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徒弟？她是……”
“她应该才是真正的闻瑾容。为师为了助你复仇，也为了能早日洗清大将军一家的冤屈，只得把她的身份给了你。为师也知道，我的这个小徒弟虽然也很想认祖归宗，但是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会得到闻老爷的喜欢。让她的母亲早日入闻家祠堂这个愿望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可你不一样，你心里有着连化颜散都抹灭不了的强烈念想。所以，你也一定能替瑾容早日实现这个愿望。”
“那她现在在哪？”
“她也在闻府啊，现在女扮男装，一直是我的贴身医倌。当年，我在路上偶遇她卖身葬母，便把她带了回来。她和我颇有缘，又对制药十分喜欢，便把她收为徒弟。娘娘越是飞黄腾达，瑾容的母亲越是能享受闻家子孙长绵的香火。如果不是娘娘，何以闻老爷会以侧夫人的身份把瑾容母亲的灵位风光地移进闻家祠堂。虽然她时常说认不认这个父亲无所谓，她只是为了实现她母亲临终遗愿。可为师知道，瑾容瞧着闻老爷时的那种眼神，她也渴望喊他一声爹。她们母女俩颠沛流离，为师也想让她早日认祖归宗。”
“师傅，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大徒弟是当初柔皇后的婢女，如今的景妃娘娘玲儿吗？”我犹记得，当初为了询问景妃是否为红衣女时，景妃跟我说的那一件关于销魂散之毒的事情。大梁随行军医，髯须长者，制药高手，能用隐须草制成销魂散的解药，而救大梁的士兵与水火，除了师傅，还有谁？而景妃一身的轻功想必也是传承于他的衣钵。可玲儿自幼跟随柔皇后，不可能会跟着师傅学轻功。唯一的可能，就是宫里的这个景妃不是玲儿。
“等你回宫，自己问她吧。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休息吧，过些日子，你就要回宫了，为师再见你的机会也少之又少，等你自行恢得记忆的时候，就会明白为师今日所说的事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为师今日就正式收你为徒，把为师的第三样本事传授与你。虽然时日有些短，但要维持你现在的容貌，再假以妆术，应该不是难事。为师也总不能一直这样来见你，从明日开始，你嘱闻老爷，就说身体有些不适，这样为师就能天天为你来诊脉了。”
“徒儿知道了，师傅，你明日带我师姐一起来吧，我想见见她。”
“好。”
师傅走后，我一直不能入睡，那些记忆在此时想起来，我才赫然明白，原来这全是我遗忘的记忆。如果师傅今天不告诉我这些，等我完全记起，在某一天醒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变成了柔皇后，那等着我的将会是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我披衣下床，又一次坐在了铜镜前，细细端详我的容颜。
那眉，绀黛羞春揽华眉，婉转双蛾远山色。
那唇，步步香飞金薄履，盈盈扇掩珊瑚唇。
那肤，白凝之色灼其华，绿鬓淳浓染春烟。
原来这一切全都是假的，可人心会被出卖，到底什么才是我所拥有的真实。
我不禁苦笑出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我和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也许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复仇，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昱日，师傅便带着师姐过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医倌服饰的女子，不禁感慨万千。
“参见淑妃娘娘。”
“容师姐，请起。”
我拉过她的手，她却不自然地缩了回去。
“师姐，这些年，你受委曲了。”
“娘娘，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没有娘娘，我的娘亲不知道何时才能入宗祠，这是娘亲唯一的心愿。”
“当年，你们为何会流落街头。”
“娘娘，实不相瞒，我的娘亲原只是闻府的一个烧火丫头，因为一手好厨艺，被闻老爷看上，而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当年的闻太夫人门第观念极深，怎么可能会容忍此事，就算让我娘亲做一个暖床的小妾她都不肯。后来便把娘亲赶了出来，可怜娘亲，举目无亲，投河自尽不成，却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我，她只得选择活下去。在我十二岁那年，娘亲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临终前，她告诉了我的身世，更不甘心做个孤魂野鬼，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我认祖归宗，把她的灵位迁入闻家宗祠。可娘亲是被闻府赶出来的，都这么多年了，娘亲手上只有当年闻老爷相赠的一块金玉锁，闻老爷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更不可能会把她的灵位迁入宗祠，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现在，娘亲不仅入了宗祠，还有了一个侧夫人的身份，灵位与大夫人左右而立。娘娘，你让闻瑾容活得更有意义，就算让我一辈子做个无名之人，我也心甘情愿。”
