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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童林传》二十二

话说李英一看陆寅这时要寻花问柳,还没等他动手的时候,李英用手一拍他的肩头,可把陆寅吓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李英。这小子当时眼眉就立起来了,又怕又恨,刚一张嘴,李英冲着他一摆手,往外头指了指,那个意思是,有话咱们找个地方去说,别在这儿。陆寅也聪明,马上点了点头。李英在前,陆寅在后,就离开这财主家啦。

跳到街上,又往前走了一阵,到了荒郊野外,两旁边都是庄稼地,当间儿是大道。“这回有话说吧!”李英停身站住。陆寅就过来了,用手指着李英:“姓李的,你还认得太爷?”“呔!”李英说,“兄弟,说话客气点!剥了你的皮,我认得你的骨头:别看你发福了,五官相貌跟小时候没什么改变!”“好,你知道就行!李英啊,你把我们一家人害到这步田地,小大爷岂能与你善罢甘休!我找你还找不着呢,你送到我嘴边上来了!今天要给我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你着刀吧,你!”唰就一刀,李英一闪,他又一刀,频频发动进攻,就照着李英砍了十几刀。由于李英身子利便,他没砍上。最后李英无奈,用刀嘎噔把他的刀压住,这才说话:“贤弟,你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动手行不行?能不能容我个空说几句?”“你说什么?”“贤弟呀,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己见?我们老李家跟你有什么仇恨?我以为你离开家乡,脑袋冷静下来能把这些事回味一下,没想到你这么些年了,仍然抱着你这个观点不放啊!贤弟呀,我爹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他老人家说的话是千真万确,一点假的都没有,你为什么恩将仇报呢?兄弟,你这么做可不对!”“呸!放庇!谁做坏事能承认自己不对呀!我爹娘就是被你爹害的!你是你爹的儿子,父债子还,他死了我找你报仇!你接刀吧,你!”嗒嗒嗒嗒,又是几刀。李英勉强招架了几下,蹦到圈外继续解释:“贤弟,这事儿不怪我,怎么怎么的……”“你少说废话!”欻欻欻,又是几刀。李英怎么解释也白扯。后来李英这么一想:行啦!这真叫仁至义尽,干脆过去的事别解释了,我问问这案子是他干的不。唉,又一想:他不承认怎么办?没证据呀。哦,有主意了,李英打定主意套他的话:“贤弟,这个事儿揭过去,我问你点别的。”“噢,你说吧。”“兄弟,咱们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我深知道你的脾气、秉性。你这个人够个人物,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敢做还敢担。”“那当然啦!姓李的,你甭说了,到底什么事吧?”“那么兄弟,我问你点事儿。云南昆明府出十八条人命,先奸后杀,然后都留下我的名字,是你干的吧?大丈夫敢作敢为,我想你不会隐瞒的吧?哥哥我猜对没?”“哈哈哈哈!李英呀,实话对你说吧,这是我干的!”李英一听,这心就放下了,承认就行,就怕干了他不承认。李英神色没露,接茬儿听着。就听陆寅说:“我告给你,小大爷自李家出走后,我学能耐去了。我遇上个知心朋友,学了一身好本领,不为别的,就为找你们家报仇。能耐学成了,我跟我的知心朋友回到蒋家村一瞅,嘿,他娘的,你爹这老匹夫死了,你吗还跑了。哦,你打算一走了事呀,没那么便宜!小大爷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处打听也打听不着你的下落。跟我这朋友一商议,怎么办呢?给你小子栽点赃!别看我们找不着你,官府可能找得着你!先奸后杀,又得了金银财宝,啊,最后留下你的名字。结果官府海捕公文撒得哪都是,到处严拿你呀!我以为这招好使唤,借助官府之手要了你的狗命,小大爷也出口气!没想到你还没落网!嗯,你还逍遥自在!今儿个咱俩狭路相逢,在外地遇上了!李英,既然官府没抓着你,我岂能容饶!我今儿个非宰了你不可!”书中代言,是这么回事吗?陆寅还真没说瞎话。陆寅自从行刺李英失败,他连害怕带生气离开蒋家村。他上哪去呀?两眼一摸黑,长这么大没出过家门,也受了些日子的苦。有一次呀,他蹲在庙堂发愁,前面来了个人,陆寅一瞅,嗬,这叫难看:好像个猪头,草包肚子腆腆着,一身黑肉,没脖子,一个大肉球在肩膀上耷拉着,猪肚子脸,黢黑黢黑的,满脸横向,连鬓络腮的胡子茬,眼珠子鼓鼓的,相貌长得十分凶恶,背着把刀,手里拎着包。你别看长得难看,穿得可不错。因为他长得太难看啦,陆寅就注意瞅着他。他也瞅瞅陆寅,在陆寅面前走过去,又回来了,往陆寅身边一蹲就唠嗑:“小兄弟,哪儿的人呢?”“哦!”陆寅说,“我是云南昆明蒋家村的。”“噢,挺远的。到这儿来是找朋友啊,是投亲戚?”“咳,投亲不遇,访友不着啊,谁我也没找着!”“哦,多大了?”陆寅一笑:“还小呢,今年才十七岁。”“哦,十几岁?小老弟,那么你找不着亲戚,这吃饭你打算怎么办呢?”陆寅一听,啊,让人家问到病根上了,身边带俩钱可又都花了,到现在真要走向绝路上了。他这一问,陆寅才发愁,晃晃脑袋没言语。那人一乐:“小兄弟,世界之大呀,生财之路不有的是吗?干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有本领的人到哪儿还困得着吗?兄弟,没地方去,跟哥哥我一块儿走吧!”“你贵姓呀?”“在下姓陆,我叫陆滚陆松柏。”“噢,你也姓陆啊?我也姓陆,我叫陆寅陆晓初。”“啊,这一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咱还是一家子呢!走走走,小兄弟跟我喝酒去!”

