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卖身进了仁王院陈府门前献诗词
叔原带着银子来到“怡红楼”里,听说玉鸿被一个叫陈君龙的员外买去当侍妾了。他一打听,知道陈君龙原是宣平坊仁王院里的老板,宣平坊里榆林巷是临淄公子家,这里寂寞画堂豪贵少,时容词客听琵琶。叔原向宣平坊仁王院走去,经由土市子街口向北至旧封丘门,第一个十字街口为鹩儿市,向东为东鸡儿巷,向西为西鸡儿巷。土市子东又有一十字街,街南有东、西榆林巷,宣平坊应位于土市子东南处。这里妓馆院舍众多,都人谓之“院街”,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五间楼前大街坐铺瓦前,有带三花点茶婆婆,敲响盏灯掇头儿拍板,大街游人看了无不哂笑。宋朝的女人们不仅出门,还欢笑并漏齿。
一夜仁宗在宫中听到很热闹的丝竹歌笑之声,觉得奇怪问宫人,“此何处作乐?”宫人回答:“此民间酒楼作乐处。”宫人紧接向仁宗抱怨诉苦道:“皇上您听,外面民间是如此快活,哪似我们宫中如此冷冷落落也。”仁宗回答说:“你知道吗知?因我宫中如此冷落,外面人民才会如此快乐,如果我宫中若向外面如此快乐,那么民间就会冷冷落落也。”民间的快乐胜过皇宫,这就是当时小市民的幸福。晚上“华灯宝炬,月色花光,霏雾融融,动烛远近。至三鼓,楼上以小红纱灯球缘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车驾还内。须臾闻楼外击鞭之声,则山楼上下,灯烛数十万盏,一时灭矣。于是贵家车马,自内前鳞切,悉南去游相国寺。寺之大殿,前设乐棚,诸军作乐,两廊有诗牌灯云:“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
而宣平坊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仁王院里的演员有男有女,女演员居多,右多善舞者,左多善歌者。叔原买了门票进了场院,见这里人头攒拥,摩肩接踵,观众正在围观一个马戏艺人骑术表演,喝彩声此起彼伏。只见女艺人头扎红巾,身披大红斗篷,骑枣红马,像一团烈火急驰。忽而挺身直立马背上,再看时忽然双手攀鞍悬身在马侧;忽而单脚挂蹬以手触地,下马之后又手握马尾纵身而上……惊险之状博得众人喝彩声如雷鸣不绝。马戏完毕,几名男伎出场表演“刀舞”、“扑旗”和“角抵”。观众看得起劲时收钱的来了,众人纷纷把钱抛向巡场艺人的讨盘中。仁王院的梅庄马戏至今有千年历史,本为宫廷表演的艺术,后流传到了民间,由宫廷表演到谋生手段。歌舞演员进了仁王院,衣食有一定的保障,有的还有宅地,但行动就受到了约束,生活不像常人那么自由自在了,只是每月的26日和自己生日这天,才能见到母亲、姑姑、姐姐等亲人。
叔原一心要找玉鸿,对看马戏没有兴趣,他转过曲径甬道,在一座巍然屹立的楼台前停住了脚步,凭栏远眺,京城的楼堂馆所,远近山水尽收眼底。他想跨进院子被人拦住了。只听得楼上笙箫弦乐阵阵,欢呼笑语朗朗。他绕道疾步循径上了假山的石旁,站在一个突出处看准落脚点,脚尖轻点,跃过栏杆,顺着花廊蹑手蹑脚到屋檐下,再靠近窗根舔破窗纸,横身侧面向内窥视,看到一个剑眉鼠目的汉子,穿红缎团花扎巾,外罩粉缎子对花鹤氅,背双手踱入大厅,仆役们慌忙挪椅、掸尘,卑躬屈膝。他走进室内,被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围了起来,一个个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这男子威严地问:“玉鸿呢?”“哎——”随着喊声,一位身穿葱绿衣裙的女子,款移莲步,环佩叮咚,在这个剑眉鼠目的汉子面前深深一揖道,“婢妾来迟一步,实在抱歉!”
分别了几个月,玉鸿比在“怡红楼”里靓丽多了。叔原急于见到玉鸿,他心绪如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家大院,又被守门的拦住了。第二天中午,他再次来到这里,见客厅里摆上酒筵,家奴不断地给桌案上添菜,主人端坐上位正与同僚相互劝酒,你一杯,我一杯正喝得尽兴。玉鸿立于酒席筵前曼吟低唱,主人喝得满面通红,乜斜、贪婪地看着玉鸿说:“歌你先不要唱了,来给我们敬杯酒吧!”玉鸿给桌上的席客一一斟满了酒,来到主人身边被汉子一把拽住了胳膊肘儿,说:“陪我喝一盅!”玉鸿在他的逼迫下,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觉微露酡颜,粉脸更加光艳动人了。叔原看不下去了,吵嚷着要冲进去,与守门的人发生了冲突,他脚下一绊跌了个筋斗,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他们撩衣揎袖冲了出来,叫喊:“把这小子给我抓住!”
叔原被人扭住了,他见剑眉鼠目的汉子大腹便便地站在了他面前,毫不畏惧地说:“我要找玉鸿!”“玉鸿是你什么人?”“玉鸿是我的朋友,我要跟她见上一面,当面讲几句话!”“放肆!”剑眉鼠目的汉子怒不可遏地说,“玉鸿已经成为我的女人了,你还想和她藕断丝连,你不知道我的厉害?我翻脸了你别说我心狠手辣!”“想必你就是陈君龙陈员外吧?我不求别的,只求与她见上一面,也了却这个心愿。”“听说你词令作得出色,我陈某人也有此雅兴,你确实写得好,感动了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就以此事为题作词吧!”叔原思忖了一下,作词《生查子》:“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牵系玉楼人,绣被春寒夜。消息未归来,寒食梨花谢,无处说相思,背面秋千下。”“可惜你的情人尚未等你回来,她就易主了。你的感想如何?”叔原又随口吟咏《长相思》:“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陈君龙点点头说:“词果然作得好!古人有《逾墙搂处子诗》,被判《减字木兰花》词,而赢得爱情,你能否咏出此诗?”叔原想了想如数家珍般背了出来:“花柳平生债,风流一段愁。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谢玉应潜越,韩香许暗偷。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不负秦楼约,安知汉狱囚?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陈君龙被叔原的才情打动了,点头说:“果然情真意切,我陈某人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玉鸿在屋子等你,你进去吧!”
叔原见到玉鸿,有千言万语积蓄胸中,却无从说起;而玉鸿见到叔原脑海里一片空白,半天才干巴巴说出一句:“公子请坐!”叔原责怪地问玉鸿:“你为何不等我回来,就进了陈府?”玉鸿无可奈何地说:“我们烟花女子身不由己,况且你家又不同意,我进了晏家会玷污你官宦之家的门风,残酷的现实让我头脑清醒了,我也是无奈之举。请忘记我吧!”说着用手中的丝巾不断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