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只想实实在在多做些事,说万里从来不举行开工典礼,这次也是有人提出的。
徐亚芬说话就像冲锋陷阵,不会有一点拖泥带水。不过我看见她这位万里董事长的裤腿上、皮鞋上都拖着泥带着水。她说一早她去小学工地了。万里的小学铺的都是那种防滑的、带弹性的红砖。这种砖带毛质感,易脏。她发现没擦干净。有关人士说这就是擦干净了,任何单位擦成这样就很好了。
徐亚芬不满意说必须重擦。
徐亚芬擦砖,和徐亚芬引进英国诺丁汉大学,那劲头,其实是一样的。申办宁波诺丁汉大学,要盖的章之多,要办的事之多,让徐亚芬往省城、往京城跑了14个月,有时一周跑3次。到了和英方说好的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如果这一天还不能把全部章盖完,宁波诺丁汉大学又要缓办一年了。
而这一天,徐亚芬一看还差一个部级的章。
她的腿直打哆嗦。
和英国人都讲到这份儿上了,讲话是要算数的!
终于这个章也盖上了。
她的内心充满了感动。毕竟,引进世界一流大学,这是中国教育体制的一次突破。
“我要做一个跳起来摘苹果的人!”她用沙哑的嗓门急促而大声地说,然后就是哈哈哈哈。
我想,为了这一跳,她用了14个月的助跑。
“我总是讲话一定要算数,可是我又老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结果就苦了自己。哈哈哈哈!”
她这一句话的后面,有多少卓绝,多少艰苦!
不过那紧接而来的定向爆破,让人看不到她的苦,只看到她的酷。
1993年她“稀奇古怪”地想用民营的机制办一所国有的学校,成功了归国家,亏了自己承拐。可是,不让国家投钱,自己又哪来的钱?当时听说办驾校赚钱。她和同事租下郊区的一个废弃养鸡场。白天忙学校的事,下班后骑车去郊外整治鸡场。饿急了,向附近自带盒饭的民工买点米饭吃。每次累晕过去,又都是民工把她抬到卫生所输液。卫生所的医生看她一次次地被民工抬进来,叹日:个体户干活真是要钱不要命!
徐亚芬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也实在说不清楚--人家怎么能相信她这个“个体户”“成功了归国家”呢?人家又怎么能相信她这个天天在收拾养鸡场的人,已经慷慨激昂地在会上说要用20年的时间,建成中国第一家设施一流的教育集团呢?
后来,徐亚芬这个关于20年的稀奇古怪的想法,10年就做到了。2002年浙江省万里教育集团已经拥有浙江万里学院、浙江万里国际学校中学、浙江万里国际学校小学、浙江万里国际幼儿园等9所学校,至2004年,加上宁波诺丁汉大学的成立,正好10年建成10所学校。
后来,4月17日,《春天送你一首诗》的活动在万里举行。第一排坐着着名的诗人、演员、朗诵艺术家。万里的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拿着各种本子拥到前边找他们心中的“星”签个名。直到朗诵会结束,大家散去后,有一个人还一直在签名,学生们小鸟般地拍打着翅膀扑向他们心中明星的明星。签名、拥抱,一派“徐老师”的欢叫声中,生长起一派徐亚芬式的春苗。
有一个节目,台上4个少年正表演车技,醤如骑着车从1米高的台上跃到台下。当然,其实,跃下时车即使歪倒人也伤不着。我正巧坐在她的一边。她一看少年人跃下,就抓紧我的胳膊,身子向我靠过来小女生般地叫了起来:“吓死我了!”
还有一个节目,是童自荣朗诵余光中的《乡愁》。她那秀美的瓜子脸上挂着细珠子般的泪水。
徐亚芬,实在是非常女孩,就是有很多“稀奇古怪”。
而她那“稀奇古怪”,她那充满幻想的少女心态让她的嗓子累得好像正在变声的男孩。医生说她声带肥厚,天天充血要“禁言”。我想起她办公桌上的一盒“金嗓子喉宝”,我说那怎么办?
她哈哈哈哈地说:我哪能一天不说话?医生的话听了还能活了?我经常晕过去,医生说一定要查原因,说昏厥的原因上千种,让医生查还不得查到死了?
