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冲上前去,将那男子锁了起来。男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呼冤枉。文琅厉色道:“大胆盗贼,你偷了两百枚铜钱,可知受害人之苦?还不据实招来。”
那男子面露讶然,支支吾吾,不肯承认。
文琅说道:“此地小集仅有一家面食店,所做油饼独一无二。只有卖油饼的人,手上才会粘有油腻。你的铜钱为何会在水中泛出油花?男童丢失的铜钱,不是你偷的,还会是谁?”说完,命小吏搜身。果然,在那男子身上,搜出一个油腻钱囊,打开一数,一百八十余枚。那男子见抵赖不过,只得承认,那两百枚铜钱确系偷来。
原来,昨晚男子赌博输钱,打算今日去乡下亲戚家借债,希图捞本。中午时分,走出集市不远,发现小道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一个钱囊,里面有不少铜板,便顺手偷走了。然后返回集市,花掉十余枚铜钱,吃了几碗酒。听说县官在土地庙审石头,出于好奇,便随众人围观,没想到竟被捉拿归案。
文琅见他供认不讳,便命其在罪状上签字画押。之后,文琅当即宣判道:“大胆刁民,不务正业,偷人钱财,扰乱民心。本应从严惩处,但因此地受恶主欺压日久,民众苦不堪言,恶习情有可原。念其据实招供,姑从末减,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重责四十大板,若日后再胡作非为,定当严惩不贷!”
走散的百姓听说案子已破,纷纷走了回来。交口夸赞文琅智破盗案。那男子挨了四十大板,屁股开花,叩头谢恩,一瘸一拐,狼狈而去。文琅叫过男童,安慰道:“你的钱已经找回。回家好好伺候祖母。今日众人在盆内所投铜板,全部赏给你,回去谋个小本生意,好好做人。”
男童接过钱,感激得热泪盈眶。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百姓欢呼雷动。文琅大声说道:“狼迫地刮地三尺,不仁不义。义军夺下白铁关,撵走了万恶权贵。希望大家能够重建美好家园,拥戴义军,共同铲除邪恶,还乌河大地朗朗乾坤。我文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谁有难事,尽管来县衙申冤。我定当秉公处理。”
肺腑之言,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如久旱之甘霖,似雪夜之红炭。在场之人,欢欣鼓舞,齐喊“文青天”。
文琅处理完毕,回到府邸,直奔后宅。妻子郑晓莹亲自端上香茶,含笑说道:“我听下人说起,夫君适才审了一桩案子,审的居然是一块石头。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偏巧又抓到了小偷。莫非是凑巧吗?”
文琅笑道:“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其实,不过是雕虫小技。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郑晓莹叹道:“怪不得这里偷盗成风,百姓的日子苦啊!刚才我一人就在想,少主派我们前来治理地方,责任非同小可。只有地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义军才能站稳脚跟,继续打击邪妄。”
文琅赞道:“夫人所言极是!”
郑晓莹莞尔一笑,说道:“你每日处理公务,把少主交代的另一个任务都忘了吧?”
文琅一拍脑袋,猛然醒悟道:“哎呀,糊涂,糊涂。确实忘了。”接着,朝妻子笑道:“我在少主面前担保,你会有办法的。不知夫人进展如何?”
郑晓莹一撅嘴,笑嗔道:“你呀,这时候才想起我来?我早就替你把事情办好了。”说着,拿出一方红色手帕,上面绣着一朵荷花,亭亭玉立,刺着两个字:“兰玉”。又拿出一件精美的短刀,金柄镂空,刀鞘上刻着:“廖猛”。
文琅似乎明白三分。郑晓莹解释道:“我与辛女侠谈过几次,渐渐了解她的心思。她父亲生前,希望她嫁个本分人。但她自言,少时曾有仙人托梦,要她找一个同月同日出生的男子。所以,辛女侠一直没肯轻易嫁人。而廖猛将军恰好与她同月同日出生,而且两人性格投缘。辛女侠早已心生爱慕。我又与廖将军谈过,他自然欢喜不已。两人分别拿出信物,让我转交对方。你说,这算不算是大功告成呢?”
文琅喜道:“当然算得!不如我们请二人到家中小聚,直截了当把话挑明。我们当媒人,促成他们好事,如何?”
