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步,我继续向深处走去,“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牵引着我,你也帮我找找,这里应该有跟我长得一样的壁画。”
他负手随后而来,抬眸观觑廊中姿态万千的神女壁画,声音冰凉宛如冷泉流泻,“这里的壁画基本上都是佛教众神,怎么会有你的画像?”
“不是我的画像,只是和我样貌相同而已。”
“这里有几百个洞窟,怎么可能找到,你不会是想借机甩开我吧?”
不置片言,我径自在昏暗长廊中疾行,将石壁承尘的壁画雕塑寻觅得滴水不漏,舒亦枫无可奈何,只得随我在城堡中按图索骥,大海捞针。
在变化无穷的千佛洞中穿梭不断,从一层细细寻至五层,眼观壁画无数,佛界百态、芸芸众生尽收眼底,恍然不觉之间落日敛锋,流光已向晚。
我几欲偃旗息鼓,却在踏入顶层西北的洞窟时,情不自禁地生生顿步!
敛眉,没错,那种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气息,就在这里,就在脚下!
蓦然抬首,夜风由长廊中疾入,将岩壁上的灯盏吹得瑟缩将熄,蓝衫紫袍迎风起舞,明灭昏暗之间,将两人的眸色都映成惊异欲绝。
光洁不染尘的石壁上,精绘一副巧夺天工的壁画,几令满洞神女黯然失色。
壁画上勾勒出四个分着青白绿紫霓裳的天女,天花乱坠满虚空,玉肌雪肤若隐若现,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轻盈巧妙,潇洒动人。
青衣女子轻弹箜篌,驭青龙踏云而落;白衫女子反弹琵琶,骑白虎昂首腾空;绿裳女子浅弹古琴,乘朱雀翱翔九天;紫纱女子口吹长箫,踏玄武飘游。
衣香鬓影环绕着蓝衣天女,香肩玉腰莹然在目,衣饰淡雅,眉清目艉,眉心蓝莲,手捧莲焰,神情忧思,臂上长带飞舞,胸下彩云飘旋。
蓝衣天女赤足之下,竟是一只红眸的冰山一角,与梦中九渊魂兽同符合契,其身躯之庞大匪夷所思,即使只见九牛一毛,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这壁画竟与我曾在皇陵所见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双九渊的眼眸。
毋庸置疑,她,便是真正的飞天!
无数梦回所见,以及秦始皇陵壁画所见,皆是神女飞天……我的前世!
蓝衣女子素手把芙蓉,西域着装,而我又天赋异禀,擅吹横笛,这一切与传说中的飞天何其相似,她之所以被佛咒禁锢,便正因她是佛界神女!
之所以我的笛音能吸引蝴蝶,正是因为飞天乃歌神和乐神的化身,我身具飞天灵力,灵力不经意间注入笛音之中,便能吸引世间万物。
惊愕之色随即从面上褪去,舒亦枫轻忽行至飞天神女的壁画前,含笑嗓音在一片模糊中越显得阴凉悚然,“没想到这里竟然真有你的画像,你和这佛教神女一模一样,你不让我碰你,但是我对她做什么便与你无关了。”
他向蓝衣天女伸出手,我微一皱眉,毫不犹豫地掠身前去,横臂截住他图谋不轨的手,那般不容亵渎,却是让他面上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薄笑。
“你适可而止,她可是飞天,你要是敢对她无礼,小心遭雷劈!”
他的青丝柔柔地落在幽紫衣襟之上,玉指凉泉似地划过我的脸颊,唇齿间蛊惑的笑韵隐约,“你就这么诅咒我?放心好了,我只对你有兴趣。”
我转身不予理会,在诺大的洞窟中四处观摩,却未见文字记载等可供考据之物,不由心灰意冷,纵身跃上中央高耸的岩石,抱腿面向壁画而坐。
这飞天壁画百看不厌,仿若能驱除一切烦郁,却又衍生别样的怅惘之思来。
舒亦枫并肩坐于我身畔,左臂随意搭在支起的左膝上,信手抚过我鬓边的淡蓝蝴蝶绢花,“你迫切地来这里,就为了让我看你的画像?”
“你少臭美,我是来寻找关于飞天的传说。”
我了然无趣地暗翻白眼,右腕金银双铃随风飘响,取下挂在腰间的碧竹长笛,任由黑发夹杂着绫带倾泻在蓝裳上,隐有诸多抑郁驻留心中。
“我可从未听说过飞天有什么传说,你……会吹笛子?”
回以嫣然一笑,我反手将长笛横在唇边,在一窟静谧中阖上双眼。
婉转的笛音冉冉响起,千回百转地飘荡在千佛洞中,恰如清泉鸣石,鸟语花香,沁人心脾,将方才的微妙凝滞驱散,只让人心胸为之一清。
这正是那失传已久的佛家圣曲……《梭罗禅寂》。
一丈高的巨岩顶端,隐约可见一抹如梦似幻的纤影,淡蓝华美的绫裳飘扬,发间绢制双蝶轻盈欲飞,腰侧飘带迎风招展,轻盈得就像梦境一样。
紫袍男子托腮静坐,侧首寄目身畔之人安恬清谧的素颜,狭长桃花眸里的笑意逐渐浓郁,竟不似素日的阴冷妖魅,反似春天里朦朦的暖雾。
便在这惬意无限之时,一阵寒风袭来,衣袂翻飞之下,洞窟中倏然蓝光大盛,吹散了他的目光倒影在满墙烛光中的,那个柔情似水的春天。
我不禁惊觉睁眼,愕然一怔之下,手中长笛却是丝毫不曾停歇。
悠扬笛音锋芒毕露,幻化出一道道幽蓝光波扩散开来,石壁中随之飘出一个个闪耀蓝色字符,接二连三无有穷尽,在空中如萤火般飘游不定。
这千佛洞中,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机关,而且是以梭罗禅寂触发!
在两人惊愣视线中,字符井然有序地重组排列,最终凝成一道围绕二人的圆柱屏障,铺展成一幅长篇大论,字体非我所识,却是似曾相识。
这些竟赫然是一千多年前战国燕国的篆体!
千韵盒,封神陵……为何这些解开谜团的线索,竟都与古燕国有关?
我即刻将长笛收入腰侧,自蓝纱锦带中取出两份纸笔,将其中一份递予身畔男子,敛眸正色,“帮我把这文字抄录下来,一人抄一半!”
“你抄这些干什么?”
“它们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们,所以要把它们带回去培养感情!”
他左手托腮,妖娆青丝缠绕颈项,一双墨玉似的瞳眸似笑非笑地望住身畔的我,“你说话真有趣,我为什么要帮你抄?除非,你亲我一下!”
愤懑地怒瞪他一眼,我顾自执笔从头抄录起来,却顿觉左颊微微一凉,骇然回眸,正映入他蛊笑如画的眼角眉梢,几欲令人神魂颠倒。
“我亲你也可以,就当是我帮你的代价!”
谩不经意地夺过我手中一副纸笔,他旋即与我相背而坐,专心致志地挥笔抄录环绕周围的蓝光篆体,紫袖轻忽拂风,好似全然不以为意。
我兀自捂脸撅嘴闷闷不乐,忍气吞声下,只得悻悻提笔书写几许烟波岁月。
虽然并不认识燕篆,但仍能凭藉一鳞半爪的痕迹照样临摹,日后再作解答。
字数虽多,但两人抄录下来并不困难,是以半个时辰便已收工。
抄录完毕,二人联袂跃下巨岩,却见周围飘浮的蓝字霎时化作点点流星,尽数往我手中汇来,竟凝聚成一株蓝莲离焰,悬浮于掌心三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