“不，师姐，等有一天，我一定会把这个身份还给你，让你认祖归宗，和父母团圆。”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为师一直都相信，现在，趁着娘娘在闻府的这段时间，我们好好来研究一下这易容之术。”师傅说完，拿出了一块人皮样的胶状物，开始在我的面前比划起来。而我现在的容貌原本就和柔皇后有些相像，所以不用太费周折。
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师傅说着那诡异的易容之术。所谓易容，骨骼为根本，易者改变，容者容貌，江湖之中，这易容之术无所不用其极，稍不留心，便会坠入一个又一个圈套之中。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师傅也是不会传授这易容之术的。这易容术的大忌，只能为求自保，切切不可伤人性命。
转眼半月时间已到，我也该起程回宫了。
心里早已猜到了几分，可我还是想让景妃亲口告诉我，在闻府的半个月里，我的脑海里有了更多关于柔皇后的记忆，半年之期越近，我的记忆就越清晰，那种强烈的感觉已经让我无法不去相信师傅所说的一切。
没错，我的确就是柔皇后。
在我刚刚回宫后不久，景妃就突然造访。
“你来了。”说是突然，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是的，我知道娘娘今天就该回来了。”
“玲儿……”我还是这样轻唤着她的名字，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也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娘娘，其实……”
“其实你早该告诉我了。你并不是玲儿，对吗？”
“是，我的确不是玲儿，而是她的妹妹珑儿。我很早就知道在椒房殿的后花园有一条密道，可是当初那个密道是没有打通的。救出柔皇后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淑妃姐姐来问我的时候，我还不想说，我怕我一说，就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便假装不知道，隐瞒了起来。当时一直纠结了很久，是不是可以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淑妃姐姐的身份，可是却一直不敢确认。试探了娘娘好几次，可娘娘显然对我没有任何印像。自从我入宫以后，跟师傅也没有什么联系。我根本不知道，他给你吃了化颜散，娘娘以前的记忆有些零散，对这宫里的人都是全无印像的，现在想想，原来全是因为化颜散的缘故。后来，因为你中了销魂散的毒，我才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师傅，跟他要了解药。”
“珑儿，那你告诉我，玲儿她是不是已经……”
景妃的眼里开始泅起一阵水雾，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已经五年多了。”
在景妃的叙述当中，我的记忆更加清晰，“那天，姐姐托人给我送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向我说了一些事情，并嘱我速速进宫。姐姐说，当天，恰好有水车进宫，她已买通运水车的公公，让我躲在水车里，把我偷偷地送进了宫。姐姐说柔皇后被人陷害，她对我们姐妹不薄，一定要把她救出去。我的师傅他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奇侠，曾经是大将军的手下。姐姐说，救出柔皇后以后，可以相托于师傅。一定要让所有陷害柔皇后的人以为柔皇后已死，才不会赶尽杀决。我在“紫气东来”的金钗上涂了迷魂散，在姐姐替柔皇后戴金钗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划破她的脸，让她昏迷。姐姐在无意当中发现了椒房殿的后花园里有一条密道，便把柔皇后藏与密道之中，迷魂散的药性足以让柔皇后昏睡三天三夜，等三日后，柔皇后定会醒来，而皇上也会为柔皇后发丧。那个时候，姐姐就叫我把你藏与棺椁中，等运送至妃陵后，趁停陵之时，偷偷地让我师傅带你出逃。姐姐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事情了，以后会怎么样，全看柔皇后自己的造化了。为了制造柔皇生已死的假像，姐姐她，她……”
“玲儿。”我失声而泣，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清秀娟然的脸和耳旁传来的温润明朗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