这叫陆滚的就拉着陆寅去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陆寅这才知道弄了半天陆滚是黑道上的。所谓这黑道上的,就是不做好事的:打家劫舍、偷鸡、摸鸭子、采花盗柳,什么坏事都干,这小子是吃这碗饭的。而且知道他是铁扇寺的门人弟子,铁扇寺是武术中的一派,他这一派就不怎么的,当家的为了户大人多,也不分品质好坏,摸摸脑袋就是一个。要讲究这五大派八十一门户,顶数铁扇寺这门户最次,名声也不好,你别看弟子徒孙有的是,干好事儿的不多,不是占山为王的,落草为寇的,就是寻花问柳的,奸斗邪淫的,尽是这些东西。可这铁肩寺的当家的紫面伽蓝佛,也就睁一个眼闭一个眼,允许他这些弟子徒孙干这个事儿,就成了老百姓之中的一害了。拿这陆滚陆松柏来说吧,就是铁肩寺的门下。要是他捅娄子,惹了事呢,就找当家的,找本门本户的给他撑腰;要平安无事呢,这小子就什么坏事都干。这一次他到本地也是作案来了,觉着人单势孤,很想找一个帮手。这帮手还真不好找,你说谁正人君子能干这事儿?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干啊,他得物色人,哎,陆寅正是理想的人物,小年轻的拿酒一灌,没事儿一捧他,一哄,陆寅自然就上圈套了。尤其陆寅发现这陆滚,你别看长得难看,挥金如土,仗义疏财,花多少银子不在乎,对陆寅称兄道弟的,照顾得无微不至。陆寅身边又没有亲人,就拿他当了知心的朋友了,而他也不背着陆寅,有什么就说什么,后来他告诉陆寅:“干脆你别干别的了,跟哥哥干,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天下多好啊,将来有机会我领你到铁扇寺,见见咱们当家的。到那块儿挂一号,你有个马高蹬短要有人替你说话呀,兄弟怎么样?”陆寅倒不想干别的,主要想报仇。因此陆滚这一说,陆寅把自己的事情也讲了一遍。“大哥,你要真是我的朋友,你得帮我的忙,把姓李的宰了,那你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我仇报了,今后我就属于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看怎么样?”“哦,”陆滚一听,“行,太行了!你不就想报仇吗?不过,这姓李的有能耐没有,嗯?”陆寅说:“能耐还不小呢,我跟这李光辉学本领,这老头那是双义镖局子的总镖师。”“是啊。噢,李老头!哎呀,那可有一号呀!人送绰号叫什么神枪震云南哪!他们家的枪法占着一绝,刀法也出众啊。兄弟你要找他报仇,谈何容易呀!你练练,我看你这能耐怎么样。”陆寅听他这么一说,也挺直爽,就把自己学的能耐给陆滚一练。陆滚看完了一晃头:“不行,不行啊!看来你这点能耐要找老李家报仇去,非把命搭上不可。这么办,兄弟,我给你找个人,你先别急于报仇,好好学学本领,等本领有了,哥哥再陪着你去。”陆寅点头。打那以后,陆滚给他介绍个师父。这师父非是旁人,正是乔玄龄,剑山蓬莱岛的恶盗,另外电采花盗柳,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就这样陆寅跟乔玄龄学了三年功夫。这个人坏,不等于没能耐呀!学三年,陆寅可学成了,比当初的武艺高了一大截。光学完了还不说,还学了点零碎,什么怎么排花,怎么洒香呀,这些不光明磊落的活他学了不少,而且他跟乔玄龄学的是毒药镖。他这个门户不光彩就在这儿。打暗器本来是正常的,不应当暗器上带毒。这玩儿打到身上,见血,这个人儿,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就得身绝命亡。陆寅把能耐学到身上了,又找着戏水江珠陆滚陆松柏:“哥哥,帮我报仇去吧!”“噢,好嘞。”这俩小子凑到一块儿,回到云南昆明府蒋家村来报仇,结果到这儿傻眼了,门封着呢,一打听,啊,李英搬家了。搬哪去,谁也不清楚,李光辉早死了。“嘿!”陆寅气得拍胸膛啊,搬了搬了吧,这仇算报不了啦,可惜我下了这些年工夫。这陆滚就劝他:“兄弟,你别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躲过初一去,躲不过十五去。咱们只要有这个心计,慢慢找他就得了嘛!”“不行,那上哪儿找他去?咱们大清国这么大,人多如牛毛啊,他找个地方一躲,这一辈子也找不着啊。”可也是,这俩坏蛋一商量怎么办呢?后来陆滚给他出了个主意:“兄弟,不毒不狠不丈夫,干脆咱们来个借刀杀人吧!”“哥哥,这话怎么讲?”“嘿嘿,这叫一举三得,又开心又取乐,又得着金银财宝,还得把李英断送了。”“哦,有此妙计?那这怎么办?”陆松柏趴到陆寅的耳边,把这事一说,陆寅脸一红:“哥哥,这不太光彩!”“哎哟,兄弟,什么叫光彩呀?人以吃喝玩乐为主嘛!干脆你跟哥哥学,今晚上我就领你取个乐,就这么办。”干什么呢?陆松柏往坏道领陆寅,领着他采花盗柳,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就在昆明府连著作了十七案。手段相当残忍,把人糟蹋了,结果了人家的性命,然后把珠宝首饰再带着走,临走还留下了李英的名字。最后知府严拿他们,他们怀恨在心,一想干脆往大上头捅得了,他们公然跑到知府的内宅去了,把知府小姐先奸后杀,剁下双脚,挂到大堂上,蘸着血留下四句话,把李英的名字给留下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他们俩觉着这娄子捅得太大了,在云南昆明府晃悠也有危险,干脆远点走吧。这俩小子才流落到江南。他们满以为自己做了坏事儿可逍遥法外。李英你小子倒霉了,我们找不着你,官府抓你。这招多高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冤家路窄!没想到李英在苏州碰上陆寅了。陆寅这小子今晚上刚要采花盗柳,正好让李英给碰上了,把他才拽到树林,可是怎么跟他解释,陆寅也听不进去呀。李英这才拿话套他,陆寅说了实话了:“不但过去干,现在干,将来还干。只要大爷有三寸气,那就干;只要干一处,就留你李英的名字。你们家不死绝,那我这气就出不来!”李英把火往下压一压,心说:这小子跟疯狗一样,够狠的!“兄弟,好啦!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真赞成你这一手。不过咱把话又说回来,假如兄弟你抢了、打人了,甚至出了人命,谁让咱俩有交情呢!哥哥我替你顶名打官司,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毫不在乎!但是你所作所为这么残忍,这么没有人性,要叫我李英顶名去替你打官司,门儿都没有!没门儿哪,陆寅啊!干脆你就服法吧!我把你送回云南昆明府,到大堂上你把这实话说完了,把你个人和我个人的情况都诉说完了,把我李英的名誉洗刷清楚,哪怕那阵我替你死,我也愿意!要这么糊里八涂的,不行啊!你看怎么样?”“呸,李英!你真能说啊!到了官府我要这么一说,人家还能杀你吗?你拿我陆寅当三岁的小孩子了!你们老李家尽凭着主意捉弄人了!今天明明咱俩见了面了,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着刀吧!”照着李英又是一刀,李英没有办法,这才奋起还击。两个人两口刀战在一处。陆寅以为:原来我的功夫底儿就挺好,在老李头活着的时候,对我偏爱,把那武术的精华都传授给我了,我又到外头跟乔玄龄学了三年半,跟我陆大哥闯荡江湖,我这能耐挺了不起,杀李英不成问题。结果今天一看哪,出乎意料,敢情这李英的功夫不赖呢,使用这招数自己不明白。噢,懂了!这老李头还藏着点心眼呢。这老匹夫表面上教给我精华,结果都是假的,把真个的功夫都教给他儿子了。嘿!他更恨了,恨不得一刀把李英分为两半儿。但是光想不行呀,两个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的紧要关头,顺着庄稼地那儿来条黑影,等离这不远了,喊了一声:“哎,前面那是我兄弟陆寅吗?”陆寅一听可高了兴了,来者并非别人,正是戏水江珠陆滚,自个儿的好朋友。“哎哟,哥哥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冤家对头李英在这儿呢,快帮我的忙!”“是吗?”陆滚这小子,甩掉衣服,一边往前跑一边收拾,从背后就拽出三叉鬼头刀。李英偷眼一看,这家伙能有四十多岁,长得太凶了,大猪肚子脸,草包肚子,阔口大腮,跟庙里的泥胎一样。啊,这就是陆寅的好朋友!一对没好比啊!二话没说,打吧!陆滚加入了战群,双战李英。

