，被异兽啃食过的就矮，没被异兽啃食过的就高。但大部分异兽，都是吃肉食的。所以，也有不少普通野兽喂养在此，便是这么给吃肉的异兽做盘中餐的。
这里正是大名鼎鼎的土牧堡，前朝重臣武圣沐公的后裔、家臣的居住地。
方禅站在矮墙外围。
在来之前，试想过很多情形，却想不到土牧堡会是这样一个模样。
这样人与异兽群居群座的土牧堡，想要潜进去杀人，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人还是堂堂沐小公爷、元罡境武者，又怎可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就被方禅击杀掉的。
更何况，这土牧堡里的堡主，涂家当家人，可是丹武境的存在。若是被方禅被其发现，可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这一点，方禅已经在曾经的师尊无缺上人身上体会过了，绝不会有任何虚假。
各处帐篷都有许多人在进进出出，个个身材高大。女子也是如此，虽然脸上的皮肤粗糙，但却难掩一股英气，别有一番风情。
不少看起来最多七八岁的幼童，已经敢和异兽嬉戏，混在一起，好不高兴。
“大哥哥，你在我们家门口做什么？”
也许牵着怪里怪气懒驴的方禅，很是怪异，一名幼童到了矮墙边问道。
“我是路人。”
方禅笑了笑，回答道。
“过路呀，那你是要去大秦国，还是突厥国呢？”
去大秦国往东走，去突厥国继续往西走，方禅知道，这土牧堡的人，都不认同大秦王朝，在他们心里，也就只认前朝。所以这幼童才会这般发问。
“现在还没想好。”方禅笑着道。
“这样啊，那我邀请你到我家里做客好么？”
幼童一指矮墙里，不远处的一顶帐篷道。
“那是你家么？你家里看起来很大呀！”方禅笑道。
“那是当然了，我家里可有阿妈、阿爸、阿爷、阿奶、阿姐，他们加我总共可有六个人呢！还有三头异兽，八头牛、七头羊，总共是九个，不，不，是八个……”
幼童板着手指头数着，却是越数，越有些糊涂。最后哇一下哭了起来，让方禅哭笑不得。
三头加八头牛、七头羊，总共就是十八头牲畜，那幼童九也数、八也数，就是数不到十以上，又怎么会数得清楚呢！
“伢子，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一名少女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将幼童伢子护在怀里，瞪着方禅道：“嘿，外乡人，是不是你欺负我家伢子了？”
“没有。”方禅见少女来势汹汹，顿时赶忙解释起来，生怕被少女误会。
“不是的，姐姐。这大哥哥没有欺负我，是伢子……是伢子数不清楚家里的异兽和牛羊。伢子笨，所以伢子哭。”伢子抽着鼻子说道。
“傻伢子，数不清异兽和牛羊，你哭什么，姐姐教你数清楚，不就行了么……”
少女在教会伢子，用手指头连着脚指头，一起数数后，就抬起头恶狠狠对方禅道：“外乡人，你怎么那么笨，我家伢子不会数数，你就不会教他么？还是说，连你也不会数数。”
“对，像你这样数数的方法，我的确不会。”方禅一摊手，苦笑着表示自己的无奈。
“真是笨死了，连数数都不会。”少女不屑一声，抱起伢子道：“走，我们回家去，伢子。”
“姐姐……我想邀请大哥哥到家里做客，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了，看起来很可怜的。”伢子道。
“他站了很久了？”少女皱眉一阵，朝方禅问道：“外乡人，你站在哪里干嘛？为什么不回家？你是没有家，还是惦记我们的牛羊？”
“我……”方禅张嘴一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无奈摆摆手，又苦笑起来。
“真倒霉，遇到你这没有家的外乡人。算了，我们土牧堡最是热情好客了，你进来吧，今晚我家招待你。”少女放下伢子，走到矮墙边，推开一扇篱笆栅栏，朝方禅道。
“这不太好吧。”方禅干笑两声，方禅是来杀人的，这少女这样热情好客，还搞得方禅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外乡人就是这么婆妈，没有我土牧堡的男人那般耿直，赶快进来，我还要去喂养牛羊，没时间招呼你。”少女叱道。
“好吧……”方禅苦笑点头，牵着懒驴进了矮墙之中。
