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牢房的门,洛依回头依依不舍得抱了男人一下:“阿允,自己小心点哦,等案子结了我来接你。”
“你也一样,凡事跟师兄他们商量一下再做定夺,不要再这么冲动了。”方南逸扶着女孩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头:“去吧……药按时吃,别太劳累。”
“阿允。”洛依的眼眶又有点发酸,她用力甩甩头:“那我走了,你保重哦。”
女孩依依不舍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地牢拐角,方南逸长长得呼了一口气,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慢慢划坐下去。他试图提一下气,只觉得丹田疲乏异常,胸腔更是闷痛得紧。
用“若般逆日功”祛除“断离根”的损耗远比自己想象得大,此刻若要与人动手,只怕三成的功力都使不出来。
方南逸想:你高高在上,万人朝贺。内心如此强大,却缘何如此恐惧?且步步设计精心,唯望万无一失……这就是所谓帝王不输的代价么?
沈明夜和肖云边等人一去大半天,洛依哪里还有心思好好躺着养身体,她蹑手蹑脚得下床一进大厅就看到薛灵正在案上摆弄着什么。
“薛先生,沈大人他们都已经去结案了,您还在这里看什么?”洛依走近他,才发现他手中此刻摆弄的正是那案发现场里套住柯沁公主项上的白绫。
“这不是——”
“正是缢死公主的白绫。”薛灵把白绫交到洛依的手里:“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洛依看着那白绫的断丝处,当时公主的尸体被放下以后,白绫一直是吊在房梁上维持着现场的原状。
“您是什么时候把这白绫从房梁上割下来的?”洛依不解,她端详在手,看着那一端紧系的死结:“为何要隔断,解开结不就行了?”
“因为我就是觉得这个结很有门道……”薛灵捻着胡须:“佯装上吊这样的手法,李巧儿已经用了两次了。但这个结,跟当初那个可不太一样哦。”
右横左撕,反手结花。洛依一惊:“这是左撇子!”
她恍惚间记起,当时李巧儿用匕首袭击自己的时候,不也正是用左手持刀么!
“李巧儿并不是左撇子,我们跟她打过交道,无需验证。”
“那么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洛依自言自语,却得到了薛灵的赞同:“只怕这女孩,一开始就被安排在整个棋局中出其不意了吧。”
门猛然被推开之际,肖云边手里提着一个衣着打扮熟悉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家伙。
“肖大哥!沈大人!这是——”
那人显然已被肖云边封住了穴道,木头一样咕咚跪地。他身着墨绿大氅,黑衣罩面。
洛依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青竹会!”
“鬼鬼祟祟得徘徊在驿站门外,一路跟着我们回王府。”肖云边将他面罩扯下,不过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陌生的脸。
“说,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肖云边拍开他的哑穴,正要开口盘问。只见那人突然七孔流血登时栽倒。
“又服毒?”沈明夜低头探了探他的鼻息,无奈摇头道:“真想不通,明明除了死就有好多路可走……干嘛都那么急着去投胎。既然落到敌人手里,说几句假话也是好的嘛。”
洛依心想:原来方南逸说他师兄最怕死,并不全是开玩笑的唉。
“沈大人……”俯身略微探查了尸体一番,薛灵的脸色有点古怪:“他不是服毒死的,他早就死了……”
“什么?”几个人即刻上前探视。
“你们看,这黑衣罩体之下,手脚处的尸斑早就成型。”薛灵摇头道:“少说也死了五七日了。”
“又是借尸还魂……”沈明夜道:“就像阿允的十八亲骑卫……大白天的穿着青竹会的衣服四处乱逛,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把事情的矛盾往青竹会上引,那便是陆承谦真的已经在京城部署的前兆了。”
“他们在礼亲王府做什么?”洛依很是担心:“会不会是针对阿允的?那他一个人在刑部大牢——”
“我到不担心他在大牢,只要不会一时冲动自己跑出来便好……”沈明夜低吟一声。
“你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预感这两天要有事发生。”
“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预感一定很准的!”洛依一着急,抓着他的衣袖便不肯放手:“这回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阿允要是能学得像你这么乖,那便真的不用我操心了。”沈明夜苦笑一声:“对了,都还没告诉你——藩王认可了我们的结案,已经带着公主的遗体回大陇。”
“真的?”顺利得让洛依无法置信:“那……那个李巧儿呢!”
“托世汗会撤回他驻扎在边境的藩兵,同样失去了他鼎力支持的穆图也明确表示暂不会起戈。”
“这不是很好么!案子破了两国也休战,阿允就可以脱罪了!”洛依深呼一口气,总算放下了这一块大石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肖云边道:“李巧儿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角色,这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难道托世汗一点都不在意么?他答应圣上先把公主的遗体带回大陇边境焚葬以示归故。但这件事情远远没完——”
“会是谁……呵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穆图咯。”洛依还记得出事当天,跟沈明夜一人一子的黑白局:“只有他才会用杀掉公主的手段来阻止太后和藩王的结盟,何况李巧儿不也正是被他看准了又凶狠又掩人耳目的条件——”
洛依突然顿住了,刚刚跟薛灵谈论过的话题愈加诡异,如果这个李巧儿另有隐情——那么之前的判断不就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么?
“李巧儿现在在哪?”洛依瞪大眼睛急切得追问。
“被圣上带走了……”沈明夜道:“说是……暂且押后待审,要给藩王一个最后的交代。”
整个大厅里死一样的沉寂,每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一个所有人都在怀疑却无法逆袭的存在,就像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希望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