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如悲如泣的喊声一直回绕在我的耳边。令我寝食不安,每每梦中醒来,我都惊出一身冷汗。
连日来的噩梦加上不间断的自责,我病倒了。终日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太医院的太医们调配了各种药,却始终不见我好转。因前段日子静贵人自尽的事闹得后宫很不安生,萧晋轩急了,怕是担心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了道士在六宫做了一场法事。
经过几日,我的精神状况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娘娘,您只要再调息几日,应该无大碍了。” 马太医替我请过平安脉以后,又开了些许进补的药,便吩咐小太监替我煎药去了。
“娘娘,微臣先行告退了。”
“马太医,请等一下。”这几日昏睡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就算李琴儿是服砒霜自尽的,那她的这个砒霜又是从何而来的?就算砒霜要入药,从太医院里出来的都只是些零星沫儿,那个剂量不足以毒死一个人。她的砒霜肯定是另有来路,趁今日还清醒,我要问个明白。
“马太医,本宫想问你一件事。”
“娘娘请讲。”
“不知道最近太医院里有没有哪位娘娘来要过砒霜之类的药啊!”
“回娘娘,太医院里开的方子,出的药,每一张每一页都有记载。别说是这种巨毒的砒霜,若掌握不好剂量,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最近半年,太医院里并无开出半点沫儿的砒霜。”
“你敢保证。”我在怀疑李琴儿服毒自尽的砒霜是从宫外带进宫的,但李琴儿娘家本无什么人,她若真要寻死,也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周折吧。
“这个微臣敢保证。”马太医丝毫没有考虑,回答地很肯定。
“那除了本宫之外,最近有无哪宫的娘娘抱恙啊?”
“回娘娘,最近各宫比较太平,除了每日给各宫主子请平安脉外,就是前日荣嫔家的小公主出了点红疹子,还有月前给静贵人开过几副安胎药,还有……”马太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得事,一下子就闭了口。
“等等,你说什么,静贵人,安胎药?”马太医的这几句话不亚于一颗炸弹,在我慢慢可以接受李琴儿服毒自尽的事件中又荡起了巨大的漩涡。如果静贵人有了身孕,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要服毒自尽呢。
“娘娘,静贵人已殃,这件事,微臣也不便多说。”
“你不说也已经说了,马太医如果还想继续呆在太医院的话,你只有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本宫。否则,明天本宫就会向皇上禀明一切,请皇上彻查此事。”此等恐吓加威胁,马太医不敢不说。
“是的,静贵人刚怀了皇上的骨肉,那日叫微臣去请平安脉,微臣搭出了喜脉,当时静贵人非常高兴,还打赏了微臣。微臣心想,皇上本就子嗣不多,静贵人倒是好福气,进宫没多久就怀上了皇上的骨肉。”
“马太医,你相信静贵人会服毒自尽吗?”
“娘娘,这宫里如果有哪宫的主子娘娘有了皇嗣,就算不得皇上恩宠,她的下半辈子也有靠了。选择在这个时候自尽,没任何理由。”
“马太医,静贵人有身孕的事,除了你,不知道还有何人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回娘娘,除了微臣,应该没有人会知道了。只是自从给静贵人开过安胎药以后,一直在微臣身边打杂的常季突然就失踪了。没过几天,就听闻静贵人服毒自尽的事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
“好,本宫知道了,映霞,送马太医出去。”送走马太医以后,我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场病,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是李琴儿冤屈难伸,应故托梦来告诉我吗?
