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已哗哗地溢出,智贤关掉火走进了房间,从电话簿里翻出泽基存进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喂?”
“泽基吗?是我,智贤。”
“哦,路上还顺利吗?”
智贤此时正情如泉涌,并未察觉出泽基的喜悦之情。
“挺顺利的。你呢?这几天挺忙的吧?”
“倒也还好。”
“那个……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做什么?”
“想让你给我寄来些东西。大米、辣椒面、葡萄,要是还有别的也全都给我寄过来吧。”智贤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你还好吧?”
“嗯,没事。”
“声音怎么不太对劲?”
“没什么……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你都能寄来吧?我想犒劳犒劳爸爸妈妈。”智贤停止了哭泣。
“你到底怎么了?”泽基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什么,就想让爸妈尝尝美味的葡萄。”
“好吧,那我一会儿就去寄。”
“能尽快吗?最好是明天就能收到。”
“你真的没事吧?”
“当然啦,我好着呢。”智贤吸溜着鼻子。
“泽基!”
“干什么?”
“帮我订下火车票好吗?我打算明天和爸妈一起尝尝葡萄,后天就回去。”
“没问题。”
“那好,我挂了啊。”
“嗯,行。”
刚放下电话,智贤又哭成了泪人儿。
“我就算累死,也要累死在葡萄园里,一定要把这块地拿下!”智贤暗自下定了决心。
“你要回去?不来上班了?就为了去种地?”
听智贤说面试泡汤了,延熙感到极其不可思议。
“认真的?”
“嗯。”智贤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们见一面吧,见了面再细谈。”
“见不见都一样。唉,都怪我,把工作的事搞砸了,真是对不起。”
“你到底是怎么了?放弃这么优越的工作,却要跑去种地?难道是有人要把地给你继承?”
“对。”
“啊?!”
“我只要去干活,就能继承那块地。”
“真的?”
“真的。”
“人家不是在逗你吧?”
“当然不是了。”
“那周六的同学会,你还来吗?”
“去不了了,我后天就要回金川。”
“那你现在赶紧出来见我!立刻,马上!”
智贤禁不住延熙的软磨硬泡,只好在下班时间去了她公司附近。延熙一见到她,便炮轰般地问起了关于土地的事情。
“你真的能得到土地?”
“哎呀,都说了几遍了,是真的。”
“那块地在哪?”
“金川。”
“金川?那它有多大?”
“没多大。你这人,哪来这么多好奇心。”
“好吧,那先不管了。你知道我爸爸在搞房地产吧?”
“哦,是吗?”
“最近凡是有点钱的城里人,可都琢磨着在农村买地呢。听说房地产法要改了,所以得趁着现在赶紧买下来。喂,是旱田还是水田?到底有多大?”
“是个葡萄园。”
“葡萄园?”
“好像有三万来坪吧。”
“天哪,三万坪!”
延熙惊得合不拢嘴。
“哇,这也太大了吧。”
“嗯,特别大吧?金川几乎所有的葡萄园都是爷爷的。”
“他说要把这三万坪都给你?”
“嗯。”
“可你爷爷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这又是哪个爷爷?”
“是我爸爸的堂叔,爷爷的堂兄弟。”
“那可算是远房亲戚了。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这葡萄园给你?”
“这爷爷打了一辈子光棍,膝下无儿女。年轻时又不怎么正经,所以兄弟们也不待见他,侄子侄孙们自然也就不愿和他亲近。可能他看我还算顺眼吧,反正决定要给我。”
“哇,你可真是撞上好运了。”
“是吗?”
“那可不。一下子就能继承三万坪地,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比中乐透还幸运。”
“倒也没那么好。爷爷最讨厌不劳而获,所以作为代价,我还得去种两年地呢。”
“不就是两年嘛。种两年地就能得到一大块地,你想想,那地得卖多少钱?这么好的事,要是换我,我也绝不犹豫。”
智贤却觉得这话十分耳熟。这明明就和妈妈的语气如出一辙嘛。
“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去种地?”