陆滚这是从哪儿来的?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跟陆寅始终左右不离,当初陆寅胆小,自己不敢单独作案,他俩老是在一起。现在经过做这么多的坏事,陆寅这小子自己可以单独经营了。这样他俩才分开了,同时到了苏州,晚上分别做活。陆寅这小子想在前面这庄子做一件坏事儿,得点外快,高高兴兴往回走,到苏州寻找陆滚,没想到正好碰上李英。一说是仇人,陆滚当时知道是李英,我兄弟跟我说了不止一回了,这回我可得帮忙。这小子力猛刀沉啊,而且手狠心黑,对李英十分不利。如果说李英现在有一条枪,就不在乎他们俩,因为祖传的枪法——五虎断门枪真利害。可现在没有枪,就依靠这把单刀和双拳,难抵四手啊!李英觉着挺费劲哪。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俩小子胜李英也不容易。因此,三个人打个势均力敌。这陆寅一琢磨不好办呢,一半会儿要不了李英的命。这虽然是庄稼地,这也是官道啊,倘若有行人在道上,走到官府一报案,对我可大大不利呀!干脆早点下家伙,他就想起腰间的毒药镖来了,干脆我给你一下得了,因此打着打着,趁李英不备,他把刀交到单手,嘣!拽出一支镖来,照李英就是一镖。李英不知道他会镖,你看当年分手的时候,咱们家没教给他这个呀。这支镖来得挺快,李英躲闪不及,往旁边一扭身,这一镖正钉到大腿根上。你想陆寅报仇心切,下手能不狠吗?因此这一镖钉得非常深,三寸来深,镖尖都钉到骨头上了,把李英疼得“哎哟”一声,是转身就跑。那俩小子提刀就在后头追。你想李英身上带着这么重的伤,要没两下子,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他仗着平时功底深,加上他拼着命跑,俩人没撵上。还偏赶上这时候道上来了一支马队,这马队是做买卖的,赶着天亮好进城。陆寅心里有鬼,他认为是官府的巡逻队,因此拽了一下陆滚陆松柏,俩人一闪身躲到树林去了,就这么给回避起来了。马队过去以后再找李英,找不着了。陆寅还不甘心,还要继续寻找。陆滚说:“兄弟,你这何苦呢?你想一想,他中的是毒药镖啊,碰破肉皮他就得死。你就不追他,他也活不了,你还追他干什么?哎,算了,算了,干脆咱找地方歇歇去吧。”“嘿,我不见他死,我不甘心啊!”“哎呀,你真是小人之见哪!走走走!肯定他活不了!”就这样他们断了线了,这俩小子走了。

李英忍痛抚伤啊,就跑到虎丘山下,到了树林,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摔到地下了,把刀也撒了手了。李英心里琢磨:我是准死无疑,觉着腿底下发麻,中的是毒药镖,疼痛难忍哪。心说我命休矣!媳妇、孩子都见不着了!多巧,偏赶上这个时候,白洁白风如上虎丘山来练功,听见李英痛苦的呻吟声,这才进来救了李英。打那块哥俩越交越深,李英也没地方去,就住到白洁家里头了。这个书都说过了,咱不必重述。那李英为什么不敢说以往的经过呢?要跟白洁说了这些经过,白洁不得吓死了吗?能收留自己吗?不能收留,这伤怎么个养法?到了现在举目无亲,抬头无故啊!只有昧着良心说点瞎话。李英一再重复说:“兄弟你放心,你哥哥是好人,到任何时候我也是好人。”李英说的是一点不假呀。他老说去寻找仇人,找谁呀?就找陆寅和陆滚,到现在,这俩仇人也没找着。李英离开白洁的家,四处寻找这俩人。后来,白洁摊了官司,风声就传到李英耳朵里去了。李英一听,一跺脚:“坏了!我把我兄弟坑啦!”

话说白洁摊了官司的消息传到李英耳朵后,李英一跺脚说:“坏了,我把我兄弟坑了!不但我现在被屈含冤,连我兄弟都跟着倒了霉了!我对不起朋友!那是我的恩公。”李英是被迫无奈,这才把白洁给救出来,心想: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我兄弟吃亏。金眼鹰孙亮发现以后,这才领人在后边追赶,冒雨追进树林。嘿,多巧,遇上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和雍亲王胤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英捧着眼泪,把自己家里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最后他冲着雍亲王和童林一抱拳:“二位,咱们初次见面,你们两个给评评这个理!我们哥儿俩冤屈到何等地步,求你们二位给说句公道话吧!”“哦!”童海川点点头,“李英,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童林和雍亲王胤禛听了李英的叙述,不住地感叹:花花世界,朗朗乾坤,居然能出现这种事情,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贼!但是也不能光听他一面的,还得问问官府的官人。童林问这金眼鹰孙亮:“我说他们俩说的,你认为真假?”“嗯,我听着有真的。”“嗯,那么李英说是陆寅干的,你相信不?”“这我可没证据,但我抓他的目的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墙上留下四句话,其中有李英的名字,而且这李英隐居到山村连面也不露,我们就怀疑他做了亏心的事儿,才怕鬼叫门,不然他躲什么?但是不知道他是躲避陆寅。因此呢,我们就有种种的怀疑,总想把他抓到衙门跟官长去说,说完之后,我们接着进一步调查,别的意思我们是没有。因为这案情太严重了,现在究竟谁是凶手,还不敢最后下决定。”“噢,你们就是凭着那一句话?”“对,我们就凭这个。”“哈哈!”童林一笑,心里说话:我现在还背着官司呢,跟李英这事大同小异。他是为了这种事,我是为了丢失国宝的事儿,我何尝不被屈含冤呢?哎,想到这儿,就对李英非常同情。李英呵,现在这么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捉拿陆寅和陆滚。如果把他们俩抓住,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但是没地方去抓呀,就说呀,童林一想这事儿还真麻烦,这俩贼要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这官司还难断,这李英和白洁还真得到昆明府走一趟,还不定受多少罪,如果永远抓不着那俩小子,也许拿他们顶账。这事怎么办?童林正在发愁的时候,多巧,从那官道口来头毛驴。嗒嗒嗒嗒,这毛驴带着串铃,很有节奏地响着,在驴背上坐着个老道。这老道个头并不高,长得红光满面,花白须髯洒满前心,头上戴着道冠,顶梁门上别着块美玉,身上穿着黄色道袍,手里拿着拂尘,缓步而来。

