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屋丘墟,枯骨成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哀嚎赤裂,染红碧江艉楼远山,英雄无觅处,舞榭歌台崩塌的奄奄一息,宫甍烟灭灰飞。
强烈霁光直刺向我的双眼,父皇慈爱双目,皇姐的莺啭春笑瞬间已然虚化成空洞,待我再次睁眼时,却是一袭素衣胜雪的少年沿着小荷初露的池塘向我缓缓走来,双手牵搭着一枝纤长的荷苞。
他的音色如同乍然盛开的凌霄,“荷香冷芙蓉,岸柔清远,天然去雕饰,只愿你心如斯,濯青莲永洁。”
倘若九重宫阙上真的有三清太虚境,雅致清,又或许人性本善,人心真能永洁。但是时过境迁,淮橘为枳中,心却真可以如芙蓉花般,濯青莲永洁么,我摇头觉得这只是听起来悦耳的笑话。
碧云天,西风归紧,古石埋香软,金沙锁骨连环;
流觞曲水不复,万千繁华只如尘砾,无奈风扬去。
朱门“咯吱”一声响起,楞然许久的我被这声音惊醒,恍然回神。
萍姨端起一碗烟雾袅袅的玉色汤碗踮脚而来,右手握持汤勺不停小心翼翼的搅拌。
屋内倏尔响起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着兽炉中燃烧的瑞脑之香弥漫着溢满芳清一笑。
刺眼的金光敏捷穿过月帘在我的额上画出一弯月牙,妆台边嘻嘻的站着一名靥笑春桃的少女,手中把捏着一柄鸭纹铜镜,粉色云绣束袖衣衬得她的两靥越发楚动。
我脸上的月牙儿十有八九便是她的杰作,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贴身侍女芷妍。
“小姐——小姐”,音调一声高比一声,“眼下可是日上三竿了哟!”细腻甜锐的声音穿透香炉在屋内飘飘欲仙,我嗔笑着半捂了耳朵。
“你再发胡乱倒事,小心这月的月钱又扣你的份,红枣糕也不留于你了。”说这话的女子媚眼含羞,浅颦轻笑,一语一姿中透着少女少有的成熟,端庄娴静的模样远远胜过我这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唤作语莹,亦是我的贴身侍女。
萍姨端直身子坐于床边,一转又一转搅动着汤勺,碗口腾起的白雾淡淡消失,仍旧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动作;眼底浮动着滚滚翻涌的愁意,一会儿抬眼犹豫的打量我,一会儿又望向不到六步之遥的竹画屏,神情呆滞,显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麻利的接过汤碗一口口咽下香润温甜的银耳粥,有些不舍的看着萍姨手心被烫出的红圈,“萍姨,有什么事闷在心里,何妨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
“这碗银耳莲子粥是我今儿才煮的,柠女觉得好喝的话,我······”她木讷的朝我微笑,明知她这是直避话锋,便被我一语打断。
“萍姨,什么话-兰柠,不能听吗?”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吐露心声,即便有难言之隐,也只希望她能够将它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