“当然了,虽然我也不想干农活。”
“种地简直要累死了。你看看我这张脸。”
“没事,做做美容马上就能恢复。哎,你可真是幸运。”延熙看着智贤,眼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我爸爸做房地产已经二十年了,至今名下都没有一块值钱的土地,早就失去信心了。几年前,爸爸在全罗道买了一块地,可却上了一个大当。这地就在海岸边,一到涨潮时就全淹没了。”
“搞房地产的人,怎么可能犯那种失误?”
“我爸爸总说,房地产商都是骗子,就连自己的同行都敢骗呢。”
“那你爸爸不也是骗子了?”
“呃,那倒不是。”
两个女孩子嬉笑着,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进了咖啡店。
“哎哎,你快看,那不是圭镇吗?”
“是呀,他实习的那间公司和我们公司在同一栋楼里,所以午餐时间经常见到他。听说我要和你见面,他立马就说下了班要过来。”
“你告诉他干什么?”
“我和你打电话时,被他撞见了呗。”
“他毕业了没?”
“嗯,上学期不就毕业了嘛。”
“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还挺厉害。”
“好久不见!”圭镇笑眯眯地向智贤打了招呼。
“嗯。”智贤有些尴尬地回道。
当初两人并不是和平分手,又时隔如此之久再相见,心情自然是五味杂陈。
大家都还没吃晚饭,便一拍即合地决定去吃炒乌贼。待填饱了肚子,三人又来到酒吧,喝着啤酒聊起了各自都有些忌讳的大学时光。
“所以那时候我不是发誓了嘛,说绝对不会再去汉滩江了。”
圭镇傻呵呵地笑着,讲起了那次去汉滩江修学旅行时,从皮划艇上掉下来差点被淹死的故事。
这汉滩江里可淹死过不少人。听说,江里的鬼魂们不甘心被淹死,一定要从水上拽下一个人来给自己陪葬。所以圭镇从舟上掉进水里时,殊死挣扎着大喊救命,生怕被江里那冤魂们抓走,嗓子都快要喊破了。同学们都吓坏了,赶紧下水营救,却发现这水不过才及膝深。你说说这圭镇,明明自己能爬起来,却非把别人也吓个半死。
“这水深不过才及膝,你却在里面直扑腾,真是可笑透了。”
见延熙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圭镇的脸一下就变得像红苹果一般。
“圭镇你可真是的,从小就爱装病。”
“我哪有?”
“你服兵役的时候,有一次脚后跟磨破了点皮,你却撒谎说什么里面进了骨灰,搞不好就要截肢。智贤你也记得吧?”
“那当然,他还说要进国防军综合医院呢。”
“什么呀,那时候我真的是伤得严重。”圭镇满脸委屈。
圭镇与延熙聊得兴致勃勃,却仍惦记着一旁脸色极差的智贤。圭镇尴尬地笑了笑,看向了智贤。
“智贤,你还在恨我吗?”见智贤沉默不语,圭镇便问道。
“没有从前那么恨了,不过也绝不是喜欢。”
“我真是罪该万死。那些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你就原谅我吧,好吗?”
呦,看看这人,还装得挺大度。
“就是就是,都过去了,你就原谅他吧。”延熙也迎合着圭镇。
“你就忘了那些不愉快吧,嗯?我都后悔死了,真恨不得一头在墙上撞死。”
“好吧,原谅你了。”
智贤扑哧一声笑了。
圭镇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声道歉。
“延熙是有男朋友了,智贤呢,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呢。”
“正好我也没有女朋友。智贤啊,我们要不要重新开始?”
“得了吧,你这臭小子。”
智贤翻了个白眼,圭镇则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干一杯!”
