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20年
阳光透过树叶和薄雾被滤成了细碎的点点金光,森林里高得看不清树叶的藤树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植物的气根从树顶垂下来,在水饱和度很高的空气中贪婪地吸收着水分和阳光。令人困惑的是,每一棵树的树干上都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根须,有的细如年轻男人的胡须,越靠下的却像是真正的根系一样粗壮。
这里除了高大的树木,地面几乎没有任何植被覆盖,也是只有深黑色的泥土上散落着稀稀松松的几片枯黄的落叶。宽大的船型叶因失水枯黄地蜷缩起来,已经开始腐烂。
如果是皇宫里那些皇家药剂师来到这里,一定会很是惊讶,而后是好奇。地面上是如此的干净,以至于只有少量的落叶和青苔,大地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湿润的空气当中。这代表了这个地方营腐生微生物的活性非常之强,几乎是超人的能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腐蚀掉落叶。
或者说……这里生活着以落叶为食物的草食动物?
远处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却是一个看起来很老的中年男人渐渐出现了。
他端着黑金色罗盘,身着黑色的华丽贵族服饰,这件衣服太过正式,明显不太适合丛林处。虽然衣服的主人已经很小心,但还是弄脏了,那些贵气英气多被禁锢在灰尘之下,看上去有些尴尬、不符场合。
他秉承了西班牙人一贯的乐观,虽然衣着略显难堪,但是整个人虎虎生风有精神。
叶尖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人头也不回,只是大声说:“孩子!别乱吃东西。”
“扑通”!一声落在男人身后,重物坠地的闷响传来,周围的树木都在振动。
只见一个瘦猴一般的生物扭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没事似的给男人看它手里的东西。这一幕诡异极了,像是一只强壮的猴子努力挺直腰杆要把它手里的东西凑到那人眼前。
原来是一只绿色花纹的蜘蛛,已经被捏得口吐绿水,猴子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绽放的笑容。
那分明又是一张人类的脸!
“被捏死了。”男人似乎习以为常,粗着嗓子提醒他,比起在船上招呼那些水手时不知温柔到哪里去了。
他们整个上午都在赶路,最后来到了一座小山顶,山顶上长满了青草,却再也没有任何树木。
猴子还是在他的身后,此刻却丝毫感受不到男人身上的某种庄严的情绪,自顾自地拔着草根。
“埃里克森,就是这里了,你可要记好了这个地方。”中年人凝视着四周的森林,在这里似乎有一条林与草的界线。
小猴子玩着草根,中年男人沉思着。这阳光太耀眼了,他们的影子像是倒在地上的黑染料,异常地鲜明,带着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公元二零一三年五月三日,凌晨,大概是夜猫子刚刚准备去睡觉的时候。
曹家大院。
这是一间又宽又干净的大房子,大得仿佛是另一番天地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光,花纹大气考究的砖地板、几十上百年的什么木的家具,来自欧洲的某种珍惜动物皮革所制的沙发,世界上的每一款这种皮沙发都是身价上亿美元的大师手工制作的,他们的外形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座房子配备有同样豪华的厨房、卫生间、阳台、花园、泳池…这处住所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是可以整个搬到展览厅里去供人膜拜的那种,日常维护就需要至少是艺术系研究生才能涉足,否则任何一个行动都是在破环她的美感。
一代又一代的艺术家把这座房子都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对她倾注了毕生的心血,一位又一位颇有灵气的年轻艺术家在这里老去,变成了白白发苍苍的老人,无数英才的灵魂都安居在这里了,这座建筑也就成了无价之宝,渐渐地有了自己的灵魂。
此时天边的鱼肚白还都淹没在黑暗中,在顶楼庭宅里,曹廷安终于做出了决定,然后他点亮那盏皇家水晶吊灯,把原本透过巨大水族缸的幽蓝色睡眠呼吸灯的光芒遮盖了。
他拿起放在那水晶床头柜上定制的黑色镶钻手机,看着幻蓝色鱼缸里游动的热带鱼,拨通了海拉的号码。
曹廷安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担起了还要照顾妈妈的责任,提前踏入那个由父亲一手建起的庞大、陌生又复杂的金钱帝国里,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海拉了。
海拉比曹廷安大六岁,金发,家乡是欧洲东部某个名不见经传小国家,十一岁时来到中国,十七岁时就已经成为了曹峰钢铁集团这只工业巨兽总裁的私人助理,几乎每个认识海拉的人都疑惑于她何以能在这般年纪就能有此作为,后来他们才知道,海拉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才,她的计算能力和协调能力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海拉是那个公司人脉的全能型服务端。”竞争对手们在开会时这样描述她,就是指她对各种事情各个员工的强大协调能力。
有无数的人想要挖走海拉,因为这个人的潜力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海拉对无论多高的条件都无动于衷,又过了十年,曹峰钢铁集团总裁的独子曹廷安已经长成大孩子了,海拉依然还在那个位子上,且散发着女王般的气场。
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海拉是曹峰钢铁集团总裁收养的孩子,她的双亲死于非命,正在街头等死时偶遇了曹廷安的爸爸,这才被他带了回去,并被他培养成了自己未来继任者的得力助手。
海拉是不可能背叛曹家的,海拉是不会背叛曹家的,即使是没人理解,即使是举目无亲。
即使是后来曹廷安的父亲因突发疾病英年早逝……吗?
但是这真相对曹廷安来说并不重要,海拉是像他姐姐那样的人,是他即将就任的那家公司里最熟悉的人,又是那么的有能力,若是因为怀疑就转而问别人,那除非是曹廷安放弃了这间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家公司。
而曹廷安是不会放弃的,除非是揭开父亲的死所留下的疑团。
“呵呵,老板好啊。没想到您这么早就醒了。”冰凉的手机响了一会后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慵懒的女声,海拉倒是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廷安啊海拉姐……”曹廷安听到海拉的声音心里很舒服,像是一直压在他胸口的时候被撤走了一样,但是毕竟是自己这么晚了还把人家吵醒,他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嗯好吧,廷安。怎么了?”海拉没有怪曹廷安,因为他从小就担心这担心那,如今也是为人谨慎,即使年纪轻轻却比同龄人要靠谱得多。
“我知道已经很晚了,我很抱歉,不过我一夜没睡,嘿嘿,我要去突袭杰克叔叔!”
杰克是又一位曹峰钢铁集团中的外籍高层,是个美国中年人,有着刮得干净利落的络腮胡子,衬上黑色的西装简直是帅极了。杰克也是曹峰钢铁集团资格最老的高层,据说他与曹廷安的爸爸有着很深的交情,曹廷安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去问他一些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多打听些秘密哦廷安,老家伙可是知道很多秘密的!”
打完电话海拉躺在床上又纠结了起来,这样下去公司里的局面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改变啊,还有,她怎么能让曹廷安那个小孩子去一个老狐狸那儿打听消息呢?
海拉拧开了床头灯,橘黄色的温和的光芒把她那条白色睡裙衬托得很柔美。
曹廷安开着银白色的兰博基尼在高速路上静静地滑行,车窗外的夜色开始有一丝泛白。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拿到了机动车驾驶证,但是他也如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喜欢开快车。
曹延安调整好状态,把手机调成静音,用座位旁的按钮加速到了每小时两百公里,整辆车像是一道夜幕下的银色疾影。
杰克现在应该,在乡下吧?曹延安的脸上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