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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接亲客和点礼人(1)

明日就是婚期,按照习俗,婆家今天要派接亲客往亲家送彩礼,亲家点礼后,第二天新娘就可以坐轿出门。李墩子只有一个四岁的小弟李小丢,按道理应该是他去做接亲客,但是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所以接亲客的任务还是落在了泽世肩上。李二婶连连打招呼说对不住,泽世本身是不想去的,因为据说要清晨三点多就出发,下午才能在吉时赶到,自己再怎么古道热肠也不要这么蹚浑水吧。可是陈叔说新娘子家是以那的,泽世脑中灵光一现。

“你说什么?以那?我们要去以那!”泽世兴奋地喊起来。

“对啊,这么高兴啊?”陈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去!我去!”

凌晨两点的时候大家就起来了,东西都已在昨晚打点好。一行几十位男女浩浩荡荡摸着黑沿着山路缓慢挪动。抬着花轿,吹着唢呐,敲锣打鼓,扛着彩旗,两侧的人举着火把,一路上有说有笑。缱绻睡意一下子就被这喜庆祥和的气氛冲掉了。天还是黑黑的,隐隐约约看见一丁点山的轮廓,梯田里的禾苗,山林间的松树,柏树,杉树都在散发着神秘又温馨的气息,和泥土、湖泊河流、山间湿气的清新交融在一起,人们张着鼻孔使劲地嗅着,浑身的戾气都被排得一干二净。李小丢昨晚也闹着跟过去,他这一闹,寨东头老王家的五岁的小孙子王小溜也要跟着他的死党一起去,这不,这俩小子现在正在牛车上睡熟着哩,俩人的母亲都没吵醒他们,给他们裹上小被褥,放在牛车有栅栏的空地方,再三叮嘱泽世照顾好他们。

走了蛮久后,人们终于累了,原先在山谷间回荡的唢呐声,锣鼓声都湮灭了,乐手也爬上牛车小憩,轿子也被架上牛车,三四十人都爬上了十余辆牛车,中间六辆车上都装着送给亲家的礼,每辆车上坐了三个人看东西,后面几辆都放着乐器,有一辆搭着轿子,那一辆只有一个人在驾车,其余的车上这都坐了四五个人,有乐师,有旗手,有本家的亲戚,有看热闹的,反正都是奔着接新娘去的就是了,他们现在都累了,坐在车上打起盹来,一行人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冒出的零零碎碎的谈话声。泽世坐在第一辆牛车上,陈叔坐在身旁驾车,车前驾着大火把照路。小丢和小溜都在车里睡熟着,车里还坐着一位老者,他两腿盘坐,手里抱着一把类似于二胡的陈旧乐器,悠然地拉起来,山间就飘扬着沙哑而悠扬的琴声。泽世兴奋地哼着小调,心却早飞到几十公里外的以那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安柔生活的那个小小集镇。

上了省道,路虽然依旧很难走,但比山路好走多了。天由黑变得迷蒙,再发白,再金黄,四周都是漂亮俊秀的山野景色,真得宛若置身仙境。泽世恨不得缓缓行进的牛车队伍能像《田单列传》里那些火牛一样,铆足了劲向燕军冲去,不,是向自己的恋人的家乡冲去。他甚至怨愤世上没有青鸟,殷勤地飞去告诉安柔,他来了,那么他们还有可能见一面,“唉,真是可惜!”想到这里,泽世心情变得低落。

终于,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牛车队终于快抵达以那了。泽世指挥大家下车整顿,轿子又被抬下来,乐师们也下车排成两行,吹起唢呐,敲起锣,打起鼓,旗手们扛着彩旗浩浩荡荡地向以那镇旁边的一个高地山寨进发。小丢和小溜也早已复活了,在车上乱跳乱蹦,嘻嘻哈哈打闹。终于,他们看到了远处的寨子,处于青山碧野之间,烟雾缭绕。