有一次徐亚芬一行在悉尼谈判引进事宜。那天到点了还没见她从屋里出来。同事就去按她的门铃,不见动静,叫服务生打开了门,才看到地上躺着徐亚芬!脸部摔破了,地上全是血……
送去医院急救,救活的徐亚芬当天照例又坐在谈判桌旁。
只是,她哈哈哈哈对我大笑着说:“脸摔那样,形象没有了。”关于徐亚芬的形象,不妨借用诺丁汉大学校长杨福家的一句话:有徐亚芬在,我愿意把诺丁汉引进宁波。
而徐亚芬说,她愿意每一个万里的学生都充满了创业的愿望!不过,她说以后她再不要生出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说,等诺丁汉上了轨道,你又会有稀奇古怪的想法了。
她看着我,这回没笑,而且第一次说话不像开炮。她说,她一直很喜欢哈佛,她常常给师生讲哈佛的故事。
商聪聪:每一个年龄段都应该把握好这一年龄段应该做的事
我并没有想象过他是什么样儿,只是一见之下,还是觉得他不是我想象的样儿。
我在北京看到过一篇关于这个宁波学生的报道,就以为他多少有点威猛,结果是十分地书生。他的手指白皙细长,白个剔透,细个灵秀。这么一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敲击起来,那是一个很美的镜头。
他听说我看了一篇报道,就不安起来,问是什么报都讲了什么。我也说不清了,我只是看了报后就想要找到他。他说他最怕那些报道,把他写成什么什么样,其实他根本不是优秀,他只是有一种向世界表达的意识,有一种多做一点事的愿望,这在国外再平常不过。
一年前,他大三的时候曾经给联合国有关部门发E-mail,希望当volunteer(志愿者),当时是派往非洲国家卢旺达服务。对方把志愿者的表格发来了,上边有一项是出生年月日,他老老实实地填上1981年5月。回信来了,说很抱歉,你年龄还不到25岁。
他想,为什么非要到25岁才能当志愿者?国内不是很小年纪也可以当志愿者做大扫除吗?他想,大概,25岁以下应该集中精力学习和掌握各种知识。每一个年龄段都应该把握好这一年龄段应该做的事,包括关注我们居住的城市和人类共同拥有的地球。
他很感兴趣的是绿色和平组织。中国大陆没有。他十多岁的时候找来一只信封,上写:英国伦敦绿色和平组织收,当然是呼吁环保。只不过这封信,充满了少年人热情的信,到底情归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高中时他课外参加了宁波的一个网络知识培训班。考上宁波大学后,就可以去大学的自助机房刷卡上网。他大二时开始和中央台交流百姓关注的十大法律问题。2001年11月4日,中央一台的《今口说法》法律论坛上,有一位不到20岁的小嘉宾--宁波大学法律协会会长商聪聪。
我和商聪聪谈话时,眼睛几次移向他的手--我觉得光看他的手就知道他是一个聪而又聪的学生。不少大、中学生上网聊天、打游戏,他上网用来阅读世界,用来打开视野,用来提高英语。他上网时总是带一本英语辞典。国外的来信通常单词都认识,但有时合在一起就不能准确地知道什么意思了。
我很同感的,便想教他一词:你知道BeShanghaied是什么意思?Shanghai(上海)的后面为什么加上ed变成动词?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我笑:我也是前几天从凤凰台偶然看到,我想大概意思是上海化,好比DoyouYahoo?(你雅虎了吗?)把Yahoo变成了动词。
聪聪一点就通又学而致用,叫人愿意和他沟通。去年他在网上向联合国设在意大利都林的“区域间犯罪及司法研究所”发£一mail谈到他对问题的看法和参与操作的意向。对方把他的邮件转发给两个项目的负责人。其中一位是香港大学犯罪学研究中心的教授。现在聪聪已经参与港大教授的这个关于商业犯罪调查的项目。真正投人这种非盈利的事,需要兴趣,需要能力,更需要持之以恒。教授希望他完成1000份调查。我看到了一份调查,那是厚厚的一叠纸。被调查的公司得回答无数的问题,每一个问题下写着Yes(是),No(不),ntknow(不知道),Refusal(拒绝作答)。
我拿着这么重的一叠纸,问:会有那么多公司愿意配合你的调查吗?你能完成1000份调查吗?
他的回答,不是Yes不是No,不是Don’t,不是Refusal,而是第五种:我尽力去做。
聪聪说,他希望能够为预防公司犯罪提出一些建议。他对嫌钱没有什么灵感,但他想他可以为这个社会多做一点事。无论如何,我是做不了这1000份调查的,哪怕给我几个人一起做,我也坚持不下来的。
我不能不重新审视这位白晳的文弱书生。他低低的但急促的语言,他纤细但灵动的手指,让我感觉到一种奔突的激情。
今年3月,国际刑事司法犯罪会议要在曼谷召开。这是5年一次的会议,聪聪在网上知道这个信息后,就与联合国属下的国际合作打击跨国犯罪机构联系。他很高兴的是国际方面的回信总是那么客气,总是要对他这个年轻人说“Thankyou”。当然,对方一般也不知道他只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宁波大学生,不过往往知道他在法律方面的努力。他被邀请作为observer(观察员)参加这个会。
然而他实在还是一个孩子,单纯,良善,甚至心太软。他今年暑假就毕业了,父母是普通的宁波人,希望他这个独生子留在宁波工作。三四月份,各公司的录取或不录取的通知书都会寄到。他希望都不录取他。
我说为什么?
他说一录取就得签约,5年。可是他想去境外继续学法律。他知道法律方面国外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去学习,他希望出去面对很多的挑战。但是他有顾虑:不愿意给父母带来不高兴。另外,家中本来没什么钱,他要是用父母仅有的钱去交第一年学费,他实在不忍心。
我说,毫不犹豫地出去攻读,日后才能厚报父母和我们这个国家。是后报,更要厚报!
我多希望更多的少年人,能像商聪聪那样自觉地和国际接轨,勇敢地和世界对话。当然,商聪聪的出现也因为他家在宁波。而且他非常宁波--激情而实际,很有想象力而又富于操作性。
与聪聪谈话,几次听他讲要把握每一阶段。不过他真的太辛苦。打开电脑,在Word写英文邮件写累了,有时就放首歌听听。他喜欢听刘德华、张学友的抒情歌唱。但是最近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喜欢上SHE的《SuperStar》。我说SHE组合3月来宁波,他说他不会去的。他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不喜欢被同化。如果是他一个人和她们见面,那他愿意。
他说他在宁波走路,也喜欢一个人,那才能品味这个城市。
对于聪聪,连走路这一个时间段,也要把握住。
所以他是商聪聪,所以别人不是商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