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小产以后,我一直都呆在云储宫里,一步都没有迈出过这个宫门。
身体虽然渐渐康复,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个坎跨不过去。
因先帝死忌将至,怀仁太妃和萧晋轩便夜夜宿在了太庙。除了白天上朝之外,这一个月之内,我怕是见不到他的面了。
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一下。
今日天气甚好,我突然想出去走走。便带了映霞一人,出了云储宫。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往椒房殿的方向而去,那条路我似乎走得很娴熟。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不禁停住了脚步,很久没有见她了,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她。
这是我第一次来顺和殿,说实话,和景贵嫔相处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来看她。
守门的小太监想必不认识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映霞向他出示了她的令牌,在这宫中走动,没令牌是万万不行的,大家都是认牌不认人,守门的小太监见是一等掌事姑姑的令牌便放我们进去了。
景贵嫔这里倒是安静,景色也优美怡人。我只知容淑妃喜静,所以才会去住了那么偏远的祥仪殿。倒没想到,顺和殿也是别有一番幽静。
“奴婢参见芳嫔娘娘。”在顺和殿内宫侍候的小宫女看见我过来,远远地便向我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我左右环顾,进来这么久,却还没有看见景贵嫔,便问道:“你们主子人呢?”
“回芳嫔娘娘的话,主子刚刚出去了,实是不巧,说是去云储宫看您了,想必看娘娘人不在,主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那你先去忙吧,本宫今日也闲来没事,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好了。”
“是。”
小宫女给我们端来了茶,便退了下去,寝殿里只剩下了我和映霞。我打量了房间周围,景贵嫔出身寒微,一切日常用度倒是简洁,甚至与她的身份不符。看来每一次她出现在人前的装扮都是刻意为之的。
我的眼光不经意地撇向了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只大箱子,似乎还未盖严实,箱盖紧紧地压着一抹红色的衣角。
那颜色在瞬间刺痛了我的某根神经,愕然之下,我打开了那只箱子,把那件红衣整个拿了出来。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丝晕眩,那是一件鲜艳的红衣,是那个红衣女的。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曾经有个女子穿着它,第一次打晕了我,那一次,我昏迷之前,曾经模模糊糊地看见过面纱后面的那张脸,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那张脸不像是景贵嫔的,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第二次给我送解药的时候,也是蒙着面纱,黑灯瞎火的,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会是她吗?难道这个人真的是景贵嫔吗?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我宫里那两个小太监的失踪也跟她有关,太多太多的疑问,我真的是想不到,原来红衣女竟然是景贵嫔。
“妹妹。你怎么来了?”身后突然传来景贵嫔的喊声,我吓了一跳,想把那件红衣塞回原处,可已经来不及了。
景贵嫔看见了我手里的红衣,脸上却没有太多吃惊的表情,她缓缓地走近我,笑着从我的手里拿过了那件衣服。
“这是本宫的一件旧衣,妹妹拿它作甚?”
我慢慢地平复了一下自己不安的心情,用笑脸迎向了她,“姐姐,妹妹想听一个故事。不知姐姐可否告知?”
“呵呵,本宫有什么故事好说,本宫的出身这宫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妹妹何必明知故问呢。”
“姐姐,以前你真得侍候过柔皇后?”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是我却失望了。她真得是玲儿吗?
“怎么?妹妹在怀疑本宫的身份吗?”景贵嫔安然地坐在榻椅上,身旁的小宫女立马给她端上了香茶。她轻尝了一口,便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
“妹妹真想知道些什么?”
