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费心了,皇上平安无事。”
“哀家去看看。”
“皇上在休息,太皇太后心意到了便是,这探望,便免了吧。”
公孙太后本就只是做做样子,自然没有执意前往,板着脸道:“这安录宫里的奴才都怎么做事的,不好生照料皇上,竟让皇上接二连三的出事,依哀家看,全处置了好,省得日后再有不用心的,怠慢了主子。”
伏地的小酌子听得心肝一颤,公孙太后三言两语将小皇帝病倒的罪责愧疚在安录宫的宫人身上,这算起来,够他们死一百次了。
安录宫的宫女太监头伏在冰凉的地板上,心中惧意更深,但他们知道,这宫里做主的人是施醉卿,只要施醉卿没有下号令,公孙太后的话,完全做不得数。
“太皇太后此言在理。”,施醉卿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一向赏罚分明,论罪以罪魁祸首首当其冲,所以本督,自然要从罪魁祸首算起,不承想太后也问询来了。”
公孙太后笑了一声,推卸觅儿的罪过不成,便道:“小孩子身子骨没有长开,经不住这寒霜也是人之常情,督主何至于大动肝火。”
“这若是寻常人,自然不值得本督大动肝火,可他是一国之君,是我大夏国的天,岂能儿戏?太后说的如此轻巧,可是有纵容下人行凶之嫌。”
“胡说八道,哀家怎做这愚蠢之事。”
“太后疼爱皇上,自然是不会,可这身边之人,也就难说了,本督今日处置了这陷主子玉不义的奴才,省得日后成为太后身边的祸害,本督一片良苦用心,太后可别怪本督多想了。”
说来说去,施醉卿就是不打算放过觅儿。
觅儿有了公孙太后做仪仗,虽然有了一丝底气,但他知道,公孙太后手中无权,即使是太后这个头衔,只要施醉卿一句话,便可轻易摘去
她在这宫中,甚至还没有杜太后的份量重。
“还不快拖下去。”,施醉卿再次吩咐左右,公孙太后拦在身前,满脸怒容道:“哀家在此,谁敢冒犯。”
“太后这是要包庇谋害君王的罪人?”
“说他谋害君王,全是你一面之词。”,公孙太后凌厉的眸子似一把刀刃,“这可是季将军的独苗,哀家念季将军的旧情,又见他聪明伶俐,这才将他留在身边,岂是你可以任意打杀的——”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太皇太后说得好,季疏觅是季将军的独子,季将军是大夏乱臣,满门伏诛,太皇太后倒是提醒了本督,这儿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罪上加罪,阉了他,似乎太轻了……”
觅儿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公孙太后,那眸光转动,没有丝毫异样,施醉卿便知,觅儿并未在公孙太后身上使禁术。
这小子,的确是聪明了不少,知道深宫人多眼杂,不敢轻易暴露,即便不用禁术,却也能得到公孙太后如此喜爱,这心眼儿,还真是巧的很。
公孙太后见施醉卿追究起觅儿的身世来暗道不妙,神色一转,道:“当年皇上在古月为质,好好人去了,回到大夏国,怎么就有了寒症了?若真要论罪,这护主不利,第一个要处置的,只怕就是你施醉卿——”
公孙太后话一落,整个宫廷陡然间噤若寒蝉,宫中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皆是被施醉卿周身发出的冷意慑到。
施醉卿眉眼寒厉盯着公孙太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太后说的没错,若当年不是我疏忽大意,皇上小小年纪,便不至于忍受这样的痛苦。”
施醉卿闭了闭眼,那话更像是一种歉疚和叹息,幽幽地回荡在殿中,小绿子等人都知道这是施醉卿心中的一个痛脚,如今被公孙太后如此踩上一脚,不痛才怪……
……
小皇帝疼痛渐息,醒来时,身上已无寒气,便知定是施醉卿为自己运功驱寒了,他自然知道运功驱寒后,施醉卿的身体非同一般的虚弱,知道施醉卿还在安录宫,小皇帝裹了羊绒大衣来了偏殿,正巧便听到公孙太后那番话,不顾公孙婉儿的阻拦,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愤怒的指着公孙太后,“老妖婆,你不许这么说卿卿——”
他爬上了大殿的软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我只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身边对我最好的人,是卿卿,我落下古月江河,拼命救我的人,是卿卿,我寒症复发,为我运功驱寒的人,是卿卿,让我看书教我做人的,也是卿卿,我是大夏国的君王,大夏就是我的,谁也不许说她的不是,不然……不然我就……”,小皇帝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威胁的话来,“朕就下旨废了你,把你贬到冷宫去——”
“皇上,你……”,公孙太后一脸的痛心疾首,“哀家是你的亲祖母,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对待哀家……”
小皇帝完全不买公孙太后的账,小孩子不谙世事,不如大人圆滑世故,但情感却敏感异常,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记在心中。
所谓诗书礼仪中常教诲的知恩图报,成人读得多,却往往不如心灵剔透的小孩子。
小皇帝心中小小的冷哼了一声,不屑公孙太后的表演,但他爬到了施醉卿的怀里,看了施醉卿一眼,却突然变了一张和顺的脸来,看着让人蓦然的觉得深沉可怕起来。
“当年古月大夏两国交战,朕刚出生就被送到古月,所以朕不知道天,不知道地,更不知道父母,只知道,朕只有卿卿一个人,生我的是母妃,养我是卿卿,不是父皇,也不是太后,这世上,谁都没有资格对卿卿指手画脚,谁都没有资格说他愧对朕。”
小皇帝字字铿锵,那凛人气势当真有几分君王的凌厉,这番话看似一个小孩子的袒护之言,可公孙太后听着,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当年古月大夏两国交战数年,两败俱伤,都有息兵之意,大夏选了一位和亲公主到古月,古月还不满意,提出质子交换,当时临贺帝膝下的皇子大多已成年,这些皇子背后都牵涉朝中多股势力,送谁去一直争议不断,公孙太后主张将杜皇后膝下的六皇子寂孜笙送去,以此分割杜家的势力,杜皇后和大司寇全力保全,才让寂孜笙幸免,而就在当时,宫中一个小嫔妃诞下了十一皇子,皇帝草草取了个名字,金口一开,就将还在襁褓中的寂简墨扔给了施醉卿,抱到古月。
公孙太后当时连看都没看寂简墨一眼,就这么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如今又来说什么亲情,的确是有几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