种种迹象表明,李琴儿很有可能是被人毒死的,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应该就在我们身边。今日毒死李琴儿,不知道明日又该轮到谁了。只是有件事情我还想不明白,李琴儿为何要留一封绝笔信给我,而且只字未提怀孕的事。
我突然浑身一哆嗦,想起了景贵嫔说的那句话:李琴儿怕是过不了几天舒心日子了。
赶明儿也许也有人会对我说,闻瑾容,你怕是过不了几天的好日子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内不知道有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这一次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幕后主使之人,还李琴儿一个公道,否则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要想找到突破口,马太医身边的那个常季倒是个线索,他的突然失踪一定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只是要找到他的人确是一件难事,或许他已经被杀人灭口而暴死荒野。
除了常季,剩下的唯有去京城内的每一家药材铺寻找购买砒霜之人,这么大量的砒霜,药材铺出售不可能会没有记录,如果能找到这个购买砒霜之人,那么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幕后主使之人。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却没有想到还是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景贵嫔。我知道她是怕我树敌太多,而影响了我跟她的计划。
“你非要去做这件事情吗?李琴儿死就死了,倒也少了一个人和我们争宠。”在宫中呆久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冷漠无情。
“贵嫔姐姐,妹妹现在是跟你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那个人今天能害死李琴儿,你敢保证他明天不会来害我们吗?如果他一直躲在暗处,根本令人防不胜防。妹妹相信这个人不会是我们的朋友,而是敌人。能除掉一个敌人,对我们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后宫诸事皆有前因后果,一事连着一事,妹妹相信只要揪去一只只躲在幕后的黑手,当年柔皇后枉死之事或许就会有眉目。贵嫔姐姐,您说呢。”
“好,这件事情,如果本宫能帮的,也一定会帮你的,本宫相信你今天说的话。”
“谢谢姐姐。”其实我说这些话也有试探景贵嫔的目的,现在有了她这句话,最起码我相信她不是那个害死李琴儿的凶手。
找常季和探访药材铺的事情我就交给了父亲。他只要听说我在宫里,有几个不安份的小妃子想要跟我争宠,早就忙不迭的帮我办事去了。有时候,有个头脑简单,而又权欲熏心的父亲倒也不是件坏事,最起码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帮我铺平道路。
父亲是光禄大夫,这两年,他在京中也有了不少自己的人,办这点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连日来的探访,父亲带给我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京城所有的药材铺里居然没有一笔砒霜销售的记录,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怀疑有人做过手脚。看来这件事情的主谋恐怕不止是一个人,宫里宫外的都有。
细细思量,如果李琴儿不死,又有了身孕,在后宫之中会对谁造成最大的影响。现在梁文帝有两子两女,拥有儿子的只有容淑妃和荣嫔。按理说,李琴儿怀有身孕,对此二人的影响是最大的。
思其此,我突然心里一慌,又想起了那个在椒房殿门口蒙着面纱打晕我的红衣女子,莫非真是她,她现在是萧晋轩长子的母亲,如果现在有哪位嫔妃怀了龙种,对她儿子在宫中的地位是有影响的。她儿子虽说是长子,但大梁朝规,立储是有嫡立嫡,无嫡立贤。现在没有皇后,更没有嫡子,但谁也不敢保证,如果哪宫的嫔妃有幸生了儿子又被立为太子的话,那么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皇后。
她容妃有机会,难道李琴儿就没有机会了吗?后宫之中任何一个身受皇恩的嫔妃都有机会。她的儿子已经安安全全出生,也慢慢长大了,她这个当娘的为儿子扫平障碍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我突然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吃惊,我应该根据自己的臆想这样追查下去吗?
三天后,父亲突然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在一艘废弃的小船上找到了常季的尸首,他也是砒霜中毒而死的,而且在他的身上还发现了大量的砒霜和一封遗书。
父亲给我带来了那封遗书。其实这封遗书我不看也知道会写些什么,果不其然,遗书中写了他如何害死静贵人的始末。可是这些能让人相信吗?
在京城的药材铺里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常季又死了,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两条线索都在这里彻底断了。难道李琴儿就白死了吗?凶手藏得再好,应该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这件事情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真的是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此时此刻,我真是一筹莫展。
何时,初秋的夜晚也会有侵骨的寒冷,身上的白貂毛披风已经抵挡不住这丝丝入侵的寒意了。今日不知为何,我一直难以入睡,辗转不眠之时唯有出去吹吹冷风,才能缓解一下烦燥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