这一进入矮墙中，就等于进入了土牧堡的势力范围。顿时，方禅就感觉到了数股暴戾的杀意。
四下一看，只见数十头在附近活动的异兽，都带着不善的眼神看着自己。方禅就警惕起来。
“放心吧，这些异兽不会吃了你的。”那少女见方禅警惕的动作，顿时轻声一笑，如梨花盛开。
方禅这才看清，这少女二八年华，身材颇高，五官精致，鼻梁高挺，向上的时候有一个凸出的幅度，是极为稀少的驼峰鼻。肤色小麦，唇色有些泛紫，别有一股异域风情。
如果说少女看方禅，是外乡人的话，那方禅看少女，便如看外国人般，冲击颇大。
“你这外乡人，怎么那么没有礼貌，还看！”
少女娇叱一声，脸上浮现两团红晕。定睛看着方禅，心中暗暗想道：这外乡人长得真好看，比女子还俊俏，和土牧堡里的汉子们全然不同。也不知道干不干得了活。看这外乡人好像没有家人的样子，若是能干得了活，就算不会武艺，也让阿爹招他做上门女婿。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叫方禅，还没请教姑娘芳名？”方禅连忙收敛眼神，很是不好意思。
但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失神，无礼看了这女子这么久。她却也一股劲的盯着自己看，回敬自己，似不肯吃亏一般。难道这土牧堡的女子，都是这么大胆么？
“哪里这么文绉绉的，外乡人就是不耿直，我叫娜依，你叫娜依就可以了。”少女娜依耿直道。
“娜依、娜依……”方禅念了两遍，似要将娜依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外乡人，快进来吧，等一下就要起风沙了。”走到自家帐篷前，娜依掀起帐篷的布帘，示意方禅进去。
“娜依小姐，我叫方禅，能不能别要叫我外乡人。”
方禅苦笑一声，迈步进了娜依家中。
“知道了，你也别叫我娜依小姐，就叫我娜依可以了。”娜依不耐烦道，怀中的伢子闪着明亮的眼眸，一会看着姐姐，一会看着哥哥，不知道二人是怎么回事。
帐篷里甚是宽大，五颜六色图案织成的毯子，铺满了整个帐篷。帐篷里有三张桌案，居中一张，左右两张，桌案不高，只是及膝，桌案后面是用几张毯子堆高的“凳子”。
中间的桌案后，有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两口，男的头上包着蓝色布巾，女的逼着眼睛，手拿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阿爷，阿奶，有客人来了。”娜依放下伢子，朝两位老人说话，声音颇大，生怕两位老人听不清楚似的。
方禅一阵皱眉，这样是不是对两位老人，太不礼貌了。
“啊……你说什么？”娜依的阿爷支着耳朵询问。
“有客人来了，你让客人坐，随意一些。”娜依的阿奶停止念经，睁眼看向方禅。
“你坐，外乡人，我阿奶让你随意点，不要客气。”话虽如此，娜依一指左边的桌案，示意方禅去那里坐。
娜依的阿爷见无人搭理自己，也不在意，看着帐篷门帘愣愣发呆。
“谢谢奶奶。”方禅点点头，坐下后，再次强调道：“娜依小姐，我叫方禅，能不能别再叫我外乡人。”
“我知道啦，你烦不烦，你也别叫我娜依小姐。”娜依嘟囔着嘴，朝阿奶询问道：“阿奶，是宰牛，还是杀羊？”
“杀羊吧，你阿爹还没回来，你宰不了牛的。”阿奶道。
“不，不，别麻烦了，咱们随意吃点就行了。”方禅连忙摆手，先前伢子数牛羊，自己可听得清楚，娜依家不过只有七头羊，现在宴请自己，就要杀一头羊，实在太浪费了。
“小伙子，你就别过问了。到了咱们家里，就听咱们的安排，好吧！”阿奶笑眯眯的，甚是慈祥，娜依却是不理会方禅，已经掀开帘布，出了帐篷。
“这……好吧。”方禅点头，心里却决定走的时候，给娜依家里留下钱财，也不能让娜依家里有负担。
“小伙子，你是打哪里来呀？”阿奶笑眯眯问道。
“我是从中州城过来的。”方禅道。
“来干什么呀？”阿奶依然笑眯眯的。
“我……”方禅有些难以启齿，实在不和那慈祥的阿奶，说自己这次是来杀人的。
“他是来杀人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爷，突然喝了一声，声音拔高许多，吓了方禅一大跳。
方禅腾地一下站起，他怎知我是来杀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