郑晓莹笑道:“如此甚好!”忙不迭走出门去,张罗此事。第二日,廖猛和辛兰玉如约而至,终于定下佳期。一个月后,由文琅夫妇主持,为二人完婚。龙岳远在大铜关,书信一封,将义军其余将领的祝福一并送到。
转眼严冬过去。乌历968年春末,黄王狼迫人多次劝说太子投降,无果,便下令驻扎于橙雪域内大军继续东征。严胡塔率十万人马,锐不可当,连克十几个城镇,剑锋直指泰阳城。宦官巴多若独揽朝政,隐瞒军情,怂恿狼迫天御驾亲征,企图扭转战局。
狼迫天对军情一无所知,凡事皆听巴多若一面之词,即便出征,也不忘带上数名嫔妃淫乐。域内数万人马行出五百里,到达前防重镇。守镇官员告知巴多若,严胡塔军兵力强大,不可再进。巴多若畏惧,决定撤回。因巴多若是魏州人,便谎言魏州多美女,让狼迫天率军绕道魏州,其实是想在家乡炫耀威风。但行至中途,巴多若又担心大军到了魏州,会踩坏自己的庄稼,便下令折返泰阳城。结果劳师动众,耽误时日,士兵劳累不堪。
严胡塔接到情报,迅速调集人马追赶,埋伏在土木岭一带,将狼迫天军团团围困。土木岭山高无水,士兵饥饿难挨。围困数日,严胡塔佯装撤围,巴多若早已渴得嗓子冒烟,传令移营找水。严胡塔军趁机杀出,混乱之中,狼迫天被俘,巴多若被严胡塔部将打死。数万兵马全被歼灭。乌河史书记载,称之为“土木岭之变”。
狼迫人得知东征军大捷,欣喜若狂,传旨嘉奖严胡塔,犒赏三军。并着令将狼迫天押至黄凉宫。严胡塔接到圣旨,立刻挑选两名得力战将,率百名精兵,囚禁狼迫天,前往狼牙城。
小队人马日夜兼程,渡过乌河,进入黄风之域。这日午时,来到璞阳山地界。突然,狂风骤起,乌云翻滚,雷电交加,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两名武将急忙下令,躲入丛林间。山脚下,一个巨大洞穴赫然醒目。几名士兵冒雨爬上斜坡,先行钻入洞穴探看。过了半晌,没有反应。众人正疑惑间,只见士兵被先后抛出,尸体没有外伤,死得很蹊跷。一位武将大惊道:“莫非有鬼神暗伏?”余者皆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随着一声长啸,一个身影从洞穴里飞出。这帮家伙哪里认识,这个怪模怪样的老头,便是怪叟朱乙丙。另一武将定神说道:“大家勿怕。这不是鬼神,是个糟老头子!”
怪叟朱乙丙怒道:“你们这群两腿禽兽,扰我修行,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员武将怫然道:“你这厮胆大包天,竟敢杀我士兵?目无王法。来人,将这厮拿下!”
黄风士兵向斜坡冲去,雨水越下越大,斜坡湿滑,士兵纷纷跌倒,样子极为滑稽。怪叟朱乙丙哈哈笑道:“一群酒囊饭袋!”话音未落,纵身飞出,三拳两脚,便将黄风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两员武将悚然一惊,相互看了一眼,连催马夫道:“不必纠缠,赶路要紧!”黄风士兵不敢恋战,拔腿就跑。怪叟朱乙丙一阵狂笑,也不追赶。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两名年轻男子,拦住这一小队人马。怪叟朱乙丙定睛一看,原来是石琢璞和狄莫达。只见二人似乎早有准备,出手利落,将黄风士兵打得人仰马翻。两员武将紧紧护住最大的马车。
怪叟朱乙丙大声喊道:“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作甚?”
石琢璞也发现老叟,一边与黄风士兵打斗,一边急忙道:“老前辈,切不可放过那辆马车。”
怪叟朱乙丙一听,纵身飞到马车上,挥起一掌,将车盖击碎,却见里面坐着一人,身穿黄袍,面露惊恐,两股打颤,正是狼迫天。怪叟朱乙丙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就像提起一只小鸡,继续向二人问道:“又该怎样?”
狄莫达挥起笛子,打翻两名士兵,说道:“请前辈把此人带到一旁,待我们收拾掉这些小儿,便过去说话。”
怪叟朱乙丙道:“也好。”拉起狼迫天,进入山洞中。那两员武将岂肯答应,挥起兵器,便向洞口杀去。斜坡湿滑,爬到中途便栽了下来。石、狄二人顷刻之间,杀掉百名精兵,只剩下这两员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