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瑶回到清凉殿,一眼就看到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刘武,背对着门站在大殿中间。歆瑶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走过去,扯着刘武的衣袖说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刘武转过头来盯着歆瑶,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虽已是初夏时节,却让歆瑶心中升起一股彻骨寒气,这样的刘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知道你最后要去和亲,当初还不如让你跟那绛侯小世子定亲,将来我要抢你谁干拦着!现在是父皇下了圣旨,你让我怎么办!”刘武沉声说道,歆瑶握住他冰凉的手,想要为他分担哪怕一点点痛苦。
“会有办法的,”歆瑶小声说道,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皇上准许我五年之后再嫁去匈奴,还有时间。”
刘武的眼睛亮了一些,却还是没有说话。
“我在兵器坊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你这几天切记不许再去惹恼皇上,皇上说过些日子就册封我为公主,到时候我就不能住在你这清凉殿了,我们要抓紧才是。”歆瑶轻声说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你现在还念念不忘?你一个小女孩,又是如何懂得这么多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刘武探究的看着歆瑶,她身上有太多迷是他看不懂的,从前只是选择相信她,现在却不得不想要弄清楚。
歆瑶低下头:“你不是要礼物么,现在做的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刘武话里透出了一抹惊喜,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世来历,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连我也不能相信么。”
歆瑶抬头看了看刘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今她拥有前世许多不敢去奢望的东西,一点也不愿意再去想起前世那般残酷冰冷的人生。
“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的,和亲这件事情我来慢慢想办法。”刘武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双眸子露出如此不堪重负的神情,只得作罢。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皇上的册封大典的日子。歆瑶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天刘武被封代王,三皇子刘参为太原王,四皇子刘揖为梁王,而她则在最后只宣了皇上旨意,赐皇姓“刘”,除了没有食邑,其余待遇均同长公主。
当歆瑶手中接过皇上身边的公公递来的圣旨,还是觉得如千斤重。这道圣旨如同王母娘娘用簪子划出的银河,将自己和刘武彻底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代国原也是刘恒的龙兴之地,将刘武封为“代王”足以看出他身为皇后次子的超然地位。然而,身在帝王家,即使是最尊贵的皇子,太子的亲弟弟,也得遵守非皇上召见,不得擅自入京的祖训,连窦漪房想见一面自己的儿子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歆瑶。
刘武离开之后,歆瑶以尽孝为由,搬出了皇宫,重新住进了周亚夫的将军府。只不过这次的身份不再是丧母孤女,而是皇帝册封的待嫁公主,连身后仆从丫头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下的。其实这些人,不过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刘恒与窦漪房罢了,还有一个老姑姑教会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细作。
歆瑶像是被关进了囚笼之中,步步不能随心所欲,甚至与周宇玩耍都不如从前那般开心。
因为身份不同,周夫人自然不敢如先前那般对她,不过歆瑶心中明白,不过是阳奉阴违而已。
听说冒顿就要离开京城了,歆瑶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过几年,大家都慢慢淡忘如今这一切之后,自己不小心出个“意外”,大概就没有人再去追究这件事情了。
刘武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时候,歆瑶天天祈祷日子过得慢一点,而如今,却无比希望日子过得快些再快些。
原本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歆瑶却没料到稽粥竟是如此隐忍的性子,竟在离京半月之后将她从将军府掳了去。
歆瑶是被匈奴马车上特有的牛羊的膻腥味熏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稽粥坐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得不承认,稽粥确实有几分英武之气,是在草原大漠那广阔的天地中如风一般自由来去中养成的洒脱和气势。与刘启的文质彬彬和刘武的英姿勃勃相较,更多了一份阳刚豪气。
但是这却不能改变歆瑶对他的排斥,眯着眼睛将前因后果想清楚之后,歆瑶再也受不了鼻端羊毛毡子那股子膻气,坐起身子,淡淡的问道:“为何将我带到这儿来?”
“看来你也不想死嘛!我以为你会寻死觅活呢。”稽粥龇牙笑道。
“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歆瑶瞥了他一眼,依旧淡淡的说。
稽粥咧嘴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可不想费尽心思抢出来的人,最后会变成一具尸体,扔在大漠上被狼叼走。”
歆瑶瞪了他一眼,没想到稽粥竟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真是个怪人。
看着眼前已经天高地远的景致,歆瑶问稽粥:“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我睡了几天了?”她才不信自己才睡了一天,就跑到这人际荒凉的地方了。
稽粥依旧嘻嘻哈哈笑着说:“也没多久,五天而已。如今已经到了我们匈奴的地界了,你可别想着会有人到这里来找你。”
原来睡了这么久,难怪有些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