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作为不速之客闯来的时候,山民的家里正在做饭。小青在外面没呆多会儿,那妇人就在招呼他进屋吃饭。当然,小青发觉自己的确已经很饿了,第一碗盛的什么东西都没辨出来就全吞肚里了,吃第二碗时才尝出其实就是肉和菜炖在一起的汤。肉也不是什么新鲜肉,又干又硬,跟木渣子没什么两样,多半是挂在屋梁上不知风干了多久的兽肉。
如果是在演艺团,老板是不会允许小青吃这样的东西,连小青座下的马匹都是每天至少八个银币的伙食费,小青当然比马还要金贵得多。现在是没有办法,能有吃的就很不错了,小青甚至还想给帕蒂喂点。妇人劝阻了小青的行动,告诉他昏迷过去的人最好不要喂食物,容易噎住,非常危险,只能喂些汤水——妇人早已经做过了。
小青不甘心自己没什么事做,特别是眼看着帕蒂在病痛中挣扎,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左右反复思考,将自己可怜的人生经历运用到极限,终于想起来以前训练空闲的时候,哈克叔叔经常教他认一些草药,有的能够解乏,有的能够止咳,有的能减轻疼痛,还有的能治发烧什么的——这样的草药小青依稀还有些印象,叫什么蛤蟆叶的,因为小青自己生过病,发过烧,哈克曾采摘过蛤蟆叶煎汤来治疗他。
小青病好后,对这种草药曾很感兴趣,缠着哈克问过不少问题,颇有些印象。虽然山民家的男人借他的马去抓药去了,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青决定到山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发现这种草药。
在记忆里,哈克在田间地头很容易就找到了蛤蟆叶。于是,这次小青满怀着希冀去寻觅蛤蟆叶,却不料爬了两三个山包也没有发现蛤蟆叶的半点踪迹。小青的信心动摇了,在他有记忆的生活中,弓箭几乎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吃穿住行都有人悉心替他打点,不曾操过半点心。看来采集草药也是有诀窍的,至少比射箭难,小青自嘲地想,他最后决定还是找人帮忙的好,也许那名热心的大嫂就认得蛤蟆叶,她应该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这捞什子的东东。
往回没走多远,小青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嚷嚷什么,不由得大喜,一个人在深山老岭里转了半天,能听到人说话,当然是非常高兴的。与此同时,小青也正迫切想找人问一下,怎么才能找到那折折磨人的蛤蟆叶。他找不到,大人总是会有经验些,应该能找到的。听声音,似乎转个弯就到,小青兴冲冲地加快脚步,那几个人的嗓门却突然加大了些,倒吓了小青一跳,小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小青凝神一听,那几人似乎是在争吵什么,听语调还挺激烈。小青犹豫了一下,以他贫瘠的人生经历而言,他至少还知道吵架的人心情通常不会很好,这时去求人办事,几乎肯定是不成的。小青决定在旁边等一等,吵架总有完的时候。
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几乎是声竭力嘶:“10个金币,不能再少了。”
“最多3个金币。”
“两个上好的货色,还有一匹上等的好马,最少也值20个金币!荆老四,你可不能太黑了,咱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老交情!”
“二黑子,你也不能太贪了,我给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马是好马,我也不欺你,那应该是一匹纽蒙纯血马,如果养得好,光这匹马就不只值20个金币。可惜已经跑伤了,作不得大用。那个姑娘原本是不错的货色,却是个病人,你把她卖给我,我还得花钱给她治病,要治不好,我的金币就等于打水漂了。还有一个小的连人影都没看到,说不定早跑了,10个金币!你也可真敢开价。”
小青很疑惑,那二人似乎在说帕蒂和自己,而且把她们在当货物。小青小心地从树林中绕过去,钻进草丛中,悄悄地探出了头。
那个被称为二黑子的汉子小青认识,正是山民家的男人,那个荆老四也不眼生,小青很快就想起来,当初演出团去安德鲁的城堡路遇到了山贼,领头与哈克交涉的不就是这位荆老四么?
