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的诚意呢?”
我不甘咬牙,心系苏游影安危,便浑然不顾不容折损的傲气,逐渐屈膝跪下,却还未及落地,便觉右臂骤然一紧,一只玉手扶持着我重新站直。
我心中愉悦腾现,暗道他良心发现,抬眼流盼间,却见他一径笑得诡谲妖魅,食指兴味盎然地搁在唇角,“我说的诚意,不是这个。”
我悚然,愁散眉侧,尽付冬色,“你到底要怎样?”
他以指掀开我耳边发帘,俯首贴耳低言,“我要你……吻我……”
声音冰凉如蛊,暧昧地撩拨着耳际,听来却犹如洪钟巨磬响彻全身,令我不禁激灵灵一颤,一惊之下,涨起涛涛怒气,“你真无耻!”
他复立直身子,玉指轻撩着我耳际发丝,绝艳的桃花眸锁住我,莹薄枫唇,微启勾魂,蛊惑弧度,“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答不答应随你。”
瞠目怒瞪他半晌,我心下暗自衡量了其中利弊,便满怀愤懑地昂首踮脚,缓缓凑近他霜白的侧颊,心道吻脸无可厚非,权当不慎咬了一只狗。
哪料他霍然一挥袖,横眸冷冷斜眄过来,凝粹月辉的银瞳中,一丝阴霾稍纵即逝,檀色轻点唇绯,“你是聋子吗?我并非要你亲我,而是吻我!”
我身形一滞,双唇在离他脸颊一寸处堪堪顿住,咀嚼他言下之言,顿时气愤得七窍冒烟,几欲跺脚,恨不能将他吞噬入肚,以解心头之恨。
“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就别想见到苏游影!”
倘若此刻放弃,便会前功尽弃,更不知何时能再见苏游影,为今之计,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风流人用的整人方法都这么缺德,日后我定要漱口三日!
我强自压下满腔怒涛,再三踌躇下,缓缓凑近他花瓣似的薄唇,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冰凉唇上轻轻一碰,便立即转首撤离,连连吐痰清口。
纱幔随风拂过他阴冷面容,那洒落的点点阴影,在他眼底凝聚成浓烈噬骨的阴翳,那份突生的寒烈杀机,令人催魂丧胆,几要毁灭整个尘寰!
我正埋首吐痰,忽觉裸露在外的左肩一紧,一只有力的手将我倏然紧扣,其力道之重让我隐隐作痛,他柔美的唇角,泯灭了所有的笑意!
他倾身靠近我,妖魅如画的俊颜近在眉睫,眼瞳犹若两泓噬人的深潭,一片阴冷肃杀,“难道你就如此厌恶我?有必要做到这样么?”
我被锁链捆缚手脚,拼尽全力挣扎,却无法从他钢铁般的桎梏中脱身,反引来一波又一波的痛意侵袭,冷汗浸润了素颜,唇边抽着冷气。
我愤慨地迎上他布满阴霾的俊靥,“没错,我对你深恶痛绝!你自私自利,贪婪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视人命如草芥,千方百计利用别人,将所有人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闭嘴!”他怒极手下用力,将我蓦然按到亭边雕柱上!
这一推近乎粗鲁霸道,我慌乱间猝不及防,后脑结结实实撞了雕柱一记,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而面前咫尺处,他狠狠地捻住我的下颔,狭长的眼眸中森寒如冰,却又似有流火迸溅,让人只觉身处冰火两重天之中,字句惊魂,“别用你那些大话来教训我!我就是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容许天下人负我!你最好不要惹火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见识过我的手段!”
我强自镇定心神,索莫乏气道,“你要遵守承诺,带我去见苏游影。”
“林飘飞……”他一手紧攥我肩膀,将我钳制在他与雕柱之间,另一手捏着我的下颌,眼眸紧紧锁住我,“倘若你真想见他,就乖乖听我的!”
“你、你卑鄙无耻,我都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要怎样?”
他弦月眉上一片蛊惑的光华流转,指尖的冰凉深深地浸入肌肤,却似一把坚固的枷锁,让我无法逃脱,“刚刚那个不算,这个才算!”
我尚沉溺于郁闷愤懑,他绯薄优美的薄唇便蓦地贴了上来,不容置疑地噙住了我苍白的嘴唇,吞噬了我紊乱的呼吸,肆意侵犯辗转。
我被迫紧抵着冰冷雕柱,瞬间僵如石雕,对眼下突变反应不及。
他独有的气息笼罩着我,惹起我心魂一阵阵战栗,我被他禁锢得几欲窒息,在唇齿间不住地怒吼,“舒亦枫,你混蛋!够了,快住手!”
我退无可退地背抵雕柱,奋力挣扎不休,连手脚腕被锁链烙出血流缱绻也浑然不顾,双肩在他手中惨痛连绵,周身一片冰凉,如处冰窖之中。
他毫不松懈地紧扣住我双肩,双手的力道几乎要嵌入血肉之中,唇舌紧逼不容我退缩,深吻益发痴迷狂乱,几乎要剥夺我所有的呼吸!