两人都举起了杯,延熙却嘟囔了一句。
“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
“那不,泰晤学长也来了。”
智贤随着延熙的话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刚落座的泰晤。智贤想,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前任男朋友们居然都出现在眼前。
泰晤似是感受到了射向自己的目光,扭过头,眼底闪过惊讶。待他起身向智贤走来时,早已换上一脸笑容。正是这人人口中的“杀人微笑”,曾让智贤深陷不已。
“哎呀,坏事了。我以前惹过这前辈,在这里见到他可怎么行。”
圭镇正尴尬地想躲起来,泰晤已站在了桌前。
“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前辈,您好。”圭镇抢先打了招呼。
“哦,是圭镇呀,好久不见。”
泰晤一脸笑意,圭镇也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见泰晤不动声色地打了招呼,圭镇反倒有些心虚了。
“智贤也是好久不见。我倒是见过延熙几次,你们公司也在汝矣岛,对吧?智贤,自从毕了业,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你呢。”
见泰晤这样说,智贤的心隐约有些刺痛,脸也涨得通红。
好吧,是时候来讲讲泰晤的故事了。
泰晤是智贤的第二个男朋友,却因为圭镇这小子而不得不分了手。泰晤因为是扁平足,被减免了兵役,在接受了五周的训练后,去了电视台工作。他去年拍了出道作品,听说过一阵又要拍迷你连续剧,这大忙人连出席同学聚会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毕业之后,要想见他一面,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今天两人却在酒吧偶遇了,倒也像是命中注定。正如泰晤所说,延熙的公司和泰晤的电视台都在汝矣岛。这偌大的地方,却能在同一间酒吧相遇,这难道不是巧合吗?可反过来想,一个从不露面的人却以这种方式,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唉,真是无奈透了。
智贤隐隐作痛的心却无法平静,只好努力掩饰着见到泰晤时的欣喜,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像是在试探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柔似水的男人。
他看起来一如从前,几年的时光并未能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微笑依旧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也很是耐听。
圭镇和延熙正向泰晤抛着一连串的问题,倒也无非就是“最近有什么新作品吗?”“那你应该认识不少明星吧”,泰晤则仍旧挂着浅浅的微笑,以“现在还在挑选好的剧本呢”“明星倒是认识一些,但我出道时间还不长,所以也没能认识那么多”等等来作答,言语间透着谦逊。
“智贤可晒黑了不少呢。”泰晤温柔地说道。
“嗯,是晒得有些黑了。”
“现在还没到季节,所以肯定不是在海边游泳场晒的。你是不是出国旅游了?”
智贤不敢直视泰晤的眼睛,心里的小鹿却一个劲地乱撞。
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圭镇和一个叫英智的臭丫头劈了腿,智贤无奈之下选择了分手。在这之后,泰晤便成为了智贤交往的第二个人。但这段关系还没来得及确定,就发生了一些意外,于是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智贤与泰晤并不是同一个系,但却因参加同样的社团而熟识。那时的泰晤是大家口中的亲切男,会热情地对待社团中的每一个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智贤。可那时的智贤正与圭镇热恋,泰晤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普通的学长。没过多久,智贤与圭镇分手,而后竟慢慢对泰晤产生了情愫。随着两人交流渐渐增多,智贤对泰晤的好感也大有增加,泰晤也正是在这时喜欢上了智贤。郎情妾意,发展成恋人关系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谁知这爱情之花还未开放,竟早早夭折了。所以对于这段没能实现的爱情,智贤是十分惋惜的。
泰晤一直梦想着做一名影视导演,智贤则是为了多看些原版电影,两人就这样怀揣着各自的目的,报名参加了电影社团。这社团的规模倒是不小,甚至还制作了两部片子,准备在独立电影节上参展,而这件事的头等功臣便是泰晤。高涨的热情,出色的能力,人们都坚信,他一定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导演。而泰晤也不负众望,成功地坐上了电视剧导演的宝座。
而两人间情愫的萌生,是从一次合作开始的。那是一次短篇电影节,获胜者可以得到五百万韩币的奖金。为了制作即将参展的电影,社团内分成了几个小组——道具组、演员组,以及泰晤和智贤所属的摄制组。这一来,两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接触的机会。智贤与泰晤一起寻找拍摄场地,又一起拉赞助,还一起看了不少的电影和话剧,以得到更好的灵感。正所谓日久生情,智贤眼里的泰晤渐渐地越来越特殊,而对于泰晤来说,智贤也不再是普通的小学妹了。
智贤与泰晤早已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就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智贤暗自期待着泰晤的告白,未料却有人在此时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