弄了半天现在小雨不下了,大家伙儿瞅着这老道,看人家多自在,从这外表就看到他的心里头,那么平坦,那么舒服,那么自在,看人家之后呵,心里头羡慕得不得了。说话之间这毛驴就到了树林了。老道把毛驴带住,一蹁腿儿从毛驴背上跳下来,往树林里探头看了看,一瞅这干什么呢?十来个人,手里头还有拿着家伙的,还有个犯人。这道人把脸往下一沉,用掌中的拂尘一指:“无量天尊!我说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手拿凶器在这儿发愣,是何道理?”看来这老道挺爱管闲事儿。金眼鹰孙亮赶紧过去解释:“道爷,您别误会呀,我们这里头正谈公事。”“什么公事,能不能跟我说说?”他问。孙亮一听,这老道你走你的道得了吗,你管得着这事吗?但是话到嘴边没说,一瞅这道人,仙风道骨,自然地对他就非常尊敬,“哎,仙长,那时间太长了,也没法详细跟您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它是……嗯,他这个……他不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这个。”说了半天没说清楚。老道一笑:“啊,行啦,行啦。你是不是云南昆明府八班大都头孙亮,人送绰号叫金眼鹰的?”“啊,对呀!道爷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光是你,那边黑脸的大个儿,拎刀那个,是不是叫腾身步月李英李世钧?”“呀,李英,看看这老头!”李英不认得,心说他会算哪,怎么他能说出我的名字来?不但这样,老道捻着须髯,看看白洁,这小伙子最委屈。“苏州东关里的人哪,我认得这孩子,白洁白凤如,他爹叫白善。为他摊官司,他娘都死了。惨哪,无量天尊,造孽造孽!”白洁一听,这,这,这真奇怪呀,我跟这老道从来没见过呀,对于我的这事儿,他怎么都清楚?老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来到雍亲王近前,拱手问道:“无量天尊!好,弄了半天贵人在此,贫道失礼了!”他可没说胤禛的名字,也没提官衔,提个贵人,显而易见对雍亲王的身份他也知道。胤禛吗,对出家人一向尊重,今天一看这个道人说话举动决非一般,而且给自己行礼,口称贵人,估计着他认得自己,胤禛一抱拳:“呵,正是在下。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哈哈哈……贵人您不问贫道我也得说,海川啊,还不过来给我行礼吗?”“哟,”童林也是一愣,管我叫海川。哎,叫得这么亲切。谁?我怎么不认得?童林赶紧过来一抱拳:“仙长,您是哪一位?出家在哪处名山?何处洞府?您贵姓?上下怎样称呼?”“好了,甭来这一套。跪下,叩头叫师叔。”一句话真相大白,别人都不知道,童林知道,叫师叔,那一定是我们本门的亲师叔李道通啊,人送外号闪电昆仑子。您看我师父他们亲师兄弟四位,我师伯叫庄道勤,我俩老师叫何道源、尚道明。

那三位,那甭提我都见过了,惟独我这师叔,从来没见过。您说多巧,今儿在这儿遇上了。童林想到这里,撩衣服跪倒就磕头:“师叔在上,小侄给您磕头了。”“嗯。”老道也没客气,接受童林四个头。

童海川站起来,老道这才说话:“海川哪,咱爷儿俩闻名,没见过面哪!你是我亲徒侄,我是你亲师叔,知道吗?”“噢,我猜到了。”“你师父都跟我说了,他收了个宝贝徒弟,就指着你说的,让你下山以后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师叔我也非常高兴呵!跟你这么说吧,这些日子师叔我在暗地之中尽盯着你了,这也是受你老师的委托。你小子要是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那就不在话下;如果有点儿邪的歪的,我可以代表你的俩老师,取你的人头!”哎哟,童林一听,汗都冒出来了,足见两位师父对我何等关心,亲自把我师叔派出来,暗地之中监视着我。幸亏我没做错事儿;做错事儿,脑袋搬家了。童海川一笑,李道爷转过身又说:“方才你们这儿的事儿,其实我在那边都听见了。我也避雨来的。这边说话连吵吵带喊,我在那边树林听得真真的,一字没漏。刚才无非开个小玩笑罢了。你们不是要找仇人吗?找这个陆寅陆晓初,找这陆滚陆松柏吗?”“啊!”童林一听有门儿,“师叔,您知道这俩贼的下落吗?”“哈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顺这条道往前走,不到一里地,有座土地庙,这座庙没有院墙,开门就一间殿。我发现有两个人在那儿避雨,其中一个是俊品人物,一个长得相貌凶恶。根据你们这么一说啊,这俩小子肯定是陆滚和陆寅。”哎哟,这一句话,当时这情绪就活跃开了。金眼鹰闻听此言,高兴得不得了:“要这么说的话,您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童林点点头。“哎哟,侠太爷,道王爷,各位,你们可得帮帮忙,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俩贼跑了。要把他们抓住,不但我解脱了,连被害李英、白洁可全解脱了。诸位可得帮帮忙!”

