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将军在军中的第二年,因为功夫高强,善使兵法,杀敌英勇,而节节高升,变成了军中的别将。又过了一年,他已经是穆圣皇朝的将军,成为了穆圣抵御外族进犯的一壁堡垒。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穆圣遭遇天旱,民生困顿,国库空虚,好几次的军粮,都未能按时是送达。
前方敌人凶猛,而后方,粮草却无法补足,这对于穆圣的将士来说,是一段很危险难捱的日子。
就算瑾将军熟读兵法,功夫高强,列阵惊奇,但在粮草补给不足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凉北之地,一点点儿被靺鞨吞灭。
内外交困。
瑾将军那时艰难的处境,才是蝶舞变成袖香楼的艺妓的原因,虽然那个时候,燕家因为燕父作了一首讽刺时局的词而被问罪,燕家众叛亲离,一夕败落,但那是,蝶舞都还未曾想过,自己要走那一条路。
但那,其实,也是她自愿的选择,袖香楼的楼主,本是她的姑母,再加上她自小习舞,身段柔软,身姿玲珑,姿色无双,可谓倾国倾城。她进入袖香楼没多久,就成为了袖香楼的头牌,因为色艺无双,很快,变成为了天下第一艳妓。
蝶舞是一个传奇,因为她倾城的美艳和惑人的舞步,以及,玲珑的心思和矢志不渝的深情。
那时,的确是国困,但伊湘城的权贵,依旧,歌舞升平,奢靡度日。
蝶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城中权贵争相追逐的洛水女神,虽然,她那时,只想伸手从那些人的荷包里掏出银两。
瑾将军在边关的日子虽然并不好过,苦苦支撑着,等着他的得力的属下从各地调度粮草,那时,他的手下,有三个很得力的别将,分别是人称“再世诸葛”的秦修,箭术高超的陆旗,和“无尘公子”霍无尘。
秦修是瑾将军贴身的军师,霍无尘则是专门负责押送粮草的,而陆旗,却在蝶舞名声大噪,艳动天下之时,被瑾将军派回到了伊湘城。
陆旗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伊湘城的,他得到的将军的指令,是来斩杀蝶舞的,蝶舞原本是将军的未婚之妻,但在瑾将军声名鹊起之时,她却成为了袖香楼的名妓,给瑾将军的名声抹了黑,而这事,就算当时瑾将军能忍,他身侧的将士也绝对不能容忍。
为了他的青云直上,蝶舞绝对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不要让她痛苦!”这是瑾将军对陆旗所下的指令,陆旗匆匆赶回伊湘城,入夜潜入袖香楼,找到了蝶舞。
半月之后,却又匆匆赶回边关,并且,还带着足够的粮草和兵器衣物。
那是后来一切的祸根,他说了谎,他对瑾将军说,他已经杀了蝶舞,而那些粮草,全是从伊湘城而来,是圣帝从别处借调。
瑾将军并没有怀疑,而这之后,运送粮草这件事情,就开始由陆旗接手了。
又是三年的时间,而这三年,虽然难捱,但因为粮草充足,再加上瑾将军治军严谨,谋略高深,靺鞨族终于被完全赶到了凉河以北,并完全臣服于穆圣皇朝,成为了穆圣皇朝的属国。
也就是这三年,瑾将军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大英雄,成为了穆圣子民顶礼膜拜的神灵。
他背负着英武的光环回到伊湘城,却不曾想功高盖主,遭人妒忌,利用陆旗所运粮草的事情大作文章,圣帝欲将他革职查办。也就在这时,瑾将军才从陆旗那里得知,原来,蝶舞还活着,而这三年来,陆旗所运回去的娘草和兵器,全部都是蝶舞供给的。
那是蝶舞用她倾城的美貌所换来的,他一生荣华和声名,全部都来自于一个艳妓暗中的恩赐。
那几乎是耻辱,但同时,那又是难以名状的感恩,如果没有蝶舞,他或许,早已死在战场。蝶舞保障了他的供给。
他去见了蝶舞,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从朝堂上收到风声,说圣帝正在调查这件事情,但瑾将军还是坚持,他必须要见蝶舞一面。
那是他的亏欠,那也是他此生唯一眷念!
蝶舞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甚至更美,她静静站在那架精雕细琢的“昭君出塞”的屏风前,仿佛是空谷一支幽兰,美得仿似已不在人间。
她看到他,并没有一丝慌乱,她甚至带着一种拘谨的欣喜,默然的,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仿佛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而他就站在门外,那小小闺阁,门栏不高,但他默然的看着她,却仿佛突然没有了抬腿的力气。
他仿佛永远也跨不过那道门槛了。
门里门外,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默然的望着彼此。
仿佛,那一刻,时光停顿,这世间,已经化成一片荒芜,只剩下他跟她,只有他跟她。
只是看一眼,只是见一面,不带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离别的感伤,仿佛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瑾将军是在转身的时候,看到蝶舞手里那把闪着森然寒光的冷刃,以及,她眼里突然涨起来的晶莹的眼泪的。
她痴情的看着站在门外风姿卓越的那个人,他已经由她记忆中那个清苒的少年变成而今这般气度非凡的大将军,只是她,已经没有了做他妻子的福气了。
她的笑很柔很美,如同四月日光,清淡闲适,举起手中的刀刃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这一生的诅咒被解开的声音,带着热烈的,或是冰冷的笑声,带着她炽热的灵魂,四散逃去。
六年,她整整等了他六年,终于等到他回来,终于等到他来见她,可惜,他惊疑漠然的目光令她瞬间心死,他已经准备转身,这一面,已经是对她的一个交代。
他厌恶此刻的自己!
阻止他转身离去的脚步的,并不是她手中的那把刀,而是,她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她的动作很快,眼泪滴落到地上的时候,她手中的刀刃,恰好,插进她的身体。
她没有喊叫,也没有呼痛,她依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株白玉兰,默然的开在别人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