眇目道人虽然双目全盲,但听觉之灵敏,不亚于有双眼的人,听音辨位,已知眼前情状,纵然不能看见,也吓得他连退数步,白果眼连翻,张口结舌,半天做声不得!
“什么话?简直……简直……”
凌风公子气得俊面泛白,搓手顿足,喃喃自语,简直半天不知怎么才好。可是,黑衣少女虽是他的胞姐,如今身上一丝不挂,他也不敢上前拦阻!空在一边搓手顿足,干干着急……展白也闻声回过头来,乍见黑衣少女纯美无比,白玉凝脂般的裸体呈现在眼前,不仅为之一呆!
“谁也不能管我!我爱他!谁也不能管我!我爱他!”
黑衣少女一边疯了般地撕碎了自己周身的衣服,直至寸缕不剩,意犹未尽,又开始双手拔下头上的钗环、首饰、耳坠、项链、白玉手镯……一样一样地随取随丢,倏时间她身上一件人为的装饰物也不剩了,恢复了她原始的纯真,她头上乌云似的青丝也披散开来,秀发如波浪般地随风飘扬,她张开双臂,如一只小鸟归巢般向展白飞来!
展白心之圣殿奇异地展开了。他眼睛看到一幕前所未见的景象:青山绿野白云飘浮在奇峰的山腰,绿水绕过翠绿的丛林,一片开阔的草原上有无数的繁花在盛开,远望犹如一张锦绣的绒毡平铺在大地。就在那风景如画的锦绣绒毡上,欢愉奔跑来了一个纯真自然、赤裸的少女,她是周身不带一丝罪恶,美丽无比,圣洁无比,也善良无比的一位天使!
对着慕容红美艳无比的裸体,展白心中毫无一丝邪念,既无欲望,也没有一点一滴羞耻之感。反而觉得自然、应该,好像觉得许久许久以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在纯洁美丽的大自然之中,天生美丽的肉体,善良无比的心灵,应该是赤裸的、诚实的,不杂一丝邪念的,不加一点掩饰的!
一种奇异的冲动,他也开始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健壮的古铜色的肌肤露出来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慕容红眼中也流露着异样的光辉,嘴中发着阵阵的欢啸:“啊!唷!哟!呵……”
这时展白周身赤裸,只剩下一条短短的内裤。慕容红已跑近他身前,竟合身扑进他的怀内,吻着他宽阔的胸膛,抓紧他结实的臂膀,拥抱一阵,亲吻一阵,又围着他欢啸跳跃一阵……她是疯狂了!为欢乐疯狂了!为解放自己疯狂了!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快乐,这样的自由,这样的无拘无束,这样的幸福!
但这场面却把凌风公子、银箫夺魂章士朋、眇目道人、秃顶老者众人给吓呆了。眼前的情景,简直使人不能想象!也不敢相信!
那六名劲装壮汉,虽然被制住穴道,手脚不能移动,但眼睛不瞎,见到这番情景,也莫不在心中暗暗称奇!
这些人之中,只有章士朋最难过。他一万个也想不到,自己压倒武林的绝技“音魔夺魂箫法”,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展白心中也有类似慕容红的欢乐、自由等等欢乐的感受。但他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服,片片碎布随手丢弃,到了最后,有两样东西,他不仅没有丢弃,反而从幻影的欢乐中,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一件是《锁骨销魂天佛秘籍》,那是他一切希望所寄,雷大叔之言犹在耳:“修炼至高无上的武功,开创自己光明的前途,为报父亲血海深仇……”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这本奇书上,他不能丢;另一件是,他父亲临死之前交给他的麻布小袋子,他要凭着这唯一的线索,去寻访杀父的仇人,他不肯丢。
因此,他从幻想之幸福的天国中,一下子又跌进冷酷的现实里来。纵然周身赤裸,奇美无比的慕容红以万千情丝来缠绕他,以爱恋升高近似崇拜的痴女心来拥吻他,他已全不放在心上,心里只盘算着,怎样摆脱眼前这些人的纠缠,按照《天佛秘籍》去修炼武功,怎样查访杀父仇人……展白手执二物,陷于苦思之中,对于拥吻自己、在身边欢啸跳跃的慕容红,完全忘记了……“哼!”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继之是冰冷冷的声调,“没有用的东西!还不把她弄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脸!”
