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不待她说完,夏莲低声惊呼了起来,匍匐跪在地上,“我知他待我好,以前是被蒙了心,今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加倍待他好,一辈子伺候他,为他做奴做婢。”
“那便好”,若兮坐正,厉声道,“这话我记着,你也记好了,刻在心里。”
“是。”
若兮沉眸望着她许久,才与她道,“起来说话吧”,又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吧。”
夏莲惶恐落座,手局促的不知该放哪了好,却迟迟不听她开口,心下愈发的不安,如坐针毡。
若兮是真不知该如何开了口,无论以前如何,可现在她看得出夏莲已有心要与岳阳过下去了。这会她再突然开口告诉她,你只能给他做个小妾,没准过些天他家就要再给他娶正房,这让她如何说得出口,已所不欲,却要她施于人,这叫什么事儿。权衡再三,开口道,“你应该记得昔日凌瑄救你时,岳御史亦在场。”
夏莲怔住,半响才回过神,“他,他不同意?”
若兮抿嘴,“也不是不同意,你该知晓的,岳阳是被寄予厚望的,岳御史怕今后有人拿你的身世做文章。”
夏莲倒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我,我不是您跟瑄王救的么。”她不明白以后要是瑄王即了大统,还会有谁拿她的身世去为难了岳阳。
可瞧,这会儿她倒真不傻了。若兮没了好气,这七绕八拐的,把自个儿绕进去了,她倒还清明着。“行了,我也不瞒你了。”甩了帕子,索性与她直说了,“岳阳想娶你做正室,可岳御史是不会答应的,我也觉着这会子不妥。”
夏莲垂着头,对她的坦诚颇感意外,只是,“我,我也没想着能做正室。”
她小声的说着,如扔下了一颗重磅的炸弹,若兮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她。
夏莲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眼里的诧异她看得懂,有些自卑在心底升起,“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也拿这事故意为难过他,我知道他爹想让他娶魏家千金。”她越说越小声,似还伴着些呜咽声,“我以后不会再动那些歪心思的。”
她怕若兮不信,又举了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会安安分分的伺候他,伺候魏家小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其实那天他说的对,我跟在瑄王边上,无非是想瑄王给我爹娘报仇,可如今这仇已报了一半了,往后的,即便没有我,瑄王也不会放过他们,我无非是作茧自缚,伤人伤己而已。”
若兮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份委屈求全里面的辛酸怕是无人能够感同身受,她的痛、她的恨也只有岳阳细细品过,因为了解,所以深爱,所以再也放不下。若兮没法说着那些轻飘飘的安慰话,轻轻握了她的手,缓缓说了,“你爹娘的事,你就别挂念着了,新仇旧恨,凌瑄总会与他算的。至于岳阳和魏琼的婚事如今怕也是说不下去了。我之所以觉着不妥,倒没有半分轻视你的意思,只是觉着现在局势微妙,他大张旗鼓的娶你,太过惹眼。待日后尘埃落定了,再扶正就好。岳家父母都是极易相处的人,可你那日的话太过伤人,况且如今这事令岳家名誉扫地,他们这会对你不满也情有可原,你且过去好生伺候着,他日诞下一儿半女讨得公婆喜欢,他们心里的芥蒂自然就消了。”
手还被她轻握着,夏莲抽不得,也不敢放下,僵在半空中。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跟沈若兮这么好好的说话,满满的感激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谢,谢谢你。”
若兮淡淡一笑,“我该谢谢你,岳阳以前特混,没少惹他爹生气,这些年或许是因为你,收敛了不少,人也上进了,为凌瑄挡了不少事。我始终相信男人为因为自己的女人而改变,我希望你能让他变得越来越好。”
“奴婢记下了”,夏莲起身,欠了欠身子。如今再也没有不甘,是真心被她折服了。
若兮淡笑,“不用行礼了,以后就是我嫂子了,一家人不需要那么多虚礼。”
“奴婢不敢”,夏莲有些惶恐了。
若兮笑,望着她局促的样子,也起了玩笑之心,转眸道,“没什么敢不敢的,说到底倒是我跟凌瑄占便宜了,你是无尘师太的关门弟子,我娘和婕妤年轻时也曾在庵里住了不少时间,你算是要跟她们同辈了,照理也该是我跟凌瑄的长辈。”
夏莲顿时慌了,就要下跪,“您可别折杀死奴婢。”
若兮连忙扶住她,“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也别奴婢奴婢的,我听得也变扭。”说着取下手上的玉镯,戴在她手上,“这镯子是前些年秦婕妤赐的,算是我给你的新婚之礼。至于嫁妆,我会让管家好好打点的。”
“这使不得”,夏莲推托,就要取下还她,这玉镯晶莹剔透,看成色也知价值连城,她受不起。
若兮按了她的手,“拿着吧,咱俩也算有缘了。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岳府那有婉儿,你再耐心等两天就好。”说罢就要起身。
慌忙间,夏莲拉住了她,“他,他……”
若兮回眸,望了一眼她的手。
夏莲连忙撒开,垂眸低声问,“岳阳……他,他还好吗?”
若兮笑,原来是为这事,“挨了一顿揍,他娘宠他,他爹也拿他没办法,这会子关在屋里,倒把他爹气得够呛。放心吧,他爹就嘴硬,其实疼他疼得紧。”
出瑄王府时,天已暗了下来,晚风还有些刺骨,凌瑄搂紧她的披风,拉着她踱步往相府走去。
“安荣华没事了吧”,若兮侧头问道。安青年前被皇后禁了足,又染了风寒,时好时坏的,前些天突然晕倒了。
凌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嗯,钱平为她开了几副药,用了些,身子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寻一日去瞧瞧她”,若兮又问,“吴师傅怎么说?”听闻安荣华晕倒了,吴师傅可着急了,一度说要带她离开,可安荣华不依,非要再等两年。两年,她们都知晓这两年是何意,两年之后,凌瑄二十岁,局势也该稳了,皇上能把江山放心的交给他,而他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凌瑄笑,“他也由着安荣华,说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两年了。”心里是无尽的感激,娘说过她此身最欠的就是安荣华,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搭在这皇宫里。其实他们欠的何止是安荣华一人。
一路缄默,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才到了相府。惹的东子在身后直翻白眼,果真是闲得慌的,有车不坐,有马不骑。
到了相府,沈丞相留了凌瑄用了晚膳,期间岳婉的婢女匆匆赶了来,告知若兮说是老爷答应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他俩的婚事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寒酸了,这,若兮就不管了,她该把心放在马皓的伤上了,她给朱太医的三日之期明儿就到了。
翌日,凌瑄下朝后与她一道去了将军府,他们如此高调的一起出现倒让人傻了眼。凌瑄对此的解释是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不会再差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