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顺着她的指尖望了一眼,低头对柔声说着无碍,眼神却瞟下了安青。
安青明了,起身,避开众人匆匆离开,跑着追上了秦宁,扶着她,不解的问,“这刚进宫,就问您要金步摇,这是太精明了,还是愚蠢了,我怎么愈发的看不懂了。”
兰心止不住埋怨道,“她问您要,您还真给了。”
秦宁示意她小声,转头对安青赞叹道,“一石二鸟,好计谋。”
兰心气不打一处来,“您还夸她。金步摇哎,这十几年来您都未离身。”
安青恍然大悟,捂着嘴吃惊的说,“您的意思是她在试探皇上。”却见她摇了摇头说,“不止。”疑惑,“不止?那还有什么意思。”
秦宁淡淡一笑,跟她细细讲来,“若皇上今儿在殿上阻挠了,那表明这一切都是假象。还有……”说着顿了顿,蹙着眉。
“还有什么。”兰心见她沉默忙问,今儿个太过蹊跷了,皇上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将金步摇送人。
秦宁舒了眉头,轻笑这丫头还真是心急,“无论我是否真失了宠,只这一招就离间了我跟皇上。”见她不解,又说,“若我不给,是拂了皇上的面子,皇上答应了她什么都可以,圣上一言九鼎岂能儿戏。若我给了,这么轻易就将这份感情赠予她人,那表情我对这份感情丝毫不重视。”
兰心听了有些担忧,“那可怎么办。”
安青却没这层担忧,望着她一副了然的神情,知她定知道皇上已会知晓她的用意,只是这女的太不简单了,由衷的感慨道,“这么狠。”
秦宁点了点头,“果然是狠毒之人,只一招就能掀起这么多风浪。”又转身吩咐兰心道,“兰心,去跟李明讲,让皇上今晚切不可来关雎宫,无论何时都不可以。”
“是。”兰心见她一脸严肃,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马虎了,连忙去寻了李明。
兰心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秦宁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兰心推门进屋,见她靠在床上,上前,将一枚玉佩恭敬递上,“李明说是主子让给您的。”
秦宁接过,一眼就认出这是皇上贴身的玉佩,是老祖宗在皇上出生的时候赐的,三十多年了,不曾离过身。心下暖暖的,又想起了晚宴上他望着自己炙热的眼神,眼眶一热,眼泪就出来了。
兰心恐以为她感伤,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悄悄退了出来。
秦宁靠在床头,抚着温热的玉佩,嘴角微微扬起,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
凌瑄推门而进,望见她手上的玉佩和锦盒,揶揄道,“您用一根假的发簪换了我父皇的贴身玉佩。您可真划算。”
凌瑄在她身旁坐下,抢过她手里的锦盒,打开,果然是金步摇。哼,娘平时这么低调,从来不会带金步摇,这种场合,怎会把那么招摇的金步摇插到头上,定是为了故意吸引那个女人的。现在那枝所谓的金步摇在她头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父皇的新宠。她本就与陈家有私交。而且当年陈皇后赐死,陈家被驱逐,虽是因为娘,但是薛家却功不可没,甚至后来让薛琳一个小小的薛美人一跃夺了后位。太后和汝南王多少有些怀恨在心,只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与薛家联手。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太后定当会更满意这位新晋的苏婕妤。
细细打量了这枝真正的金步摇,腻在秦宁身边由衷的感叹,“娘,您真厉害。”只用这一枝假发簪,便让陈薛两家生了隔阂,当薛皇后还在沾沾自喜娘终于失宠了的时候,却不知另一个劲敌已悄然跃起。
秦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锦盒,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子,说什么呢。”
凌瑄揉着微微有些疼的脑袋,不满的望着她,冷哼道,“小心我去跟父皇讲。”
秦宁白了他一眼,“你当你父皇不知道那根簪子是假的啊。”
“父皇知道?”凌瑄诧异,这事他都不知,父皇这几日甚少过来,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刚才在殿上苏悠说要金步摇的那瞬间,父皇眼中的一闪而过戾气,和娘将簪子给苏悠时,父皇脸上的浓厚的失望都不像是假的。
秦宁弹了弹他的小脸,执起锦盒中的金步摇,指着衔接口的一个细小的红宝石,说,“真正的金步摇这边有颗碎宝石,当年我被我砸断了之后,你父皇找人重新镶过,为了掩盖了这处瑕丝,特意镶了颗碎宝石。”翻了过来让他看了看后面的细小的接痕,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而那枝是我前几天派人重新做的。”
凌瑄嗤笑,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又问,“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还没想好。”秦宁收好金步摇又塞到了枕头底下,叹息了一声,闪了闪眸子,笑着拉过凌瑄说,一脸狡黠的问,“你说我明儿个是大闹关雎宫好呢,还是大闹宣室殿。”
凌瑄转过头,无语,深呼吸两口气,一脸哀求道,“娘,您安分一点。”
秦宁听他这么讲了,垮了脸,瘪了瘪嘴,低头绞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不语。
凌瑄见她一脸寂寥,心中有些疼痛,知她整天一个人呆在宫里本就闷得慌,若再不让她出门,不让安美人来陪她,那更要寂寞了。起身跪坐在她跟前,伸了手抱了她,头搁在她的颈窝处,仰着头问,“要不跑过去揍她一顿。”
秦宁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感慨道,“还是我儿子好。”
凌瑄靠在她怀里,扬起嘴角,只觉得心安。闭着眼缓缓入睡。
卯时,天微微亮,一阵开门声惊醒了秦宁,拥了拥怀里的凌瑄,抬眸望去,明晃晃的朝服,是皇帝。
柔柔一笑,抬了手,伸向了他。皇帝握住,轻捏着她的指尖,四目相望,千言万语只化为满眼的柔情。撑着床沿,俯身越过闭着眼的凌瑄,亲吻着她动人的双眸,耳鬓厮磨。
秦宁怕他吵醒凌瑄,轻推了推他,动了动嘴无声的说着,“该去早朝了。”
凌烨看了一眼仍闭着眼的儿子,不顾秦宁的阻挠,拧了拧他的小脸,“臭小子,再装睡。”
凌瑄这才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瞪了一眼皇帝。搂住秦宁,故意撒娇道,“娘啊,我还要睡。”低着头,埋在娘怀中,扬起嘴角,憋住笑。他分明在父皇的眼里看到了嫉妒,心下不满,我是您儿子,您嫉妒我干嘛?直到若干年后他的儿子亦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他才明了此刻他的父皇为何要嫉妒了自己。
秦宁拍开皇帝还要去拧凌瑄的手,推了推他催促道,“去早朝了。”
“好。”皇帝止住玩闹,握了她的手答应道,俯身,轻轻拥住床上的两个人,片刻后,一边一个,在两人的脸颊上各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
乒呤乓啷,阵阵声音从关雎宫紧闭的大门里传来,门口丫鬟、内侍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屋里安青仍在卖力的摔着,看着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的两母子,砰的一声扔了手里的花瓶,大声叫道,“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