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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离愁

人都到齐了之后,都市王又拿了些酒上来,大家边吃边喝,聊一些地府轶事,聊一些风花雪月,倒也没什么特别,但界生心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

酒过三巡,当阎罗王面前的第三个酒坛已经喝干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着界生喊道:“界生,我想起来了,刚才是你找到地窖口的,你怎么知道那株墨色灯笼草不能酿酒啊?”

“因为我曾经是朱雀帝国的御用酿酒师,是在我的某一世。”

界生说这句话前半句的时候还有一丝得意,但说到下半句的时候整个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沧桑与落寞。酒桌上也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吓人。

“轮转王,我已经转世了多少次了?”

“唉,已经整整九十八世了。”轮转王说道,却没敢看界生那沧桑的眼神。

“最短的一世七岁,最长的一世四十九岁,每一世都是在你人生最巅峰的时候死去。而你的身份及所从事的职业也没有一世是相同的。”此时十殿之首秦广王说话了。

界生点点头,的确如此,他已经轮回了九十八世,没有一世相同,每次投胎之后,他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曾经是武士、猎手、铁匠、药师、裁缝、教官、厨师、花匠、仆从、乞丐、王子、国王等等太多太多,每一世他都正常地生存生活,并会不断地努力迈向巅峰,每次在人生巅峰之时他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一旦死去之后到了地府,他就会恢复前世的所有记忆。然后过段时间再去投胎,投胎的时间间隔不等,有时两三天,有时好几年,每次投胎转世再死了之后,回到地府就会又多了一世的记忆。界生自己都一度认为自己的脑子肯定与常人不同,要不然这么多世的记忆搅和在一起,一般人肯定早就疯了。他曾经对此非常疑惑,也问过地府众人,但每个人都含糊其辞,时间长了界生也就懒得问了,今天却被秦广王提起了。

秦广王接着道:“你一定也困惑了很久,为什么你和别的从人间来的人都不同?为什么你的记忆在地府会恢复?为什么你的所有前世的记忆都会存在你的脑中?”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广王,大家都有着这种疑惑。

“其实我也不知道。”

秦广王的话让大伙眼珠子掉了一地,阎罗王更是将嘴里的一大口酒全喷到了旁边的轮转王身上,惹得轮转王一脚把他踢到了花丛中,都市王还嚷嚷着让阎罗王小心一点别把他的花花草草给砸坏了。阎罗王嘴也没闲着:“老大,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呢,哈哈……”

“老五,别打岔”,秦广王朝阎罗王喝道,“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却知道你只能轮回一百世,你的识海有异于常人,这也是你为什么在每一世都可以在某个领域达到巅峰的原因,但你的识海也只能容纳百世的记忆,再多的话就会崩溃,而你也会直接变成行尸走肉。”

“噢”,界生心想,自己的猜测还是正确的,自己的脑子果真跟别人不一样。

“那也就是说我还再能轮回两世是吧?”界生问道。

“不,你不能再轮回了?”秦广王道。

“为什么?”界生觉得很奇怪。

“因为在地府是算一世的。”

“也对,但算上地府不才九十九世吗?还有一世呢?”界生还是不明白。

此时秦广王却不说话了,直接看向了崔判官。

崔判官喝干了手中的一杯酒后,慢吞吞地对界生道:“界生,你跟着我审案判案也很多次了,你对审案判案有什么看法?”

在地府众人中,崔判官是和界生接触最多的,也是感情最好的,因为只要界生在地府中,每次崔判官判案都会把界生叫在旁边观摩,从一开始的纯粹看热闹到后来边看边跟崔判官探讨分析,已经成为界生在地府中的习惯了。

“看法?我觉得很好啊,对恶者惩罚、为冤者昭雪、还善者清白。”

“不是这种大道理,”崔判官接着说:“我是说你对审判这种过程或者说这种行为的个人感觉?”

“哦,挺喜欢啊,这么多年来一到地府我不就跟着你一起判案嘛。”

崔判官转身跟众位殿主交换了一下眼神,端起酒杯走到界生跟前:“界生,我敬你一杯。”

“崔大哥,你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敬你才对,虽然我没有认你做我师傅,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老师。”界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斟满连干了两杯。

崔判官那张平时总是紧绷着的脸露出了一丝欣慰,也陪着界生连喝了三杯。

拿起酒杯,界生又斟满后对着大家鞠了一躬:“这杯酒我敬大家,谢谢大家对我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我也不知我界生何德何能能得到大家的信任与赏识,我本是一介游魂,漂到地府来的那一天我就把这里当成了家,把你们当作了家人,虽然经过了九十八世,但我只是感觉像是做了九十八个梦,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真实,才能感觉到快乐,敬大家!”说完界生没有喝酒杯里的酒,抄起旁边一个酒坛,一口气干了一坛。放下酒坛的时候双眼中隐约有些水汽在漂浮。

其他八位殿主和崔判官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干了杯中的酒,阎罗王跟界生一样干了整整一坛。

酒桌上突然又安静下来,每个人好似都在沉思着什么。

沉寂了一阵。

崔判官看向秦广王:“老大,是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这本身也是你的主意。”秦广王显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好的。”

“界生,”崔判官说道:“下面的这番话如果让你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或者感觉我们在操控你,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还是好兄弟,好吗?”

