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斐然不知道的是,那日季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并不是偶然,而是季妍和心上人楚王之子齐见约在那里见面,却不知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人竟不是个东西,说着要和季妍见面,背地里却邀了他的一干狐朋狗友来一同玩季妍。
所以那日里齐见请季妍吃的食物里是下了媚药的,也就为着他们兄弟几个玩着助兴,没下多。那时的齐见还在美滋滋地想着等会和狐朋狗友一起玩这好不容易搞上手的女人,却不料季妍的性子根本就不同于他往日里玩过的那些奴性攀着他的小姑。
即便身中媚药,季妍这女人也是情愿跳楼也不愿被畜生侮辱的。是那日,季妍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跃上窗户,身如枯蝶般飘飘下落。那个时候,顾斐然出现了,在半空中截住了季妍下落的身形。
顾斐然在救了季妍后,又好心地送这小娘子回家。那个时候的顾斐然是根本就不知道季妍中了媚药,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季妍被楚王之子伤透了心,心伤过度,一路都不吭一声,顾斐然又粗心了点,所以才没一早发现这小娘子竟是中了媚药的。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万般无奈之下才运功帮这小娘子逼毒。
岂料,帮季妍疗了伤出来后,顾斐然又在府里遇上了季妍的异母妹妹,由此,害了季妍被季兰蓉抓到把柄,方便了季兰蓉在每件事上都拿捏着这个来要挟她这二姐。
那个做人二姐的此刻还能笑得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很欢喜地接过了顾斐然递给她的琴,就开始弹起琴来。
听这音质,空灵天籁,闲手轻拨琴弦,琴声叮咚悦耳,是把好琴。
季妍喜悦了,那眼里绽放出的光芒熠熠生辉,媲美日月星辰的光亮闪闪,纯粹的欢欣仿若夜幕降临时猫儿睁大眼猎食的专注夺目。
这女郎好似真的非常喜欢琴,也或者是喜欢那弹奏起来美妙的乐音。
看到这情景,顾斐然心里也安心许多,淡淡说一句:“小姑子,既是这么欢喜得了这琴,出门时可别喜悦得忘了结账。”
“晓得。”季妍重重点头,欣喜之下也没注意到顾斐然死死盯着她怀中那琴,很是不舍的模样。
“六妹妹的丫鬟在外面等着我,那我就走了,回见。”季妍喜悦自然,抱着琴竟是一眼也不看顾斐然了,直接往门口出去。
可怜顾斐然郁闷得,都开始后悔自个把这绝世好琴送人了。
眼望着季妍欢喜无比的出了雅间,顾斐然认命地叹气,摇摇头跟着出了雅间。
知君意的门外,这个时候一花和府里的那些侍卫都在等着季妍出来。
见到二姑子出来,一花谨慎地奔上前搭话:“二姑子,是六姑子嘱咐奴婢来侍奉你的。”
得了好琴,季妍满心喜悦,畅快地问:“那你们女郎呢?”
“六姑子她……。”一花犹豫了一会,想着还是不把事情真相说给这二姑子听为好,免得二姑子也要跟去,可能会给自家女郎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再开口的时候,一花扯谎道:“哦,六姑子她让奴婢过来接你,她自个还要在集市多逛会,还吩咐奴婢让二姑子别等她了,您先回去就好。”
“嗯。你是一花吧?”季妍收好琴,淡淡地瞥一眼侍卫队,然后她就皱眉了。
六妹妹把侍卫都派来保护她,那六妹妹自己呢?就一个一木跟在身边?
想着这些,季妍冷淡道:“六姑子身边没保护的人吗?怎么我看这府里的侍卫似乎都在这了?”
“这……。”面对二姑子的问话,一花有点招架不住了。想了想,一花还是决心半真半假地说,“六姑子遇到监学里的几个贵女,她们的人同时保护着六姑子。六姑子的安危应是没问题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平日里季行六在北苑女子监学也多蒙贵女们照顾,所以这会儿一花扯的谎倒是扯到了点子上。
而看到谎言没被揭穿,逃过一劫的一花心有余悸,摸了摸自个额头,触手都是汗。
一花心虚地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这才放心地再次跟在二姑子身后。
“那我们就先回吧。”季妍见没什么事了,就吩咐下人驾车,同时让几个丫鬟一同上车,马车驾往国公府。
马车里二姑子和几个丫鬟都一派云淡风轻的祥和姿态,只一花心中默默为季行六祈祷,希望自家女郎去行宫的路途不会出什么差错。毕竟,那来人可是气势汹汹要来找自家女郎的岔,只是六姑子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才会不把那些人当一回事。不过外边的有些女郎手段委实狠辣,她不在女郎身边,也不知女郎会不会安然无恙。
唉,女郎总是担心二姑子,而她小小一个奴婢,自是不能违了女郎的意,只能过来保护这没什么事的二姑子。而有事的六女郎此刻却不知怎么样了?