看来她是要准备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了,我点了点头,便依言坐在了她的旁边。
“欣儿,你先陪这位映霞姐姐去休息一下,本宫今日有些话要和芳嫔细说。”
映霞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她便和欣儿出去了。
此时,这诺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了我和景贵嫔。
“本宫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很多疑问,比如当初我是怎么知道你的那些事情,而来强迫你跟我一起追查柔皇后的死因。其实如果本宫不那么做,依你今时今日所得到的恩宠,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皇家多薄情,就算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又如何。莫如柔皇后,时至今日,还未曾洗刷冤屈。而你呢,比起柔皇后又当如何。这宫里,明着都是姐妹,可实际上往往都是背后捅你一刀,你早晚也是要和本宫在一起的。”
“是,我已经经历过九死一生,生命对于我来说,早已是一场奢念。只是大仇未报,心有不甘啊。”
“仇当然要继续报,只是你和皇上之间,你要度量清楚,就算你现在有多么喜欢他都不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必芳嫔妹妹不用本宫明说了吧。”
“贵嫔姐姐凡事都看得如此透彻,倒是令妹妹好生奇怪,姐姐从小跟着柔皇后住在这宫里,这说话行径倒不像是一个久居深宫之人。”
“芳嫔妹妹说话真逗,本宫并未出过这皇宫,怎么反倒说我不像是久居深宫之人。”
“贵嫔姐姐,如果妹妹没猜错的话,你的轻功应该十分了得。侍寝头晚,是你在我寝宫的屋顶上看着我亲手给自己点了守宫砂,在胭脂上抹了催眠散。曾经在铜镜上出现过一双倒着的眼睛,那双眼睛犹记刻在我的心里。”看着景贵嫔的眼睛,虽然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可我还是查觉了一丝异样,她转过头,不再面对着我。
“当初姐姐把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清楚无误地说出来,如果不是你做的,又怎会如此清楚。贵嫔姐姐既是柔皇后的贴身宫女,很清楚柔皇后的喜好,随便叫个公公,冒充皇上的名义就把柔皇后的龙涎木箱转赠于我。想必你也是在试探我,见我把龙涎木箱送回椒房殿,你在殿外把我打晕,为的是不让我进入或者不想让我看见某些事情。贵嫔姐姐,你说是不是?”
景贵嫔不说话,只是含笑着看向我。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镇定了,倒让我有些隐约不安起来。我一直都在怀疑,第一次打晕我的那个红衣女,在掀起面纱的那一刻,我看见的隐约不是景贵嫔的那张脸,只是我这样说,她虽然没有承认,却也并没有否认,想必是我头疼眼花,一时把她错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见她不说话,我继续道:“只是有些事情妹妹还是想不通,倒想请教一下姐姐。”
“芳嫔妹妹果真不是一个含糊之人。你是不是很好奇,本宫是如何得知你喜闻龙涎香能入眠的,这件事其实是皇上自己说的。芳嫔妹妹走后,皇上突然召见了我。本宫知道,每次皇上来找我,都是有关柔皇后的事情。他跟我说,他寻到了一个性情颇像柔皇后的人,那时我看着皇上,就算他只是把你当成柔皇后的替身,想必对你也有了几分动容。其实打从你进宫开始,本宫就已经注意你了。”
“那我宫里的那两个小太监呢,也是你杀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那两个小太监明明进了椒房殿,却不见他们出来。
“怎么,那两个小太监一直都没回云储宫吗?”
“自从那日进得椒房殿,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椒房殿每日都有宫人打扫,也未曾有什么异常,难道他们凭空消失了?”
“不瞒妹妹说,自从贞皇后和柔皇后过世之后,宫人们只敢在白天去椒房殿打扫一回,晚上根本不敢靠近。听说那里经常能够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还有人看见过奇怪的影子,怕是柔皇后的冤魂不散吧。”
听景贵嫔这样说,我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先不论这两个小太监到底去了哪里,这椒房殿实是古怪的很。
“那解药呢?也是你给我的吧。”这景贵嫔到底有多少能耐,倒是让人好生奇怪。
“是。”她回答得倒也干脆。
“你如何会有这种解药,销魂散是江湖奇毒,这宫里如何来得解药。”
“既然这宫里能有销魂散的毒,为何不能有解药。拿得进毒药,为何本宫就拿不进解药呢?”
“贵嫔姐姐,既然你早有销魂散的解药,为何要在那样的情形下给我,还要费尽周折地给太医院留什么信啊。”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地方。
“如果本宫不那样做,如何能帮你引出那个内鬼,就算你能躲得了这一劫,只要内鬼还在,你永远都会不得安宁,当初本宫也并没有销魂散的解药,给太医院留信,也想指望他们有法子救你。可太医院这帮庸医,竟然连中何毒都查不到,万般无奈之下,本宫只能出宫替你寻来解药,耽搁了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