“红儿!红儿!”同时一个女子声音,惊叫道,“你怎么啦?怎么啦?”
跟着一阵脚步零乱之声。展白惊醒过来,抬头一看,面前已多了数十人之多!
数十人拥护着一个年约五旬开外、身高体健、满面红光的贵人。只见他一身闪闪发光的华服,赤红脸,虎目蚕眉,方额阔口,黑漆漆的头发梳得净光,两鬓夹杂着数梗如霜的银发。双目开合之间,精光逼人,雍容华贵,不怒而威,几至使人不敢仰视!
在林中救自己,又在凌风公子房中百般维护自己的中年贵妇,与那贵人并肩而立。
其余三五十人,肥胖高矮,丑陋俊彦不等,但看一个个神气充足,身躯慓悍,便知尽是些三山五岳奇人异士!这些人便像众星拱月一般,拥簇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
展白一看这气派,便猜到这华服贵人必是这中年贵妇的丈夫,一定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老爷子”了。
华服贵人一脸怒容,中年贵妇满脸疑色!
雍容华贵的贵人本就气势慑人,不怒而威,如今脸上带着怒容,更使人有惴惴不安、呼吸窒息之感!
就在展白惊视之中,早有四名青衣婢女,各自脱下一件外衣,用双手举着,来遮挡慕容红的裸体,并拥护着慕容红走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慕容红一边娇啼嘶唤着,一边被四名婢女拥簇着走了回去。显然,她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虽然她神志尚未完全清醒,心中是极度不愿!
展白猛然灵机一动,就在众女婢举衣遮住慕容红之际,把手中的《天佛秘籍》与麻布小袋子,一齐塞进裤中。好在他的短裤裤口很紧,不怕掉出来。
“丢给他一件衣服,叫他跟我来!”
华服贵人说话似有莫大权威,完全是命令式,语气之中,好像他的话不容一丝反抗!
当即有一名劲装佩刀壮汉,脱下身上黑缎披风,抖手丢向展白。
也许这劲装壮汉成心显露一手,或是想把展白置于死地,虽是一件柔软的衣服,丢向展白竟贯足了内家真力,把一件黑缎披风抖得笔直,犹如一根铁棒一般,劈空破风,直向展白胸前抡来!
展白微微一笑,伸手两指一捏一抖,不但破了暗蓄内力,并立刻把黑缎披风披在身上!
“点力破千钧”,按说展白以两指接这劲装大汉的全力一击,露的这一手并不简单,但华服贵人连看也不看,竟转身向回走去,好像知道展白不敢反抗,必会跟他回去似的。
展白心中起了一阵强烈的反应,但一看拥簇在华服贵人四周的武林豪客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展白自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又见中年贵妇以无比慈爱的眼光望了自己一眼,竟把冲到嘴边的倔强言语,硬给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看你们要把我怎样?且跟你们去了再说!
不过,在他举步跟随人家去时,内心的自尊好像受了无限屈辱,暗自责道:展白!展白!难道你就是这般怯懦吗?如一个羔羊一样,伏着任人宰割!
可是,敌势太强了,他自知没有反抗的力量。他内心性格虽然倔强,但他也明白,此时不能暴虎冯河,盲目牺牲,他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完成自己肩负的重任!
因此,他强忍下了这一口气,打算先走一步算一步,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轻言牺牲!
于是他跟着这些人走去。但心中愧疚自责,不由使他低下头去。谁知他一低头,黑缎披风的左前襟上刺绣着一只金钱豹,栩栩如生,分外抢眼!
他对中年贵妇、黑衣少女、凌风公子以及眼前等人,毫不知其底细,心中一直充满了好奇,但事实的急遽变化,竟使他无暇顾及。如今,看到这黑缎披风上刺绣得非常精致的金钱豹,很快地使他想到江湖上名满天下的一大豪门!
