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枫倾身贴上前来,薄唇宠溺似地轻啄着我的额头,一片暧昧的柔笑,“原来要真的废了你的武功,你才会听话,看你现在多安静。放心好了,在你的伤痊愈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那之后,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我不再微笑,不再哭泣,生命犹在延续,而灵魂,早已迷失在浑浊的夜里。
他埋下头,青丝蜿蜒垂泻,冰冷的面具触碰着我裸露的肩,语声轻如流湮,“你如今武功尽失,想逃也逃不掉,就乖乖地跟我在一起吧,不要再想别人了,我会为了你变得更强大,让任何人也无法从我手中夺走你……”
眼前仍是黑冥无光,涣散的瞳孔全无纤栗颤动,依旧沉寂如一潭死水,斑斓尘世,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留给我的,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他轻抬着我冰雕玉琢般的脸,玉指抚着我蒙眼的黑绸,一脉脉凉息沁入肌肤,“以后你不用女扮男装辛苦自己了,为了我,做回女人吧,没有了武功,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伴你,从此以后,你便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他凑过头来,冰凉的气息笼罩住我全身,由额头、脸颊一路轻吻下去,攫住魂牵梦萦的樱唇,浅尝深啜,双手自我腰际徐徐上滑,抚过身躯纤柔的线条,轻轻捉住我被扣石壁上的双手,与我十指相扣,红线绕指千匝。
“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我依旧无动于衷,只能任由黑暗一步,再一步地吞噬着残躯。
两人的身躯亲密地紧贴,他贪婪地攫取着我柔软的唇,不住剥夺我躯体残存的一点温度,不顾我的沉默,他开启我的唇瓣,深入索取着一切。
我静静地倚着石壁,面如死灰,宛如被抽取了灵魂,惟剩华美绝伦的躯壳,又似一个破碎的琉璃娃娃,索莫乏气,长夜漠漠辨不出容颜。
低低的呢喃,自唇齿相交间溢出,掺拌着欲罢不能的痴恋……
“原谅我的自私,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陋室中一灯如豆,只有窗外声声滴落的残雨,伴着相拥的两人,无尽沉沦。
惊雷一夜,沉落琼叶千片,阻塞了归乡的阡陌。
红烛泪尽浮光现,雨过后潋滟一袭,守望天霁。
第一缕晨曦初露之时,紧锁一夜的门扉开启,侍婢云绕中,一道修长紫影洒如而入,目光投向了床榻上静躺的少女,假面下神情变幻不定。
白袍胜雪如霜,在满室晨曦的勾绘下,纤窕见形,宛如轻烟一样飘渺。
男子敛衣款款而入,窗外枝头的桃花陨落,沾染锦袍亦未觉,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如月似霜,分明阴冷漠然,却教人神摇魂荡,绮念丛生。
我无颜落色,淡望榻上飘摇的纱幔,被挑断筋脉的四肢仍无法动弹半分,手腕脚踝处被绷带整齐包扎,却隐约可见雪色中那触目生怜的绯。
舒亦枫就坐榻边,玉指拾起我铺散床褥的秀发,唇角柔笑不变,平添几分落寞怜惜,“难道我不在身边,你便睡不着么?熬夜可不好哦。”
我冥迷望着金曦氤染中的帷幔,心亦随之飘飘荡荡,不知栖落何处。
“等你伤好后,我便只与你一人在一起,可好?”
侍立一旁的侍女面色阴暗,我心内掠过一缕寒流,面上却无半分异色。
他俯下身来,柔滑的青丝垂落在我身上,冰凉的唇瓣蜻蜓点水地在我额上一触即离,手抚我僵硬的玉容,“真乖,我们离开西域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想必你也想念缥缈谷了,那便是你以后的家,我们的世外桃源。”
心满意足地笑开,他浏漓立起身,数名侍女盈盈而来,抖开一件珠玉白裳,顿时满屋里莹华潋滟,有若梧凤之鸣,又如海市蜃楼一般虚渺。
舒亦枫依案而坐,有如隔岸观火,托腮欣赏着侍女们为我梳妆,修长的手指叩着书案,唇边蛊笑加深,在阴影的浸润中,平生一层阴鸷。
对镜妆台,我面上波澜不惊,乌檀般的长发倾垂而下,泻成一匹绝佳黑缎。
周围侍女云绕,慢条斯理地为我梳弄整理,擢素手纤瑶,上红妆复把纨罗束轻套,玉指蔻长长如兰,轻点胭脂,细描淡抹镜中朱唇上。
镜中的容颜,仍是殊色倾城,只是,再没了往昔的微笑。
妆靥完毕,我着了一袭单肩白丝长裙,斜襟直抵腋下,纤腰以雪白丝带轻束,裾边倾斜如浪,发间坠饰璎珞步摇,莹白纤长的玉腿静垂榻沿。
舒亦枫屏退侍女,并肩坐在我身畔,手抚我清泉般倾泻雪裳的乌发,月华般迷幻的桃花眸沉醉无限,“还是女子装扮适合你,这西域女子的衣裳穿在你身上,虽然没有那种妩媚妖艳,却别有一番清丽动人,我很喜欢。”
忽觉右手一片冰凉,却是被他拾在手中,觑定腕间的金银双铃,凌波微动,“这铃铛还真奇怪,怎么也解不掉。罢了,反正也是一死物。”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纱巾,轻手蒙在我面上,眼中神光流转,“你的美只能给我看,不能让别人瞧了去,毕竟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太多了……好了,我们该启程去西域了,免得夜长梦多,日夜担心别人将你夺去。”
他站起身,锦袖一拂,将我打横抱起,在晨曦中花团锦簇而去。
一行人纵马奔驰如飞,踏花归去马蹄香,带起身后劲风卷舞。
驿路梨花绽如雪,尽染烽火,褪尽人间烟尘色。
我与舒亦枫同乘一骑,周围百余冥阴教弟子环护,在益州招摇过市。
望着逐渐退后的繁城风景,我心死如灰灭,却在驶入城外官道时,但闻前方蹄声惊梦,烟尘落叶中,渐渐浮现出一道白马骏影,正相向疾驰而来!
循声望去,当目及马上熟悉身影时,我心下一颤,全身都为之悸动!
那是……冷流云!
他不是在苏州么?怎么会来巴蜀?
我顿时心旌一阵激荡,希冀层涌而上,正欲扬声求救,不料竟被身后的舒亦枫率先封住了哑穴,纵使双唇竭力开合,却是一字也不能发。
双方渐行渐近,舒亦枫与冷流云在马上四目相对,眸光不约而同地变得冰冷,随即在十丈开外双双勒马停锋,喧嚣的尘土积淀下来,叶落如雨。
众灰衣弟子整齐列在左右,刀剑纷纷出鞘,肃穆以对。
少年一身蓝白长袍,只身驻马而立,墨发以白缎高束马尾,身形矫健似鹰,薄利双眉宛若削直的剑锋,斜飞入两鬓发间,双目皎皎如星。
腰间那柄银光剔透的星月宝剑,在斑驳树影下光华万千,璀璨夺目。
冷流云持缰静驻,微蓝瞳孔浸入晴碧一洗的天色,目光定格在我身后的男子身上,超脱尘寰的冷冽,几乎将方寸之域冻结,“舒亦枫?”
我乞求地凝望冷流云,只盼他能救我脱离虎口,却在转念之下,泯灭了心中仅存的一丝幻想,不由得垂头丧气,秀发倾泻在白丝长裙上。
如今我被白纱蒙面,无法辨认,而他对我已毫无印象,之前我又以唐门少主的身份冷颜相对,以他的秉性定不会出手相救,遇见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