山贼!小青头皮顿时发麻了,他不由得顺手向后背一摸,想摘下弓来,却摸了个空,原来他上山采药把弓箭都留在山民家里了,没曾想自己竟闯进了贼窝里去了。
得首先找到自己的弓箭,否则没法同这些贼斗。肉搏的活小青根本就没练过,一但被人近了身,帕蒂都能轻易地制服他。为了保持对弓箭的敏感度,小青的手感十分地敏锐,但坏处是根本不能用来打人——他自己更疼。
小青小心翼翼地退回来了,好在那几人仍在兴致勃勃地探讨价钱的合理性,小青发出的一点声响也无人注意。
小青绕着圈回到了山民家里,蹑手蹑脚地潜进了帕蒂的病房。小青记得自己卸下弓箭后,就放在帕蒂的床边。小孩们都在门前玩耍,妇人则屋前屋后地忙碌,没人注意小青拙劣的潜行术。
帕蒂仍静静地躺在床上,若不是呼吸的起伏,小青都要以为帕蒂已经过去了。小青先找自己的弓箭,房间里光线虽然昏暗,物品却大体还辨得清楚,小青的弓箭却不在床边!
小青顿时傻眼了,没了弓箭,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连自保都困难了,别说救帕蒂了。正在小青手无足措地乱翻时,身后有人问:“你是在找你的弓箭吗?”
小青的心一下几乎跳到喉眼里去了,回头看时,却是那妇人端着一碗水进来了。小青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那妇人吩咐小青将帕蒂扶起来,小青机械地照办了。妇人熟练地撬开帕蒂的牙关,又喂了几口水下去了。妇人走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小青,说:“你的弓箭我收在床底下,不会丢的。”
待妇人走后,小青才松了口气,这家的女主人看来不是策划卖人的合谋,似乎毫不知情。小青果然在床底找到了弓箭,就象找到自己的魂似的,一下子觉得自己信心百倍。一箭在手,似乎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主意也全有了。
小青本想喊醒帕蒂,一起离开这里,但帕蒂病势甚猛,怎么喊,也是不醒。小青只好扶她起来,打算背着走,不曾想刚努力把帕蒂靠在自己的背上,立即感觉象一座山压过来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提迈脚走路了。
小青只有放弃背帕蒂走路的企图。
很显然需要把马找回来,否则,没办法把帕蒂带离这里,独自一个人离开是小青决不肯干的。
小青拎上弓箭一路小心地离开了房间,他希望不惊动任何人找到马,带帕蒂离开这里。
但事情总是不遂人愿。小青绕着房屋转了一圈,连马的影子都没见到,那个二黑子显然欺骗了他,他要马的目的是想卖了它,而不是去抓药,小青很懊恼自己的轻信。
小青正气恼间,迎面却碰上了四五个人,相距不过三四十步,领头的就是那个荆老四。双方愣怔了会儿,二黑子率先反应过来,在后面大叫:“就是她!看在公平的长生天上,你加一个金币并不吃亏。”
小青立即后退两步,尽可能拉开距离,闪电般地张弓搭箭:“你们站住,谁往前,我就不客气了!”
荆老四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小孩子,不要玩了,快乖乖地跟叔叔走,叔叔有糖果给你吃。”
身后却有一个年青人大叫道:“天哪,这个小姑娘是那个表演嘎布拉的射手!”
听见此言,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住了,小青在温斯城所进行的表演早已成为神话般的传说,在口头艺术的演义中,小青的箭术被渲染得神奇无比,那个年青人正好是现场的观众之一。
荆老四被唬得怔了片刻,但到底敌不过金币光辉的诱惑。他狠狠地唾了一口,鄙夷地扫了一眼他的同伙,骂道:“不就是个小孩子吗,有什么好怕的。大家一起上,捉住她,这可是个值钱的货。”
他刚一迈步,小青毫不犹豫地“嗖”一箭射出,荆老四身后的人都是一阵惊呼。荆老四吓得闭上眼睛,险些晕过去,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体好好的,没有什么地方有疼痛的感觉。
荆老四睁开了眼,草草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大笑道:“什么神箭,狗屁!这么近都没射中我,看我怎么捉住这个所谓的神射手。”他想冲过去捉小青,脚下却拔不动,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他定神一看,原来自己的右脚正有一枝箭连鞋钉在地上呢,箭没有伤皮,所以他先前没感觉到,仓促间连拔两下,竟一时拔不出来,等调整好姿态运足一口气才将脚提了起来。
荆老四这才出了一身冷汗。
“大伙一起上,她手上没两枝箭了。”话虽如此,荆老四的脚步却停在原地,就嗓门喊得大,其他的人更不愿意上前了,大家一时僵住了。
小青也不敢回头跑,因为他肯定跑不过大人,次则他一个人跑了也没用,没有弄到马,帕蒂是走不了的。
小青见眼前这伙人没有退的迹象,反而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仿佛他就是一堆金币似的,小青心里不由提暗暗叫苦,急切间脑袋瓜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招来。
正着急间,小青身后突然有人说:“快射呀,等什么,这都是些人渣,一箭一个,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