一花呆呆地盯着一处,想着心里头那些压都压不下的心事。
而避难行宫那边,季行六这会总算赶到了居所,那个因她而伤重的未来太子妃目前暂住的居所。
走进布置清雅的院落,早有丫鬟在此候着,见季行六过来,即刻领了她进去里间。
厅堂里,放眼可见太师椅上正经端坐着一个怒火高涨的银须飘飘的老将军,见季行六过来,这周老将军就怒目相对。
季行六心里暗暗惊奇,眼一扫,瞥到侧坐两女郎,我见犹怜垂泪的那个女郎蹙眉紧锁,捂着心口,似乎快病死了的痨病样。她的身旁,有一咋咋呼呼的娇艳女郎正安慰她着她,看此人正是先前和季行六大打出手的采薇郡主。
这么看来,那个被齐薇安慰着的女郎是——
呵。季行六微微掀唇,到如今,她才算有些了然了,心里思虑着先前的那场架,那事恐也是有人早早盘算过了。这不,那时刻劝架的姑子如今都整成重伤了,可不就是稀奇的紧嘛。话说那会儿,这个娇弱姑子跌得也很蹊跷啊,她和齐薇两人根本就是谁都没沾到这女郎的身子,那女郎当时劝架时是那么小心翼翼,说是劝架其实也是根本就舍不得靠她们太近的劝架。似这样做法的劝架,她当时就奇怪了,这样明哲保身的劝架,又是没有谁碰到她,这女郎怎就会突然被人推了似的跌得那么惨,还就地翻了一圈。
是另有预谋的话就可以理解了。季行六暗自思忖着。
想来之前采薇郡主会和她吵得那么凶悍,这位女郎怕也是出了很大的一份嘴功。如若不然,先前采薇郡主和她叫板的时候,怎就会频频回首求这位的意见呢?而这个娇弱姑子那时倒是表现得丝毫无破绽,可怜巴巴一副手足无措的六神无主样,让当时心有怀疑的她都立时就打消了怀疑她的念头。
只是说来可笑,原来之前那一瞬觉察出来的不妥是真的不妥,而她却是被自个的粗心忽略了。
季行六的眼神越来越冷,俏白的面孔也因愤怒而略微红晕。
似乎接收到季行六冷冽的视线,那娇弱姑子身子忽而颤栗,瑟缩不止地抖动,看得她那护犊心切的周老将军怒火更炽,也不管季行六出自什么大家族,径自从太师椅上走下来,来到季行六的面前怒喝此女郎道:“你这小娘子好生歹毒的心,把我家女郎推倒在地,弄得我家小姑子如今连走路都不成?我看你这野丫头看人的狠样,莫不是待会还想狡辩,道一句我们女郎诬陷你不成?”
说着这话,周老将军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一巴掌给季行六扇过去。
电光石火间,一白色人影挡在了周老将军面前,单手抓住了老将军的出手。随之而来的是那人冷峭如冰的声音:“周将军,你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么喊打喊杀的没个尊卑,依我看,周将军还是等事情问清楚后,再行计较不迟。”那白衣华服的郎君手劲颇大,声音威严。
周将军本还想一把甩开那人的手,抬头见是太子,他的气势才略微矮了点,道:“是,殿下。”只不过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还是脾气死倔,认准了自个的理,看向季行六的目光是仇恨满满。
被人用这种仇视的眼光狠盯着,季行六也是怒了。
噫!这老头什么东西?不分青红皂白想打人就够无耻了。如今打人的计划作罢,竟还敢这么看着她。这真是贼喊捉贼,如此不要脸面。倒是她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难道竟是送上门来让人羞辱,任人打骂的吗?
当即,季行六冷笑道:“好啊,周将军是吧?你说你那嫡孙女是被我推倒在地的,可有什么凭证?如今世道,这衙门办事还时兴让老百姓见了证据才判案,要的就是众人的心服口服。到了你这里可好了,老匹夫你是真正猖狂。天子脚下,竟想只手遮天,乱用私刑吗?果然不愧是武将,用私刑都用得雷厉风行,真让人佩服,佩服。”季行六讽刺地拱手,她的心里正有一把火在烧,旺得她根本就顾不得尊卑了,怎么爽快就怎么说。
老匹夫?!这贱丫头居然敢这么称呼他,想他戎马半生,还没有谁这么不给他面子,平素连太子殿下都是对他礼遇有加,这哪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有教养?
