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狮吼虎啸般的巨大瀑布前,云宣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母亲的族人被集体戗杀,身首分离的血腥惨状,心底似有无数个冤魂在怒嚎,哀怨。
今日的自己,是否也会重演当日的一幕,在这激流翻腾的乌江水中新添一缕幽魂。原来,这就是逍遥故设迷障,特地把自己弄到这里才杀死的原因,可能这落日崖的地势有什么令人无法猜透的玄秘之处,而逍遥却掌握了什么重大的秘密吧。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这种响声压过了万丈瀑布的滔天之声,从对面高耸入云的神女峰上回荡四周。
云宣和逍遥齐齐转头望去,一向平静圣洁的神女峰上,突然似有万匹白马夹杂着巨大雪球从山顶倾泻而下,不过转眼功夫就填平了半山上的通道,还以止不住地速度向山下滑落。
那条被埋的通路正是云宣本以为自己被送神女圣庙的必经之路,在这一时刻,突然发生的雪崩,无论如何不是自然的巧合这么简单。
“是不是你做的?”云宣一双杏眼饱含着怒火,恨不得把眼前的妖魔焚烧殆尽。
“呵呵,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聪明。不过这份聪明却抵不过人心啊。要不是你那银盒,凌天扬那老小子又岂会乖乖听信我们的安排。如今,估计也带着人马压在这雪山里做他的地府之王啦!哈哈哈哈……”
逍遥得意的仰天长笑,这个偷梁换柱,斩草除根的计谋可是自己的心血之作啊。
“哎哟!你这野蛮的丫头,快松口!”在逍遥得意忘形的时候,已被怒火煎熬到顶点的云宣,奋不顾身的咬住了逍遥抚在自己肩头的手腕。自己身材瘦小,武功不济,但就算临死也不能放过这个妖魔。
云宣发了狠劲,紧紧咬着逍遥的手腕就是不松口。尖利的牙齿,透过手腕处最纤薄的肌肤,死命的嵌入肉里,一股腥甜的血气涌入了口鼻,呛得云宣忍不住呕吐。可心底的恨意,抵制了对血液的反感,化成了一股复仇的火焰,燃烧全身。
这种感觉无比熟悉,熟悉到云宣竟然在这生死一刻开始回忆起残留的往事。如果此刻在她身后的人不是这妖异的萨满而是当年那个玄衣少年,那一切又会如何?
死到临头,她居然还有心思去怀念过往,这份心情也着实诡异的紧了。或许,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当年的密林中吧,如今自己也要死了,只可惜魂魄要被这妖异萨满所拘,要不然倒也可以再去找找他……
逍遥见云宣发疯了似的咬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不松口,只得拉扯住云宣的秀发,想把她拉开。可这丫头却似化身成了一头饿狼,瞬间爆发出了野蛮杀气的本性。预定的祭魂时辰还没有到,此时又不能痛下杀手把她杀死。逍遥第一次感觉,惹到女子动怒,也真是一件麻烦事。
就在两人拉扯不休之时,一声钝钝的金属撞击之声从瀑布下的乌江水面传来。似有一只体型巨大的水兽正从江底升上水面。
白浪滔天,从江中一分为二,一艘通体玄黑的巨舟,从十丈开外的江面缓缓露出了真容。船头用乌金熔铸成独角龙头的图案,船翼两侧装有硕大的鱼鳍状金属浆,尾部也似龙尾,正汩汩的向外排着江水。从江水深处,慢慢上升,直到整个船身露在江面上。
透过朦胧的水雾,云宣隐约看见龙角之上一人独立,猛烈的江风吹起他一身玄袍,云亮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任其飘扬在脑后。桀骜不驯的霸气,凛冽入骨的杀意笼罩着全身,如魔王临世般出现在眼前。
远远的,淡淡的,只这一抹身影就唤起了云宣心底最隐秘的记忆。
逍遥震惊的注视着龙舟之上的凌楚墨,相隔十丈的距离,居然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杀伐之气,再定睛一看,发现他坦露的胸口处一块墨玉龙玦正在艳阳水气中焕射出五彩的光芒与云宣胸口那块龙佩遥相呼应般,熠熠闪光。
逍遥勉强镇定心神,嘴上却还故作轻松道:“小丫头,你的相好可真不少。一个阿思兰就惹出了这么大祸端,这会儿又来一个,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云宣狠狠地飞了他一个白眼,闷闷的反驳道:“闭上你那臭嘴,什么相好,那么难听。那个人我不认识。”嘴上虽如此说,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幻莫测。
逍遥瞥了一眼云宣的神色,不怀好意的笑道:“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多看一眼吧。此生你们是无缘再见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把通红的琥珀匕首,突然出现在逍遥手中,直直往云宣头顶刺下。
眼前银光一闪,金玉撞击,火花四溅,逍遥举着琥珀匕首的手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一扬。结界之外,龙头之上,凌楚墨抬臂挺身,一把巨大的银色大弓,拉成满月,一根刻满繁复咒语的金色箭矢划破逍遥的虚空结界,破空而来,把正准备取云宣魂魄的琥珀匕首一折两段。
生与死,在这金光一闪中,堪堪逆转了轮盘。
“紫烽,去把那该死的结界破掉!”凌楚墨冷冷的一句命令。
云宣只觉眼前一暗,源源不断地紫气升腾而出,龙舟的上空,多了一个身着紫甲,头戴银盔的青年武将,只见他临空站在一头白隼之上,两臂上下翻飞,不断变化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那股暗紫色的气流夹着金光,将瀑布前的虚空结界,团团覆盖。就像一只巨大的水晶球上突然布上了密密麻麻的紫色裂纹,这种裂纹暗含着地狱的杀气紧紧压迫着逍遥的结界,寻找着最脆弱的突破口。
逍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神兵魔将,没有余暇顾及一旁震惊不已的云宣,赶紧一个飞身,跃到瀑布上空,脚踏白鹭,手捏法印,拼劲全力维护岌岌可危的虚空结界。暗红色的杀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支撑着越来越缩小的结界,红色与紫色之气,一里一外,将落日崖瀑布上空遮蔽的暗无天日。云宣看不清楚两人斗法的情景,眼前都是一道道紫光、红光飞来跃去。
“破!”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之声,无形的结界瞬间土崩瓦解,无尽的紫气掀起冰冷的江水,压过暗红色的空间,直扑而来。逍遥一口鲜血喷出,止住向后跌落的颓势,伸手一捞,把悬石上的云宣抱入怀中,御鹭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