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石桌,共享晚膳,免不了追根究底,我便告知了学医的前因后果。
“四妹,你刚刚是传信给谁呢?”
“自然是我的师父,我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或许他有办法。”
尹筠夹起一块鲜嫩的羊肉,笑韵风流,唇齿间极为惊叹,“你师父真是神人,不仅教了你们那么厉害的武功,竟然还会医术!”
“我师父是神医,但我只是个药师,连最基本的针灸都只懂了皮毛,比起普通大夫来,也就会用用药,既能治病,又能解毒。”
朱潇执箸之手一顿,目间不免钦佩,“真想不到,你失踪了那么久,居然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把医术学到这种程度,简直比神童还神童了!”
“如果你见到一个人,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童……”
便在这月下柳间,神思亦随着夜风飘渺,雪白右腕之上,蓝色丝绦维系的金银双铃宛然在目,不知那风华俊秀的少年,如今一抹孤影何在?
凤凰长离,空对枝,长相忆,悠悠长孤寂。
尹筠抬眸望月,目光如炬,“你师父怎么这么厉害。”
我含着玉箸若有所思,笑得不尽得意,“那是自然,我师父医术绝世,而且精通道法仙术,可不是一般凡人哦!”
三人相视一眼,面上都不约而同地添上了一桩深思。
自那日始,我每日着男装出行,往返军营府邸,出谋划策,照料病者,闲时与三女携手步阡陌,共品关关雎鸠扶弱柳,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三日之后,师父回信到达,信中用心良苦,不仅列出了详细药方,还特意为我讲解了配药原理,兼有一些医理知识,令我受益匪浅。
我将药方带至军营,军医立刻忙活得脚不沾地,待药入人口,不盈片刻,病者已恢复神智,气色大好,口齿清晰,众人终于如释重负。
朱潇立时下令全医,大量赶制此药,让军中所有中毒将士服下。
此后便是一番询问,关于入蛊阵后发生的一切,似是一场噩梦,以致众人闻之色变,甚至不愿提起,但因事关重大,不得不如实相告。
朱潇将阴阳蛊阵的详情悉数告知流萤,即便如此,但未亲眼目睹,流萤亦不知其中玄机,无从寻得破解之法,平苗之事依旧一筹莫展。
数日来的朝夕相处,三个女孩感情渐深,虽性格迥异,但已情同姐妹。
在巫州留居多日,此日晨曦初露,我突发奇想,计上心来,又逢赵雪楹伤势痊愈,决心既定,便联袂前来府邸前厅,告知我的决定。
朱潇闻言一惊,踌躇之色溢于言表,“你要亲自入凤凰城查探?”
我携赵雪楹安坐侧座上,一身白羽袍翩跹飒爽,唇瓣漾起意味深长的笑韵,“不错,为今之计,便只能派一人深入凤凰查探,既要身手灵巧,善于夜探,又要武功高强,确保能将消息送出,如此看来,恐怕没人比我更合适!”
尹筠折扇一合,倏然站起身来,眉间蹙起三分凝重,“不行,凤凰城戒备森严,周围设有蛊阵,你硬闯恐怕只会中蛊身亡,更别谈查探消息。”
“尹公子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师妹?”
“不管怎样,这凤凰之行,委实太过危险!”
“以我神偷之术,查探及破解机关之术无人比我更拿手,而流萤作为南诏国的少主,虽然从小与我隐居深山,但自幼便习得巫蛊之术,即使无法破解蛊阵,但自保绰绰有余,因此我与师妹一同前去,自是再好不过!”
尹筠眸底一惊,瞠目结舌,“你当过神偷?”
我端茶就饮,桃影自绽笑颜,“怎么,不像吗?”
朱潇锁眉深思,唇角抿出一线难解的沉重,“你真的决定要去凤凰?”
纱窗半掩,阳光透窗,映染出墨绿锦服上的层层褶皱,恰如百结的心事。
“沧澜让我来帮你,我能做到的,也便只有这些了,而且我与师妹皆身手不凡,大哥亦是清楚,此去凤凰,定能安然无恙。”
朱潇付之一叹,吐出了满怀忧郁,“既然四妹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留,但你需万事小心,若不能成功探得消息,不必硬闯,千万要平安回来!”
他身负重任,当知孰轻孰重,无计可施之下,便只能取此下策。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小雪的事,大哥可处理好了?”
“赵姑娘来的那日,我便将消息传书给了皇上,皇上亦立刻派了人前来迎赵姑娘回宫,明日便可抵达巫州!”
“派谁来的?可靠吗?”
“四妹尽管放心,要护送赵姑娘的是禁军统领,一定能保她安然无恙!”
禁军统领。
次日,众人皆在巫州府邸迎接即将到达的禁军统领,我无心顾此,如往常一般,整日在军营治伤照料,直到傍晚方才稍作休憩。
夜凉风清,月上柳梢,不远处的军营火光依稀,我倚卧在大树斜枝之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一手夹着一片绿叶,百无聊奈地吹着亘古的童谣。
我一身白羽袍,白色单肩斜袍因风而扬,天蓝锦衫的纹理在月下宛然,肩头轻羽熠熠,蓝色腰束勾勒出曼妙的身材,雪白的颈带与腰带凌风起舞,斜束头顶的银发丝丝飞扬,七彩灵蝶翩翩飞舞,月下瞧来,只见轻逸飒爽。
蓦地,我眉梢一凝,掷出手中绿叶,势如破竹地袭向左侧三丈外的一棵树!
夜色中寒芒一闪,绿叶登时被割成两半,摇曳而落。
树影之中,率然步出一道昂藏矫健的身影,却刹那间将我惊在当场!
那人身着银色长袍,金冠束发,腰佩宝剑,剑眉冷冽,皮肤黝黑,眼中却带着寒铁一般的凛然,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冷厉风韵。
这一刻,三年前京城的种种遭遇,蠢动着浮出意识的水面。
我悠悠坐起身来,双手撑在两边,长长的一束银发垂泻下来,宛如月下生灵一般,迷惘地觑向脚下的男子,“怎么会是你?”
赵凌寒仰望着坐于树梢的我,面无表情,“你打招呼的方式真粗鲁。”
他的声音不含丝毫情绪,有如寒玉坠地,凉沁碎毁。
“彼此彼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朱潇告诉我你在这里。”
恍然,继而莞尔,“原来你就是大哥说的禁军统领,赵将军,别来无恙!”
不料他这么快便从兵部侍郎,到掌管整个御林军,可谓是平步青云!
他眸光微闪,好似含着两团幽火,“不准那样叫我!”
我在树上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一派气势凛凛,“统领大人身居要职,乃禁军之首,自当敬重,把小雪交给你保护,我也可以放心了。”
“既然这样,今日为什么没来见我?”
“赵将军可是要兴师问罪?抱歉,我非朝廷中人,不受朝廷规矩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