“就是那,就是那!”媒婆笑着跑到泽世边指着,“看到那姑娘没有,在寨门口,那就是亲家点礼的姑娘。”

泽世眺望远处,看不清那姑娘的容貌,只看到她穿一身全青色的布衣,身体轻盈,在那里站着,宛如仙女一般。再近一点,已经可以看到衣服上的白布镶边,云勾花边镶衣襟,云勾花边镶袖口。那姑娘原来是背对着他的,乌黑的头发挽成一束,用皮筋束着,摊在肩膀上,惹人遐想。她给泽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再近一点泽世已经可以看到她脚上穿的反云勾鼻花鞋,上面扎着青色的绑带。这时候,这姑娘和他们只有十几米之遥了,泽世喊停,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停了下来,锣鼓声,唢呐声震耳欲聋,彩旗飘飘,寨门口也是人头攒动,热热闹闹。姑娘在和身后的一位妇女谈话,那女人提醒姑娘转身接客,姑娘转了过来,面带微笑,她真美呀,温婉的眼神,温婉的鼻子,温婉的嘴巴,温婉的耳朵,温婉的脖子,温婉的微笑,温婉的一切。她笑着望着泽世。

“安柔!”泽世几乎要大声喊出来,他飞快地从牛车上跳下想要跑过去抱她,被陈叔一把拽住了。

“少爷,注意场合啊!”

泽世这才回过神来,前面后面的人都在看着他和安柔这个点礼人。安柔笑得更欢了,但是她却装出一副不认识泽世的样子,高喊道:“亲家收礼。”泽世恍然大悟,也跟着喊道:“婆家送礼。”安柔走下去,站在泽世身边,引他们入寨。寨子里的唢呐声,锣鼓声也响了起来,和接亲队的奏乐合鸣在一起,寨子四下里鞭炮齐鸣。人群也都向亲家房屋围拢去。

“柔,你怎么不理我啊?”泽世偷偷地跟她说话,脸上装出一副跟她在讨论彩礼的表情。

“我哪不理你啊?还要我怎么理你,又不是我俩结婚。”她也装出一副表情应和泽世,脸上泛起红晕。

“嘿嘿,这话说得对。”泽世笑起来,安柔脸更红了。当然了,旁人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的。

“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们寨子里一个我从小的姐妹嫁人,要我做点礼人勒!本来我不愿意的,但是听说男方是纳雍的,来送彩礼的还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寨老郑老先生的独子,我猜猜是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这十里八乡的,大学生就咱们两个。”

周围已经吵闹异常,这俩人走得靠在一起了都,否则听不见对方说话,鞭炮声太响了,硫磺味直往鼻孔里钻。

“怪不得你那封信说什么也穿大红衣裳的。”

“对呀。”

“对你个头,害得我担心死了,我一直没收到你的信,都急死了。”

“真的吗?”

“干嘛骗你,又没好处得。”

“好吧,我信你了。”

“切,这么勉强。”

“好吧,我不信你了。”

“啊,这么决绝。”

“好吧,我相信又不相信。”

“哈,这么犹豫。”

“唉,不跟你说了,讨厌。”

此时此刻,喧闹的世界在他们眼里仅仅只有彼此,但是,再怎么互诉衷肠,那也得等到点完礼再说。穿青人点礼的规矩要由接亲客和亲家二人在焚起香案的堂屋内行“三拜见”之礼。泽世心里默念着陈叔教了他好几遍的话,然后按部就班地做,手心额头都冒汗,生怕出糗,折了婆家的面子,这时候,他瞥见安柔站在堂屋里在向他笑,心情立马就平复了。一个大跨步跨进堂屋大门,纳头便拜,高喊,“亲家门中,祖德宗功,不才等举手拜见”,俯首再拜,再高喊,“亲家高堂,椿茂萱芳,不才等举手拜见”,泽世深呼一口气,第三拜,他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亲家棠棣,伯仲叔季,不才等举手拜见”。拜完三拜,就到了点礼部分,穿青的习俗是少不了接亲客和点礼人之间的一阵唇枪舌战,点礼人使劲地给接亲客挑刺,无非就是礼品少这少那,而且还又粗劣。其实还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风俗,大概是提醒婆家不要委屈了自己的丫头。接亲客不能争辩,只能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承诺日后补好补上,请亲家谅解。这时候,本寨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一句劝架就可以立即停息这场较劲,其实,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而已,点礼这样就可以结束了。此刻,泽世和安柔双目对视,针锋相对。

“哎呀,你看,送来的鞋子这么少,怎么穿呀?”