界生本以为崔判官在开玩笑,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崔大哥不妨直言,我相信你,也相信众位哥哥。”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想让你去人间界当判官。”

界生没有说话,也没有觉得太过惊诧,静静地等着崔判官往下说。

“在你到地府之前,我早就有一种想法,就是在人间界也有我们的代言人在人间进行审判,因为人一旦死了到了我们地府,哪怕我下一世给他投再好的胎,但毕竟他已经死了,然而自从数万年前的诸神之战之后,还魂已变得无比艰难,我们已不能让死者复生,更何况还有一些是被烧死或刀剑斩首凌迟的,所以能够在人间让冤者昭雪,让善者不枉死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但苦于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此事就一直拖着,直到你出现在地府。

在你一到地府之时,孟婆就发现了你的识海与众不同,竟然除了主识海之外还有九十九个小识海,也就是说你的脑袋里可以同时容纳一百个神识,当时我就感觉到你是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跟几位殿主商量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让你往这方面发展,包括在地府时每次判案我都把你叫到身边,你投胎时每次帮你选择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职业,就是想让你对各个领域都有所涉及。

因为审案判案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不仅需要你有睿智的头脑、过人的胆识、敏锐的观察力、出色的推理能力,还需要你有丰富的知识与技能。就像今天你为什么能那么快地找到酒窖,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你曾是个酿酒师,所以你才能通过观察得出结论。

当然,从你个人的方面看,这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们不应该在一开始没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就对你的人生作出安排,包括每次转世时都是在人生巅峰之时就让你死去,的确太残忍了一些,因为在我们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该掌握的技能与知识,再活着就是浪费时间了。

这次因为是你最后一次转世,所以我把所有的话都跟你说明白,如果你觉得责怪我们或者恨我们,那你也完全可以不按照我们设定的道路走,你可以继续呆在地府生活下去,我们仍然把你当好兄弟,好朋友。”

崔判官说完之后,坐回了座位上,其他人也没有说话,连阎罗王也停止了喝酒,静静地等待着界生的答案。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

界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哈哈一笑:“各位哥哥,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帮我安排了人生道路嘛,那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怎么会责怪各位哥哥呢。再说了,你们安排的人生道路我很满意,我喜欢跟崔大哥一起判案,对于你们的良苦用心,我敬你们一杯。”

明显感觉众人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崔判官,一直攥得有些指节发白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好,不愧是我们的好兄弟,干。”这次不光是阎罗王干了一坛,连崔判官也干了整整一坛,这也是界生在地府中这么多年来看崔判官喝得最多的一次。

“不对呀,”界生忽然想起个问题,“你们不是说我已经不能转世了嘛,我怎么能再回到人世间呢?”

“这次不是转世,是灵魂附体,你直接会附体在一个肉身之上。”轮转王回答道。

“但刚才你不是说现在还魂无比艰难吗?我的灵魂怎么能到人间界?”界生又对着崔判官问道。

“是啊,我是说无比艰难,但又没说不可能呀,凭我们的能力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把你送上去一次还是可以办到的。”

“噢,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想你们的时候直接拿刀抹脖子就可以来看你们了是吧?”界生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呃,咳……咳……,”崔判官一下子被界生说的话呛住了,手中抓的咬了半拉的玉蛇果直接砸了过去,“你当把你的灵魂送上去很简单啊,仅是各种稀有材料我都准备了数万年,还要动用地府的很多珍贵资源,你当来来回回过家家啊。你要真是抹了脖子也就不要再回去了,直接在地府天天陪老五喝酒吧。”

界生被骂得灰头土脸,闷头在那里吃菜,小声嘀咕着:“我不就是怕时间长了想你们了,想过来看看嘛,你着啥急呀。”

这句话说完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问道:“各位哥哥,那我这次上去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除非我死了,但死了我又上不去了,这可怎么办?”

众人的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了,就只有秦广王说了一句:“一切看缘分吧,只要活着,总有再见的一天。”

气氛瞬间变得很沉重,阎罗王看不下去了,直接抱着酒坛站了起来:“怎么都婆婆妈妈的像群娘们,不说了,大家喝酒。”又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坛:“老八,酒坛空了,快去拿酒。”

老八转身去了酒窖,但却过了很久才上来。

阎罗王一见都市王的身影又开始嚷嚷了:“我说老八,你是不是在酒窖里睡着了,怎么这么久才上来,嗓子都快冒……”阎罗王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张大了嘴巴呆在了那里,好像还有透明的口水从张开的嘴里流出来。因为他看到了都市王手中的一个酒瓶。对,不是酒坛,是酒瓶,是一个蓝色的酒瓶,瓶身为整块“蓝色泪滴”雕琢而成,“蓝色泪滴”是一种玉石,只产于华夏神州以北的绝地――无尽冰原上,这种玉石指甲大小的一块都可以让世人疯狂,更别说是用整块雕琢而成的瓶子了。“老…老…老八,这不会是第三层的吧!”阎罗王哆哆嗦嗦地说。

大家都知道,都市王的酒窖分为三层,越往下酒越好,第一层,也就是刚刚界生他们到的那一层,是普通的酒,当然也是相对普通,比起市场上卖的酒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第二层是好酒,那可都是窖藏万年以上的。第三层那就是珍品了,最起码是百万年以上的,阎罗王上次看到都市王拿第三层的酒还是地藏王菩萨到都市王府做客时看到的。而且第三层酒窖机关重重,就是都市王自己进去,解锁也要花很长时间,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才上来的原因。

“这酒名为<醉离愁>”,都市王为每个人斟了一杯,又小心地将酒瓶收好。

酒在杯中散发着忧郁的蓝色,未入口,人已醉;未离别,心已碎。

酒入口中,仿佛无限的惆怅塞满整个胸腔,一幕幕往事在心中流淌,在向离别之人慢慢细述着无限的不舍与留恋。地府中无尽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像全部放大了似的呈现在眼前,连曾经的悲伤与忧虑在此时也变得可以细细回味,一切的一切过往突然变得无限美好,却又因为即将的分别而变得黯然神伤,思绪在离愁中飘荡..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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