李英一听啊,也乐坏了,自己去抓贼,责无旁贷。连白洁都站起来了。白洁心说话:我惹谁我招着谁了?被屈含冤,我娘为这事儿还死了。唉,看来祸打根头起,都在陆寅和陆滚身上,岂能让他们逍遥法外!白洁也要去。这阵儿,金眼鹰孙亮赶紧把差人叫过来,把白洁脚上的镣子砸下去,别戴这玩艺儿,脖锁还有呢,剩了半截儿了,也给他打开,同时交给白洁一条花枪。

雍亲王胤禛一听,事不宜迟啊,这丽都不下了,一会儿他们俩再离开那儿,再找就不好找了。连李道爷都说了:“我也从中帮忙,量他俩跑不了!”大伙配合一处,把别的事儿先放到旁边,先以抓贼为主。顺着官道奔北走,一里地眨眼就到。这土地庙就在道边儿,就是一间殿,连前院、后院一概皆无。但是这庙啊,还挺整齐,就见庙门关着,里边有没有人,现在不知道。金眼鹰孙亮跟童林一商议:“先把庙宇包围,来个突然袭击,管他有没有呢!”童海川同意。四面全把好了。

单说孙亮,背背单刀,手提花枪,迈步上台阶,来到庙门这儿,贴耳朵听听,呀,心里凉半截,没声儿啊。难道是座空庙?他一着急抬起左腿来,嗵这一脚把庙门给踢开了。往里一看,有俩人儿。那位说是陆寅和陆滚吗?不是,是土地爷跟土地奶奶。

两座泥胎在那儿孤孤单单呆着,前面是供桌,庙里没人儿。孙亮这汗就下来了,心说:倒霉都倒的天边儿上去了!空欢喜一场啊!这……他一愣,从泥胎的后面钻出一个人来:“谁呀?我说你踢庙门干什么?”孙亮抬头一看:哎哟,弄了半天堵上了!这小子肯定是陆滚,四十多岁儿,挺黑的脸蛋子,满脸横丝肉,大连鬓胡子,草包肚子,背后背着刀,二目凶光四射。没走。噢,在后边避雨呢。与此同时,从这边钻出一个漂亮小伙儿来,二十挂零,大辫儿在脖子上盘着,衣裳收拾得挺利索:蹲裆滚裤,抓地虎快靴,腰里围着包袱,背后也背着把刀,鼓鼓囊囊斜挎镖囊。一看青眼圈儿。陆寅!错不了!孙亮提着枪把庙门一堵,高声喊喝:“呔!好胆大的恶淫贼呀,天网恢恢,尔等往哪里逃?我乃昆明府八班都头金眼鹰孙亮,尔等还不服法?”

他这一喊,别人就知道在这儿呢。两个贼不听则可,一听是官人,哎哟,各拉兵刃,就准备决战哪!

原来这俩小子,在苏州这儿转悠,没走。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这地方,东西财富太多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俩小子哪能说对这块肥肉不吃呢?大案、小案在这儿做了四五十起,发了个小财。这钱没地方搁,他们埋到一片空地了。另外,他们贪恋这块儿的女人。都说是苏杭二州出美女,此话也不假。他们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媳妇啊!这就叫色胆包天。说句迷信话是冤魂缠腿,他们要早走没事儿啦,就因为他们贪心不足,老围这儿转悠,才有今日之祸。

今天啊,他俩出来踩道来了,看看晚上到哪家作案,偏赶上天下雨了,这俩小子一看下雨怎么办?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就上土地庙避雨。起初呢,庙门没关,他们俩把供桌上的蜡签儿、石头香炉搬下去,俩人儿背靠着背往供桌上一坐。等这雨过去以后呢,他们再出去探道。正赶这时候,闪电昆仑子李道爷骑着毛驴打这儿经过。李道爷也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如果这里边没人呢,道爷就进来了。一看供桌上坐着俩人,庙宇挺狭窄,李道爷就没进来,骑着毛驴过去了,但是凭着多年的经验,李道通可以断定,这俩小子绝非好入,但是又没看见他俩干什么坏事儿,也不能去干预,骑着毛驴往前走了一里地。雨下大了,道爷怕把衣服淋湿,看道边儿有片树林儿,就进了树林了,正好遇上童林他们。那面说话让李道爷听见了,这是那边儿的情况。这边儿呢,雨下大,它往里潲,所以陆滚就把门关上了,关上觉着还有点儿凉,他们转到神龛后头,搬了两块砖往这儿一坐,背靠背,把腿儿一抱,闭目养神,刚才还打了个盹儿。不然的话,他俩就走了,真是赶前错后。

金眼鹰孙亮把门一蹬开,把他俩由梦中惊醒,这才知道事情不妙了。但是大势已去,悔之晚矣!事到如今这俩小子是困兽犹斗。

陆滚把掌中刀一晃,喊了一声:“老匹夫,赶紧把道儿给我闪开!”嗖就一刀。金眼鹰往旁边一闪身,陆寅啪就是一镖。金眼鹰知道这小子手黑:“哎哟!”往旁边一持身,这一镖没打中,正好打在门框上了。

金眼鹰这么一躲的工夫,这俩贼噌噌蹿出土地庙,想要走似比登天,外头都包围了。当差的是伸不上手呵,这阵儿李英一看哪,正是陆寅和那天晚上遇见的陆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岂能叫他们跑了!李英压刀就跳过去了:“陆寅哪,陆滚,你们还往哪里走?”刷就是一刀。白洁一听,颤花枪往上一纵,照准陆滚就是一枪。

就这样,李英战住陆寅,白洁就战住陆滚,四个人杀在一处。

童林啊,在旁边看着,一看这场争斗是你死我活呀!谁也不留客气。但是呢,打个势均力敌。李英要想拿住陆寅,不容易。虽然李英这能耐比陆寅高一点,但是,陆寅这小子会打毒药镖。李英不得不加防备。他冷不防要扔出一支,打到身上,这玩儿够呛呵!就这样就吃了点亏。陆滚这小子是个江洋大盗,久经沙场,要想把他抓住也不容易。金眼鹰孙亮指挥着当差的也往上冲,又变成了混战。

雍亲王一看,挺不耐烦:“海川哪,你过去吧!让他们费这事干什么?”“是。”

童林本来不想插手。他们的事儿他们自己办,看这个情况,一半会儿解决不了,海川也乐意过去。他把长大的衣服往腰带上头一掖,飞身形跳过去了,高声喊喝:“各位!”众人一看侠客爷上来了,呼啦往旁边一闪,把陆寅和陆滚就给暴露出来了。