唇齿间弥漫着他淡淡的曼陀罗花香,本是香甜醉人,却教我越发惶不胜惶。
他却毫无罢休之意,痴狂的吻绵绵而下,在纤长的脖颈上辗转吸吮,隐约迸出惊心动魄的话语,“你已经从我手中逃过两次了,我不会再让你逃掉,我要将你永远锁在这里,永远,锁在我身边,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你!”我一时急火攻心,陡然间一转头,当下一口鲜血喷出,浸染了朱漆的古亭栏杆,心口处剧痛如万针戳刺,蒲柳般的身子摇摇欲坠。
惨白的素容,亦因了那一抹鲜润的嫣红,染上了几分媚动的生气。
这一变突如其来,却生生将他从意醉神迷中惊醒,止住了绵绵侵犯之势!
他眼瞳中银华流转生辉,眉梢轻蹙,将我抱至软榻上,出手极快地封住了我几处大穴,以内力流转于我体内,压制住那紊乱如潮的内息。
少顷,我但觉内息渐稳,周身剧痛已消,旋即踉跄坐起身,淡静地抬眸觑定他辗转不定的双眸,“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苏游影了吧,圣主!”
他倾城绝伦的俊面阴晴不定,绒边锦袖翩然落下,面目阴冷地将我抱起,逐级步下古亭,穿过姹紫嫣红的花海,径直向西苑地牢而去。
一路上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隐于山林树杪之间,处处山石纵横拱立,殊形怪状宛若鬼魅,石上苔藓成斑,藤萝相映,其间微开羊肠小径。
舒亦枫带着我穿庭过径,行过数条雕画游廊,但见其尽头藤蔓掩映下,一道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映入眼帘,铜锁固横,两名灰衣弟子肃穆地手持各异操毒乐器守卫在旁,周围蛇蝎虫蛛等毒物遍地,真可谓是万无一失。
乍见满地虎视眈眈的毒蛇,我顿时骇得魂不附体,一阵冬风吹过,只着绷带的我更觉遍体生寒,惶恐地埋首在舒亦枫胸前,仍是瑟瑟轻颤不绝。
舒亦枫眼中那如水的妖媚微闪,唇泛冰凉的嘲讽,紫绒边长袖在风中挥转,那些触目生寒的毒物瞬时四散撤退,悉数隐没入廊外庭院中。
“想不到你如此怕蛇,以后你若是不听话,我便用它来吓你!”
我不禁切齿愤盈,“你果然卑鄙,对付人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他冷笑不语,命弟子将铜锁打开,在倏忽映入地牢的晨光中,抱着我逐级步下石阶,紫绒镶边的衣摆随风飘摇,沿着狭窄走道而去。
但觉眼前愈渐昏暗混沌,日光已消逝无影,唯有数根奄奄一息的灯草在石壁上静燃,若有若无的鞭笞与人的痛苦惨嚎声,隐约潜入耳中。
我越发迫不及待,终至一间单独的牢房前,却见阻拦去路的人臂粗的铁栏后,铁链牢固锁就下,一抹多日魂牵梦萦的修长黑影映入眼帘!
那惊鸿一瞥,将我空白的意识击碎,四分五裂!
他埋首坐于阴影中,墨玉般的黑发凌乱垂泻,面色惨白灰败,华美黑袍上血迹斑驳可辨,只那深若夜影的眼瞳,被掩盖在紧闭的眼睑下。
我心中如被针刺般痛楚,挣扎着凄然呼唤,“苏游影!”
舒亦枫登时无名火起,眉间怒色一闪即逝,命人打开铁栏上的横锁,大步流星地跨入石牢,双手蓦然一松,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摔落在地!
我不顾漫身遍体鳞伤的剧痛,匍匐在地,因双手被银链捆缚背后,只得如蛇一般在冰冷石地上扭身爬行,任由锁链摩擦拖响亦浑然不顾。
千辛万苦爬至昏迷之人面前,我挣扎着起身跪坐,俯首凭靠在他肩上,惊骇地一遍遍呼唤他,滚烫的眼泪泫然而下,在他肩上化开斑斑湿润。
昔日令武林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竟被舒亦枫折磨至此,都是我连累了他。
心内悲楚无以言表,我在他肩头低泣,只将浅红冬怨,换了泪弹,滴滴百孔千疮,诉声无端添心酸,“苏游影,你醒醒,我来看你了……”
舒亦枫的紫衣随风猎猎作响,眸中光华耀目而慑人,令人弗敢直视。
沉浸在昏迷中的人身形微动,羽扇一般精美的眼睫轻颤,狭长深邃的凤眼在昏暗中睁开,伴随着似梦非梦的轻唤在耳畔响起,“飞儿……”
我瞬时喜上眉梢,抬首正视那深邃如夜的眼瞳,不过弹指一念笑,“是我,我找了你很多天,终于又见到你了,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涣散的眸光,在看清我的刹那瞬如明镜,眼中闪着狂喜的光芒,不顾锁链扯得双腕隐隐作痛,蓦然将我揽入怀中,磁性的语声激动哽咽,“真的是你,我每日梦回都会看见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想你……”
“我也是……”
沉浸于萦绕周身熟悉的淡淡檀香,我只觉幸福有如天际云彩,缠绵地笼罩两人,多日来积聚在心的阴郁,在此刻幻化为衷心微笑,无边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