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和牯子刚夺下来的堂口在飘街与犄角街的夹峙地段。飘街与犄角街把这堂口像珠子一样的围在蚌壳里。以前，他们都没对这块地方的五虎堂打过主意，因为，他们两人都情愿有它隔着，可以避免直接冲突。
Chris的作风一向是自行其是，飘街以外的事，他很少管。可能因为他的为人与他的相貌，别人也很少来骚扰他。牯子则混在犄角街，也从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不是老大叫他们一起来拿下这个堂口，他们也不会有这么正式的见面，也不会这么——投缘。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Chris与牯子一齐抬头望去，却见到三四十个小孩子正惊慌地跑来。他们一个个都像是流浪儿，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馊臭味儿。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成年人——是老大。
老大是个身材普通的汉子，光看身材，看不出他最擅长的格斗方式。可Chris每次看到他，都最先注意到他的拳头。老大的拳头总是半捏着的，且两只手都出奇的大，手指背面汗毛浓重，叠加着累累伤痕。
老大似乎已受了伤，走路的姿势都显得特别别扭。那些小孩子被他指挥着往这面赶，Chris与牯子放那批孩子进了身后的堂口，就听走在最后的老大说了一声：“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说完，他就倒了下来，身子重重地摔在了油腻腻的街道上面。
Chris和牯子飞快蹿出堂口，各自在飘街和犄角街巡视起来。飘街与犄角街是进出他们现在堂口必经的两条路，除了这两条街，原来的五虎堂这一块儿地方，只有背后一扇暗门跟外部世界相连。
飘街上没有什么人，可夜寂中，Chris却听到犄角街那边传来了打斗声。他的动作疾快，飞快赶过去。人还没赶到，就先看到了地上的影子。围着牯子的有街灯投下的三条影子，那三个影子抱在街灯竿上暂歇，适时狠戾地向牯子飞踹。牯子像一头蛮牛一样地在地上喘着，他在找机会把对方抱住。
Chris稍稍犹豫了下，他还不习惯跟人并肩而战。可这时，牯子又挨了一脚，正要顺手适时把那条腿就此抱住时，就又有一只脚眼看要踹向他的腰眼。Chris一扫眼，忽然看到肮脏的街角处，居然伏着三个孩子的尸体！他的眼角不由一跳：原来就是这几个人一路伏击追杀老大！Chris脑中几乎都来不及想，身子飞起，一腿硬碰硬地飞出封住了那人踢向牯子的腿，两人的腿上几乎都传来“喀嚓”一声轻响，但Chris已用双腿把对方的腿绞住，绞住后，在空中就是一旋，他清楚地听见那人的腰椎在空中碎裂的声音。
牯子抱住敌人的腿后，也硬生生把他墩到了地上，只听那人闷哼一声，就断了气息。
街灯竿子上，还有第三个人。那人一觉出不对，拔腿就跑。牯子刚要拦，Chris咬着嘴唇低叫了声：“别！让他跑，让他把背后的同伙叫来，到时好一个一个收拾得痛快。”
他们两人都下意识地不去看街上那几个孩子的尸体。在十九区，人命从来都是轻的，何况是孩子。可他们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样遭受污辱，好容易在打杀中拼出来的童年。
Chris上前去抱起一个孩子：那么柔软的，还没来得及僵硬起来的腰，就这么柔软地搭在自己的手里。
牯子也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把剩下的两个孩子的尸体已一左一右地搭上肩头，然后抢过Chris手里的孩子，铁塔似的，扛着三个孩子，就往前面走了。
他跟牯子都还不习惯这样的感受，所以一路上默默无语。快走回到堂口时，就看见老大还在地上躺着，身边围了几十个孩子。牯子与Chris看到后，不约而同地对看一眼，悄悄地趁那些孩子还没发觉，就带着那三个孩子的尸体走入阴影里。
在那废弃的旧工厂里，牯子找来了一口粗糙笨重的木头包装箱，牯子尽了他所有的细心，找到了尽可能干净的白纸条，温柔地垫在箱子底。然后，他把那三个孩子装了进去。
接下来，Chris倚着一根柱子坐下，伸展开他那受伤的腿，听牯子一下一下地钉着箱子盖。
Chris不敢发出一点响动，他知道，当牯子那蛮牛样的身体里也裹挟了柔情时，任何一声轻微的响动，只怕都会激得他暴跳如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