这俩小子累得大口出气,利用这机会歇了一会儿,一看过来个大老赶。

这位长得侗头侗脑的,不知是干什么的。俩小子把眼珠子一瞪:“你是谁?你小子活腻味了?”童林一笑:“对,咱们是有活腻味的!你们俩快把家伙放下,乖乖地服法!不然,可别找不顺心!”“嗬,庄稼人还跑这儿唬人!你算个什么东西!”陆滚往上一纵,照童林就是一刀呵。海川往旁边一闪身,刀走空了。这小子往回一撤刀,童林的右手乘着这个劲儿就进来了。童海川的柳叶绵丝掌那都是近手的招儿呵,这一跟进来,没等着陆滚变化,这一掌正打在他华盖穴上。童林知道,这玩儿得抓活的,一掌把他打死不好办,因为死人口里没有口供呀,将来送到官府,官府还得问这事儿。所以,童林就使了两成劲儿,那打到陆滚身上他就受不了。耳轮中就听得啪、噔啷啷啷,这小子摔了个仰面朝天,鬼头刀撒手。金眼鹰孙亮往前一纵用枪杆照他脑袋上就抽了一下,打得这小子鲜血迸流,用枪尖儿往嗓子一逼:“别动!绑!”当差的过来,不容分说把这小子捆上了。陆寅心说这老赶真厉害,一招儿就把我哥哥打趴下了,看来还不行呵,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呀,溜之乎吧。这小子想到这儿转身就走。童林说:“你给我站住,站住。”陆寅一听:我怎么那么爱站住?站住我没命啦。他还跑,童林没动地方,又说了一声:“你给我站住。”嗯,他跑得更快啦。大伙都着急,心说这位侠客爷可真行,干在那块站着不动地方,照这样他不就跑了吗?其实呵,童林心里头有底儿,他跑不了,连喊两声,陆寅不听。就见童林往下一刹身,噌噌噌三晃两晃就到他背后了。陆寅自知不妙转回身举刀就剁。海川往旁边一转身,刀走空了,嘈一把抓住陆寅的手腕子,上头一拽,底下一个扫堂腿:“趴下!”扑通趴下了。海川把大脚丫子往他后背一踩:“别动!来人,绑!”哎呀,就这一手,太漂亮了!金眼鹰孙亮、小公子白洁、腾身步月李英、雍亲王胤禛,连那些差人,再加上闪电昆仑子李道爷全都暗挑大指。

看来童林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你看陆寅这家伙多厉害,又是尥蹶子,又是屁;连练刀带打毒药镖,但是在童林面前根本行不通,伸手就完。

金眼鹰孙亮领人过来,把陆寅按翻在地,单三扣双三扣捆了个结结实实,把陆寅痛得爹呀、妈呀直叫。差人们从地下把他提起来。这回把俩人都抓住了。金眼鹰孙亮、李英、白洁都跪到童林面前了:“哎哟,侠大爷!哎哟,童侠客!你可积了德,可救了我们啦!可算给老百姓除了害了!叫我们怎么报答你?”

童林一笑:“这怎么还用报答呢?天下人管天下事儿。身为侠客替天行道,这是我的本分。三位请起,请起,请起!”

三人从地下起来,感动得直掉眼泪。雍亲王过来安慰了几句:“这么办吧,我说孙亮啊,看来这俩贼就算抓住了,你这案就算到了头了。”“是是是。”“那你们就赶紧上路,云南昆明府离这儿千里迢迢,道路可不近哪。但愿你们一路平安,别再出意外的事儿。”“是,但愿如此。”三个人一商量,李英得去,他不去这案子怎么了结呢?另外得恢复名誉。白洁也得跟着去呀,他也是当事人,始末缘由,也得到公堂上对证对证。但是金眼鹰孙亮下了保证:“好人,绝对是好人,到那块儿决不能受委屈,也无非跟着走一趟,把官司干干净净地了结,你们二位不也就好了吗?”

就这样,他们几位押着二寇先起身了。

他们起身走了以后,童林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容,觉着心里头特别舒服。做了好事儿啦,为民除害啦,连雍亲王胤镇也挺高兴。

这阵儿,闪电昆仑子迈步过来:“海川哪,我也得告辞了。”“哟,师叔,您别走啊!咱们爷儿俩刚见面,得聚些日子,我还得跟您学点儿什么。”“哈哈哈,海川啊!不是师叔捧你,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呀,能耐可以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交差了,禀明你的俩老师,让他们放心,就说他们有眼力收了个好徒弟。我把你在杭州所有的一切跟我两位师兄说说。海川,其他的事情要好自为之。”童林再想挽留,道爷根本不听,上了毛驴,把拂尘一晃,就走了。

雍亲王一看:罢了!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高人都有这种风度!他赞叹不已,回过头再一看,就剩他们爷儿俩了。刚才多热闹,现在,冷冷清清,这爷儿俩相视一笑。童海川打了个咳声,雍亲王就问:“海川,你愁什么?”“爷,您看看,拿方才那事儿来说,本来这官司漫无边际,眨眼之间把坏人抓住,李英、白洁这官司就完了!再看看我呢,我光帮人家的忙了,可我这案子还茫茫没有头绪呀!因此我既羡慕人家,又恨我自己!但不知何时我的官司能了结!”胤禛说:“海川哪,你也别往心里去!这玩儿啊,该报未报,时候未到。我相信到了时候也像今天差不多少!海川哪,雨也不下了,咱们还得接茬儿往前走。”童林说:“可不是吗,上哪去呢?还得赶奔三叉河口太平庄。”因为前文书咱们说过,各位侠客商议好的,在太平庄不见不散,那儿是集合地点。

爷儿俩边说边往前走。嘿嘿,哪知道又引出了一场塌天大祸!

话说童林保着雍亲王胤禛,爷儿俩边谈边往前走,遇上人就打听:“三叉河口太平庄在什么地方?”有人用手一指:“不远了,紧靠着清水潭的边上,不到三里地,您往前走就到。”“多谢,多谢。”三里多地还不快吗?一会儿工夫进了庄了。雍亲王一看哪,心说:还真没想到,这村庄还真漂亮。东西一条大道,全铺着白沙石。尽管下雨,道路也不泥泞;南北的铺户也非常整齐;还有饭馆子,有店房,有做买卖的,挺热闹。