“补,补,回去就补。”

“啧啧,看这衣裳的料子,真粗啊,真不像是我们穿青姑娘的手艺呢!”

“这是城里捎回来的上等布料呢!”泽世反驳道。

“你什么意思呀?意思是我不识货,是吧?”

“不,不,我哪敢呢。”泽世连忙赔礼,实则咬牙切齿,心里盘算着过后好好收拾这个丫头。安柔看到泽世憋着话不能抬杠的窘样心里乐开了花。

“算啦!争不争都是他家的人啦!”长者发话了。皆大欢喜,亲家收下了礼,吩咐开宴。泽世满头大汗,这一关终于过了,安柔则嘟哝着嘴,朝泽世吐舌头,“我还没玩够呢!”泽世朝她扬了扬拳头。

点礼后已经是晚间七点了,仲夏夜的七点,天空还有些亮,寨子里已经四处点燃篝火,空气里都洋溢着酒肉香。人群开始山吃海喝,人人尽兴,载歌载舞。晚宴过后,青年、孩子们又都玩起了游戏,场地上竖起了好多高木棒,最高的一丈有余。有些人在玩滚龙秋,架上两端各扒着一个人,连连怪叫。女娃儿们喜欢荡高秋。有坡度点的地方,人群喧闹着玩滚坛子,翻羊马,平整一点的地方有一堆堆的人坐在地上玩撵母猪窝,其间,有不好好玩打鸡儿棍的小孩子们正拿着两根小棍子跑来跑去,小丢和小溜就是其中的两个。更远些的地方有人在玩打抛,打鸡儿棍的场地也在那边。一切都是这么热闹,混乱,嘈杂,人影晃来晃去,男男女女,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泽世站在一旁看着,突然间手被人拉了一下,安柔低着头,站在他身边,篝火的柔光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跳动着。他俩走到茅草堆那里,捡两捆茅草垫在地上,肩膀靠着肩膀坐下,谁也不说话,快乐的人群在他们面前舞动着。他们坐了老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那游戏没有意思,我来教你玩一个我独创的。”泽世终于说话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又拿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起来。

“你随身还带纸笔呀。”

“记事情方便。”泽世皱着眉头画了老一会儿,把本子递给了安柔,上面是一串数字:

安柔冥思苦想了老一会儿,半天说出一句,“一二三四五是表示单词的位数是吧?”

“你怎么这么聪明!”泽世惊讶地瞪大眼睛,他这样的独创还没有人能解出来。

“那么,后面的数字应该就是字母的序列数吧25就是Y,15就是O,对吗?”

泽世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这句话就是,Youareanangel.哈哈,Thankyou!”安柔快乐地笑起来,她也迅速地在本子上写上一串数字,递给泽世,这时,小丢和小溜两个都哭着跑了过来,一个人拽着泽世的左胳膊,一个拽着泽世的右胳膊,俩人都使劲地摇着,哭喊道,“哥,你评评理呀!”

“好,好,都别急,一个个说。”泽世把本子揣到裤袋里,安柔叹了口气,继而无奈地笑笑。

“我先说。”小丢眼泪吧啦的。

“我先说。”小溜鼻涕都挂出来了。

“好,石头剪刀布。”泽世笑着望着安柔,安柔看着这两个傻里傻气的孩子,也笑得欢快。

“我出石头。”小丢喊道,手别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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