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要霸占她,他只是想待在她身边,即使她要嫁给城主,他并未过多伤心,他只要能每天看到她,便能心满意足。
他的愿望那么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却为何,比登天还难上千百倍……
汝鄢婵但立一旁,面上微微黯然,银翘已双眼红肿,犹在若有若无地抽噎。
满室静谧似水,四人如此僵持着,始于晨曦初韵,皆是滴水未进,因这阴晦沉闷的天色,淡化了时光的流逝,不知不觉便已将至黄昏。
雨日下午黄昏交接之际,自是格外灰暗,屋内恰可燃灯,却无一人行动。
却见寒逸轻轻拾起少女雪白的柔荑,垂首深啄着那冰肌玉肤,吻入到细致的纹理中去,唇齿间逸出低哑的音节,“师父,你先回扬州,等我做完这件事,便会回家去找你,然后永远陪在师父身边,再不分开……”
他抱着少女款款站起身来,陡然一掀眼帘,却让在场之人微微一惊!
那双眼眸不复空洞,竟是回归了如初的寒凛,方才的消沉已如烟云消散。
他冷凝的眸光落在银翘身上,眉宇之间,自成一股凛然意气,“你去让人取月谷北洞中的冰魂晶做成一副冰棺,务必尽快完成!”
银翘蓦然回神之下,慌忙应哦一声,旋即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云隐收回视线,转身便要离去,骤然一声清冽的嗓音自背后追袭而至,“站住!你去哪里?”
云隐站定,背对着青衫少年,幽幽阖上双目,仿若压抑已久的悲痛翻江倒海地涌上,纯澈无邪的俊容之上,有一行清泪静悄悄地滑落下来。
“如今她死了,我做的一切都已毫无意义,不想再与你为伍,我要随她一起去扬州,从此陪伴在她身边,不问世事。”
在汝鄢婵惊诧间,却见一道赤电倏然吞吐而出,其光芒耀如长虹贯日,迅如超光驰兔,向云隐绵绵而来,在他脑后三寸之处,戛然而止!
汝鄢婵面上虽不起波澜,但翩翩黄袖之中,素手已暗自握住了三枚毒蒺藜,一双淡眸静默凝盯着少年城主,依约染出几分敌意的警惕。
寒逸一手横抱着少女,另一手持着一柄三尺赤色琉璃长剑,直指云隐脑后,言简意赅地冷声命令,“不准走,否则杀了你!”
他的才华,大唐无人能及,若无他相助,他又怎能成功?
夺棺之战
云隐却是闭眼无动于衷,清泪泫然如雨,神态间一派黯然凄凉,“要杀就尽管动手,她死了,我也不愿多活,借你之手送我一程也好。”
清莹的泪痕无声滑过,光华潋滟间,映得他的面孔分外皎洁凄美。
飘逸的水碧缎带在脑后微扬,悠悠划过儒雅的云锦长衣,掀起了几多怅惘。
寒逸盯着少年纤弱的背影,黑眸中的盛怒陡然一亮,惊煞了如临大敌的汝鄢婵,却撼不动视死如归的云隐,几番流转间,终是隐敛得无影无踪。
赤红的剑光一个回旋,倏然没入绯色剑鞘之中,再无光影。
寒逸淡视云隐的心灰意冷,清绝的眼角眉梢,不染俗尘,“我把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告诉你,你知道之后,必会心甘情愿地辅助我!”
惊愣之际,云隐终于款款回过身来,不可思议地抬眸辗顾……
暴雨仍是倾盆而下,待一应物事准备完毕,寒逸亲手将少女冰冷的遗体放入水晶冰棺之中,于城门口目送一队人马护棺而去,目中满是留恋。
银翘静立在少年身畔,目光脉脉倾注在那清冷俊靥上,积淀了几重深思。
云隐仍立于少女所居的屋内,凭窗观望雨幕成帘,诠释不尽的迷惘,流溢在黑曜石般无邪的眸底,“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汝鄢婵垂首恭立他身后,双眸淡如晕墨,“汝鄢婵不知,少主凭心而为便可。”
云隐幽幽叹惋,恍如有一江愁绪,都在这一叹之中倾尽。
他转身折回榻边,雪白细嫩的纤手,拾起床头柜上的白瓷碗,翻来覆去细细端详,但见它徒是一只空碗,已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他视线突地微微一动,转而抬眸目视黄衫女子,眼中智光潋滟,“你去这西峰上的厨房找找,若是找到了任何药草碎末,都给我送过来。”
汝鄢婵衔命敛衣而退,毫无遮挡地步入茫茫雨幕之中,迎风而去。
朦胧雨雾之中,一队苗族武士,二三十成群,均是蓑衣斗笠着身,护送着一副水晶冰棺,从林间小道中策马疾驰而过,带起一片片泥泞飞溅。
晶莹剔透的冰棺之中,静躺着一抹雪白纤影,倾城风华依约可见。
正当此时,道上凭空投下重重鬼影,众人抬首上望,却见一片阴影笼罩而下,竟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约有上百之众,自四面八方接踵而至。
双方一触即斗,雨中顿起一片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大作,黑衣人攻势排山倒海,勇猛无匹,苗族武士不敌,不盈片刻,便纷纷落荒而逃。
水晶冰棺沐于雨中,静置于一辆简陋马车上,一只透明彩蝶熠熠飞舞。
众黑衣人忽向东侧幽林齐齐跪下,神态毕恭毕敬,恍若顶礼膜拜。
为首一人单膝点地,拱手抱拳,埋首恭谨禀告,“属下已遵从教主吩咐,从苗人手中夺得冰棺,请教主过目。”
幽深密林之中,缓缓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姿态绰约,媚态万千。
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华美的幽紫锦袍若隐若现,斗篷连帽之中,隐露出半张面孔,竟是妖美精致得无与伦比,举手投足,于不经意间流泻出的蛊惑风华,竟让在场同为男子的众黑衣人,亦不免微微羞红了脸。
舒亦枫步态轻盈如羽,游衍穿过屏息敛气伏跪一地的黑衣人,直行至冰棺旁边,锦袖一拂,倏地将水晶棺盖掀落在地,溅起点点泥泞。
纤长白璧的玉手,在雨中轻颤着伸出,轻柔地落在棺中少女皎洁的素靥上,细细描摹着那美轮美奂的眼角眉梢,倾注了如痴如醉的眷恋。
隐约紫光笼罩了两人,却是将雨水牢牢阻隔在外,不得寸进。
他抚摩着雨中少女恬静的睡颜,狭长妖魅的桃花眸,此刻竟溢满似水的柔情,声音极尽温柔而小心,宛如在呵护自己心爱的小孩,“飞,我来了,我来带你走了,乖,听话,不要睡了,睁开眼来看看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鬼哭狼嚎的风雨,以及,少女波澜不惊的面容。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飞,不要这样,算我求你了……”
少女依然无动于衷。
一丛黑衣人只深深埋首,噤若寒蝉,任由骤雨湿透全身。
渐渐地,他眼底凝聚起浓浓的愤怒,好似有火光在激烈地闪烁,随即陡然爆发出阴冷狠厉的怒语,“你给我醒来!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去我的手够不到的地方,不准去我再也抓不住你的地方,绝对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