雍亲王这次跟童林出北京,长了不少见识。你别看他贵为亲王,从小娇生惯养,金技玉叶,吃尽穿绝,他还没开阔视野,不知道这世界有这么大,对各地的风俗民情也是一无所知。

他跟童林这一溜达,从山东到河南,真是眼界大开呀,他瞅什么都新鲜,从心里往外就爱上这太平庄了,连指划带说笑,童林知道的就给他解释,不知道的呢就摇摇头。

这时候到了十字街了,童林一想:我得打听打听呀,就跟旁边的一个住户打听,说这块儿有位姓周的叫周伦周老先生住什么地方?这人还真知道:“啊啊,就在那个门楼。”用手往左边一指。童林说了声谢谢,跟贝勒爷到门楼这儿了。一瞅大门关着,三层青石的台阶,大门左右还有一对石鼓,两溜拴马的桩子,挺气派。童林他们刚站在门前这儿,门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家人模样的人,看这意思想买什么去,一抬头看见童林和贝勒爷了:“哦,二位找谁呀?”童林一抱拳:“请问,这是周伦周老侠客的家吗?”“嗯,不错,一点都不错。您是……”“在下姓童,我叫童林。”他这话还没等说完呢,就见家人一蹦蹦起多高来:“童侠客呀!我们侠客爷正念叨您呢!”说着转身就往回跑。片刻功夫,里边连说带笑走出不少人来。童林一看哪,震东侠侯廷、一轮明月照九州二哥侯杰、铁扇仙风流使张子美、铁掌李元、大判飞行使苗泽苗润雨等等,十来位都来了。

从中呢,还有个老者,个儿不高,比二侠侯杰还矮着这么一拳,挺大奔颅头,翘下巴,瓦口脸,一对黄眼珠叽里咕噜乱转,花白须髯洒满前胸,一条小剪子股的辫子耷拉在背后;穿着米色的长衫,挽着袖面;手里拿着扇子,显得那么风流潇洒。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童海川就知道自己跟贝勒爷晚来了一步。

二侠侯杰先跑过来了:“爷,您好。贤弟,你们怎么才来?按理说你俩先动身早应该到了。”童林一笑:“二哥,我们在道上管了一点闲事,故此耽误了。”“什么闲事?”“嘿,咱们到屋再说吧。”二侠侯杰一回身,把比他还矮的老头儿叫过来了:“老哥哥,来来来,我给介绍介绍。这就是新出世的英雄,我过去的好朋友,刚在杭州贺号戴花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贤弟呀,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太平庄的庄主,称清风过柳柳夜猫赛方朔周伦周老侠客。过来叫哥哥。”童林整理衣服赶紧过来,躬身施礼:“老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屈膝就要磕头。周伦赶紧用双手相挽:“请起请起,老哥哥担待不起呀!久闻兄弟大名,如雷贯耳。你在杭州可露了不少脸啦!我恨不能飞到杭州去见见兄弟,开开眼界。嘿嘿,没想到来到我家了。真是蓬草增辉,不胜荣幸!”童林一笑:“老哥哥您过谦了!”跟童林见完了,过来见雍亲王。其实二侠侯杰没有隐瞒,这地方用不着瞒着贝勒爷的身份,如实都说了。周伦跪倒给雍亲王磕头。胤禛把他给搀起来:“老侠客,咱们在这儿可不论什么官不官啊。咱都是朋友,肩膀头齐为弟兄。你既然跟海川,跟二位侯老侠客不错,那就跟我是朋友!”“哎哟,爷,您怎么说的啦,吓死我也不敢。天地君臣师,这君臣是有定分的,我哪敢胡来。爷您往里请!”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大厅,分宾主落座。这正位自然是那胤禛的了。仆人献茶。震东侠才问童林:“海川哪,你说你管了点闲事,什么事儿呀?”嘿,还没等童林说话呢,雍亲王先说了:“让海川歇会儿,我给介绍介绍。”这雍亲王口齿还挺好,就把松林避雨遇上李英、白洁、金眼鹰孙亮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哪。你看胤禛这么一说呀,把大伙还全吸引住了。听了一段动听的故事之后,人人摇头叹息,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这就叫冤、怨、缘。嗯?一片好心得了这么个结果。但盼着李英、白洁到云南昆明府顺利的把官司解决了。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解脱,过太平日子。童林说:“也但愿如此!”看来没什么事儿,大家说说笑笑。这童林才问侯廷:“哥哥您什么时候到的?”侯大侠说:“我们刚进屋连水还没喝呢,你跟爷就来了。我们是从另一条道来的。把镖局子的事处理处理,担心你呀也担心爷呀。所以我们积极赶来了!”

说话之间,饭做好了。就在大厅之中摆开桌案,大家落坐开怀畅饮。在饮酒的时候,震东侠就跟周伦说:“兄弟,刚才我说了半截话,这次我们诸位可就是冲你来的呀!”“噢,真赏脸。那么大侠有什么你就吩咐吧,只要有用我之处,我尽力而为。兄弟你也别客气!”“但你也别为难。你跟清水潭离得这么近,跟烈焰寨的几个寨主关系怎么样?”赛方朔的眼珠一转:“大哥说关系呀,这怎么说呢,见着面拟脖子抱腰还挺亲近。说心里话,他是贼,咱们是老百姓,根本是水火不相容。我们就是这么个关系。”“噢,那就行了。跟你这么说吧,有两个盗宝的贼寇韩宝、吴智广夜入皇宫盗走国宝翡翠鸳鸯镯,现在这俩小子可能落到烈焰寨里,让山上的几个寨主包庇起来了。不把他俩抓住,童贤弟这官司解决不了,雍亲王也难以回京,而且皇上给一百天的时间眼看要到了。说起这件事来我们大伙心如火烧哇,大家都是为帮海川的忙来的。你手眼通天,跟这山寨里的人又有一面之识,我们就想着跟你打听打听,你这儿有这方面的消息没有?山上来没来俩贼?有没有镯子的下落?”大伙全听着!“哎呀,没有。”周伦说的挺果断哪。“诸位,方才我没说吗,我跟山上几个贼头啊,也就是点头哈腰的交情,像这种大事他能跟我说吗?再说我经常也不去呀。消息隔绝,我是一无所知!”

童林这心里头就系了个疙瘩。你看那么老远的来了,心里抱的就像一团火似的,结果冷水泼头。他把酒杯放下了。连雍亲王胤禛也有点儿不痛快的意思。他不是不痛快周伦,人家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呀?就对这个事情他生气。在坐的人都是干什么的?一看就看出来了。周伦说到这儿呢,理着胡子合计合计:“海川贤弟,爷,诸位这不都来了吗,看得起我姓周的,这就往我脸上贴金。我是这样想,假如这俩贼真要落到清水潭烈焰寨,他就跑不了。在咱们众人的眼皮底下他跑得了吗?就怕没在这儿,现在关键的事得把这个问题弄清楚。这俩贼究竟在没在烈焰寨。”是啊,大伙听罢觉得有理。但是怎么能调查清楚呢?“好吧,我看这样,派几个得力的人,去了解了解。”震东侠一摆手:“不行,不行,你派什么得力的人?一旦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可也是,那要不咱们大家吃完饭之后好好休息,晚上夜探清水潭。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音。那么一探听不就清楚了吗?”大判飞行侠也乐了:“老哥哥我看你说的跟笑话一样,谈何容易呀。你别看我没到过清水潭,我听别人说过,这个地方铜帮铁底儿,固若金汤,防备得森严。如果韩宝、吴智广真落到这儿,他们还要加强防备,能那么轻易就进得去吗?若一时不慎动起手来,还是打草惊蛇。我们是海底捞月一场空。我看这主意不妥!”大伙说这怎么办呢?人们也顾不得吃饭了,大家就议论。议论来议论去也没议论出个头绪来。