周老将军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眼睛也只白的多过黑的:“臭丫头,你说谁老匹夫,没的半分教养的小姑子,难怪会当街大打出手,像个泼妇似的,还连累我们夕夕受池鱼之殃。”
“将军倒是好礼仪,上来就要扇人耳光。”季行六也冷哧道。
“你这小姑子。”那周老将军何曾受到这般侮辱,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季行六直视过去,那目光根本无所畏惧,坦荡荡的让人更生火气。
“六六过来。”这个时候,齐衍却突然开口,语气轻缓,恁地缠绵。
这一声“六六”果然惊了在场所有人。
那伏在郡主身上泪涟涟的周夕也登时停止了哭泣,一双小鹿斑比的眼眸哀怨不已地瞅着上座的太子。
六六?怎么没听衍哥哥唤过她的小名?
周夕怅然,揪着帕子的手扭得帕子都没了原样。
而本来忙着安慰周夕的齐薇闻听,顿时抬起头,如火眼眸霎时瞪向季行六。
季行六却皱了眉,美人太子这是要众人转移注意力,让她和周将军都静一静,坐下来好好说?
季行六抬头看上座那人,宽袍博带,衣袖飘飘,明明该是无限风流,闲适自得的模样。偏这人却是周身散发着寂凉冷清。感受到她的视线,那人的目光探寻过来,眼眸中似迷惘,似不解,让他周身更是笼罩上了一种深海的凉薄和冰冷。
果然,这人也是不信她的。证据还一个个都没拿上来让人瞧呢,在场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好像她是那个大恶人了,明明就是一伙人串通好了就在这候着她要她认罪的,可笑她还傻傻地跑来行宫准备跟人说清楚。
还说得清楚吗?看这阵仗,这架势,要陷害她的人必然是准备了十足的证据和说辞来让她认罪。
这个时候,季行六倒是突然好奇了,这些人准备的证据到底是什么,竟让这帮人这般笃定她会认罪。而且她也想看看那些所谓的人证,是哪个人证在背地里阴她来着?
只是好奇归好奇,季行六还是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
所以当下,季行六准备走人了,不想跟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同处一堂。
她连招呼都不打,昂首阔步就要离去,只是走不出几步,她就被一众黑衣铠甲铁骑卫给拦住了身形。
这是要造反了吗?青天白日就不让人走?
季行六瞪大眼眸,同时心中暗恼自个儿怎么这么不防备,竟是没留个自个府里的侍卫来保护她,这会儿这境地,她怕是走不成了。都怪她仗着自个赵郡季氏嫡女的身份,不怕有人光天化日对付她,却偏偏太自信是祸,让她这回阴沟里翻船了。
季行六心下恼怒,蓦地回头,眼神复杂地瞥了下齐衍。
之前她真真是不该救这个人,看吧,现在人恩将仇报上瘾了?
季行六心里骂着自己,面上却是平静了,既然走不了,她也只能随便找个座位,静静坐下听后续发展。
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把她怎么样?季行六心里有些毛毛的。她委实不该这么大意啊。唉,去保护二姐姐的侍卫留几个带身边,她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可笑她当时竟想着美人太子的那些铁骑卫会保护她。
她是当真可笑啊,别人的铁骑卫怎么可能不分场合时时刻刻护着她?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不好使了。
季行六苦着脸,尖利的指甲扒拉着椅子,此刻她恨不能这指甲能穿透椅子给她解解气。
齐衍是一直盯着季行六的,这会儿看她坐下,他因为她终于不冲动了,而肯好好坐下来解决事情而感到心安,只是季行六垂眼顺目前,最后看他那一眼的复杂,却似乎是有人硬生生把他的心给绞了一般,害他心内有股莫名的疼。
齐衍深深蹙眉,平静下心情,方道:“好了,周将军你也坐吧。周家女郎,既然你是受害者,就你来复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吧。”
受害者?啧,梨花带雨的周女郎开始诉说了。
季行六得空,低下头跟丫鬟一木低语几句:“一木,若不带上我,你有把握一个人逃出这个鬼地方吗?”
一木飞快瞟一眼四周围,那坚固如铁笼的黑衣铁甲卫的重重护围,她暗自比划了一下可行度,才道:“六姑子,奴婢不一个人走。”
季行六没工夫听那娇弱女郎现场栽赃她的描述,只瞄着众人不注意她这里时,才道:“你不回去,怎么让人来救我?”
“可是六姑子……。”一木还要说。
季行六怒目瞪她:“你是主子还是我是?”
“奴婢听六姑子的。”一木闷闷地说。
“好了,你找个机会退下去吧。嗯,我不能跟你说了,好像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了。”在齐衍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季行六又端坐好姿态,认真聆听娇弱姑子对她的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