豹突山庄!展白寻思道:如我猜测不错的话,这华服贵人定是豹突山庄庄主,摘星手慕容涵无疑了!
展白想至此处,举目向前望去,他想仔细打量一下,这名满天下,被武林黑白两道渲染得神乎其神的摘星手慕容涵,到底有何出奇过人之处。
华服贵人在前走着,他身后杂沓地跟随着三五十名武林高手、凌风公子、眇目道人、秃顶老者、银箫夺魂,以及自相残杀的六名劲装大汉,此时亦为人代解穴道,包扎了伤口,都跟在华服贵人的身后。
至于被展白打死的陈清、陈平,也有人去为其掩埋尸首,华服贵人连过问都未过问,好像这死伤人命在他眼中看来,竟如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展白在人影交错之中,只能掩掩映映看到华服贵人的背影,他那一身非丝非绸的华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展白猛然心中一动,觉得华服贵人所穿的衣服质料,远看有点特别,运足目力望去,辨出贵人华服既不是绫罗,又不是绸缎,但闪闪发光,柔韧华贵无比。跟在身后的三五十人之中,也有不少身御华服的,即连婢女家丁装束的佣人,身上所穿的也均是贡青匹缎,这种衣料在市面上也算是贵重衣料了,非富贵之家是穿不起的。但与那华服贵人身上穿的华服一比,都不免黯然无光!
展白猛然想起,这华服贵人身上衣服的质料,不正是跟自己麻布小袋子里装的那方非丝非绸的布料完全相同吗?
这一意外发现,使展白心神悚然一震,如被雷殛,几乎使他把持不住,热血上冲,很想猛然扑上前去以死相拼!
但他极力制止着自己,暗中咬牙切齿:莫非此老贼,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展白心中思潮如涌,暗暗寻思:父亲临死前亲手交给我这小袋子,袋内装的一团乱发、一段丝线、一粒钢珠、一粒青铜纽扣、一枚青铜制钱和那方显然是自衣襟扯落的丝绸,自己始终不知何意,如今,这方丝绸与这华服贵人所穿衣服质料相同,就算这华服贵人不是杀死自己父亲的仇人,最低限度这也是一个有力的线索……
展白就这样神思潮涌,跟着慕容庄主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远,经过多少重门重户,最后摘星手也未审问他,迷迷糊糊地把展白关进一座石牢之内!
展白不知摘星手究竟要怎样对付自己,初被关进石牢内,心颇不安,但后来想通了,一切抱定逆来顺受心理,决定暂时忍耐,并借着与外界隔绝的机会,在石牢内苦练《锁骨销魂天佛秘籍》所载的高深武功。
初时,展白心急练习武功,在无人监视时,白天也打开《天佛秘籍》研习,但书页上的魔女像,粉腿酥胸,竟使他不能静下心来研习其中高奥武功,反而时时想入非非,尤其他领略了慕容红纯美无比的赤裸胴体,画中写真一直引导他联想慕容红肌肤芳泽,更使他心烦意乱,意马心猿!
后来,他猛然惊悟,觉得这样继续下去,自己非走火入魔不可。于是,他又按照在黑洞中的方法,闭目摸索起来,好在他已经摸索过很久,以指代目,并不太困难,一边摸索,一边研习,全体心神,完全沉浸在《锁骨销魂天佛秘籍》内中的武功秘诀上,竟忘记了日夜晨昏,亦忘记了石牢中的孤苦寂寞……
不谈展白在石牢中苦练《天佛秘籍》秘技奇功,再说领袖北五省武林的摘星手慕容涵,把展白关进石牢内,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并没有挂在心上。他只是气恼以自己管教之严,门风防范之谨,素以“清白”二字夸耀武林,以标榜不同于一般男女混杂,秽闻四播之江湖道。如今,自己亲生的女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个精光当众表演一丝不挂,这要传出武林,自己的颜面岂不是被扫尽了吗?
摘星手,北五省武林领袖,素以冷静、沉着、喜恶不形于色见称于武林。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这一次他却动了真怒,他与夫人在后宅密室之中,严厉地追问慕容红,到底为了什么,竟不顾羞耻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