正这时候外头轻轻有人咳嗽了一声,周伦明白,有人找他有事。“进来!”帘栊一起,外面进来一个小伙子。大伙一瞅这小伙细高条大个儿,黄白眸子尖下颌,宽脑门儿,浓浓的两道眉,大大的豹子眼,鼓鼻梁儿,方海口,酸黑的大辫儿,穿绸裹缎,堂堂仪表。一瞅就是练武的,双眼绷亮,能有个二十二三岁吧。这小伙是谁呀?是赛方朔周伦的长子叫周文。老头儿一共俩孩子,还有个次子叫周武,都跟着老头儿学能耐,好功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除了这个之外,还会料理庄园。周伦这点财产都由他俩儿子负责经营。

这周文进来了往爹身后一站,没敢言语。周伦把脸往下一沉:“畜生!没看着有客人吗?”“是,爹,我都不知道是谁,没法儿称呼!”“都得叫好听的!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谁,那位是谁,挨个的介绍。周文呢,成了磕头虫了,一人磕四个头,这些人得磕多少个头,磕完了站起来了,鼻子尖都见了汗了。周老侠客这才问他:“找我有事啊?”“啊,爹,有个事向您请示,清水潭烈焰寨来了个帖子。”“噢,现在何处?”“我给您送来了。”说着从袖筒里掏出来了,双手呈上。

周老侠一看呢,大红的请贴烫金的大字,打开一瞅,明白了,闹了半天是清水潭烈焰寨大寨主花面阎罗陆昆寿辰之日,明天全山要隆重祝贺,特请周老侠参加,去赴席去。周伦不看便罢,看完了两个黄眼珠子叽哩咕噜地转悠,哎,天赐良机,有主意了。他明白怎么回事,别人儿不知道啊。周老侠先把这请帖给雍亲王看,雍亲王看完了给震东侠,大伙轮流过目,都知道怎么回事了,问周老侠客:“你刚才说有主意了,这主意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当众说明?”“可以。诸位,方才咱们正发愁呢,夜探烈焰寨呀,不保险,派年轻的人去打探不保险,你看这机会不是来了吗。我打算利用陆昆祝寿的这个机会,我送点礼到山里头去,这是名正言顺哪,他请的咱们,到里边之后,席前席后我看一看,有没有盗宝的贼寇,他只要在那儿,我肯定能把他查出来。诸位你们看这主意怎么样?”雍亲王听完了直乐呀:“周老侠,这机会可太难得了,好计策!”众人一致称赞。二侠侯杰就说呀:“老哥哥,那你可得担点风险哪,你这个祝寿和一般的不一样,倘若你见着韩宝、吴智广,那怎么办呢?”“这,这我现在不敢下决定,就得见机而做,见景生情。我看看再研究研究,明天一早我带我俩儿子就进烈焰寨,假模假样地给他祝寿,然后探听韩宝和吴智广的下落,如果没有,算咱们大家猜错了。掌灯以前我们爷仨回来了,那就是没指望了,肯定不在;假如说掌了灯了我们爷仨没回来,这就是信号,说明我们已经探听出来二寇的下落,就在清水潭。你们诸位呢,就得赶紧准备赶奔烈焰寨,咱们里应外合捉拿贼寇。”“对,好主意!”

雍亲王就问:“清水潭烈焰寨铜帮铁底,咱这儿没船也不行,这怎么个打法?”周伦说:“这事好办,我的庄子别的没有,船有的是,大渔船小渔船,要打仗就变成了战船。庄兵也不少,这您别发愁。但是啊,据小人观看不能打那么大的仗,到里边也就解决了。但能不得罪陆昆咱就不得罪,跟他讲说道理,让他把贼寇交出来,这样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咱们再另行商议。”“妥了,就这么办吧。”大家高兴得不得了。吃完后残席撤下,众人呢分头休息。雍亲王也累了,本来这感冒刚好,又走路又乏累躺下就睡着了。童林仍然练了一顿功夫,练完了在外屋也休息了。

当晚无话。到了次日早晨,二侠侯杰先起来了,把大伙都招呼起来。众人梳洗完毕,到厅房落坐吃茶,用早点。再看周老侠从外边进来了。原来呀他早起来了,今儿个要进山,他不得做点安排吗?找船只、送礼物,全都安排停当了,转身回来进大厅一看,大伙都起来了,打过招呼给雍亲王请过安。这胤禛呢,还挺认真哪:“老侠,你上哪儿去了?”“啊,小人把船只都安排好了,打算跟诸位辞行,我这就要走。”大家这一听:“那咱们就按着昨天的主意办吧!今天掌灯你要是不回来那就有事了。我们大伙赶紧去帮你的忙,如果掌灯以前你回来了,就说明你这一趟是白跑了。”“对,对对对!一言为定啊!爷,您好好休息。各位,咱们回头再见!”老侠换好了一套新衣服,带着俩儿子,起身赶奔码头,为了遮挡别人的耳目,所以也没用人送。

再看这船上,有二十只羊、五头牛、一匹骏马、花红彩礼,带了不少。老头儿坐到为首的一只船上,八名水手和俩儿子站在背后,后面那只船上坐的都是伙计,再后边那只船上押的都是礼物。一共三只船,离开三岔河口太平庄,飘飘荡荡直奔烈焰寨。

人家爷仨一走啊,童林这头哇跟铅砣子拽着似的。为什么呢?童林有点害怕,有多少回了,抱着挺大的希望,结果失败了。这一次也不例外,心里说:你看看吧,这劲全奔着这清水潭烈焰寨,很可能得个结果是白去空回,下一步怎么办?上哪儿找韩宝、吴智广去?去哪儿找回国宝翡翠鸳鸯镯呢?我童林怎么这么倒霉呀!看看人家李英,看看人家白洁,不管受了多大的屈毕竟人家的官司出头了,可我得何年何月呀?海川想到这里紧锁双眉,低头不语。大家呀,也没法安慰他,其实不光童林这么想,众人皆有同感,谁也不愿意把这窗户纸捅破了,都还抱着挺大的希望:快得着喜信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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