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虐待拉拉！”妈妈从走廊里冲进来，从我的怀抱中抢走拉拉。
“天哪！这是你干的？”妈妈尖叫，让爸爸赶快过来。
我神情麻木地盯着地板，还想着恐怖的小骷髅。
“琦奇，怎么搞的？”
我被爸爸拎到沙发旁边。
他和妈妈脸上的表情，比石头还硬，一面抚摸着拉拉，一面杀气腾腾地瞪着我。
“到底是怎么搞的？你越来越难以理喻！”妈妈说着硬咽了，用拉拉温顺的脊背，抹了抹眼睛。
可我什么也没说出来，脑袋里一直想着可怕的话--拉拉捡了个小骷髅！
“赶快说，谁教给你的？”爸爸脸上严肃得，连一条皱纹都没有了。
我干巴巴地咽了口空气，嗓子眼儿里干燥得什么也没有。
“难怪我刚才听到，它的叫声不对劲儿！我真为你失望。”妈妈呜咽着靠在爸爸身上说，“这个月，没有一分零花钱！”
我苍白的脸上，一下子滚落下泪珠。
如果没有零花钱，就无法请莲花去看大诗人雪莱了！
“拉拉把我的书撕坏了。”我沙哑地说。
拉拉正盯着我，眯着眼睛。轻轻地在妈妈胳膊上，左右摇摆的尾巴，忽然直竖起来。
“看到了吗？拉拉在说，它没干。”爸爸温柔地按下拉拉的尾巴，冲我大吼。
“就是它！我刚刚去天台找它，发现它不在那儿。”我刚想说关于小骷髅被捡回来的话，马上闭严嘴巴。
如果妈妈知道，我把小骷髅扔掉了，一定会加倍责骂我。
但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痛苦地想道。
“可拉拉刚才，一直在我的怀抱里，我们一起在看《开心十分钟》。”妈妈气愤地说。
“那你们刚刚听没听到，我的卧室里，有不寻常的响声？或是--咳嗽声！”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爸妈妈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又从瞬间膨胀成紫红色。
“跟你说过多少遍啦，不要总疑神疑鬼。再这样，我真要为你请心理医生！”
我被爸爸妈妈撵回卧室。
灯和门都被关上了，只有淡淡的月影陪着我。
“不，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尖叫着，使劲儿砸门。
门外没有一点儿回应。
“开门啊，妈妈！我错啦，不要惩罚我。”我的泪水，在脸上拼命地向下滚，砸落到地板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关门声。
爸爸妈妈进了他们的卧室，正忙着为拉拉包扎伤口。
我再也解释不清了，再也得不到信任。
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一个胆小的疯子。
我绝望地盯着，眼前惨淡的景象，抓门缝，抠地板。无法找到一点儿安慰。
哪怕只把灯点着--
我摸到了《艾丽斯漫游仙境》，报仇的怒火，又在胸中燃烧。
一定要找到被拉拉撕掉的《海象与木匠》，或是抓住小骷髅。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也许是小骷髅搞得鬼。
一想到它，我又想起了可怕的咳嗽声。
会是它发出来的吗？
它早就藏在卧室的某个角落。也许窗台的缝隙里，或是桌子后面。
我哆哆嗦嗦地想着，却不敢去翻找它的踪迹，爬起来，悄悄钻进被窝里，将头全部盖住。
在绝望和恐惧中，昏昏欲睡，却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不是被楼下飞驰而过的汽笛声惊醒，就是被走廊里微弱的脚步声，吓得全身颤抖。
直到月亮的光辉已经偏移，整个卧室中黑洞洞的，才沉沉地睡去。
“咳咳！”
“咳咳！”
我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满头大汗。
是谁在半夜里咳嗽？
我竖着脑袋，细细地听。想确定，是不是爸爸或妈妈发出来的。
可走廊里静得可怕，四处一片黑漆漆的--
小骷髅吗？
它真的藏在卧室的某个角落里？
等到夜深人静，再对我下黑手？
我哆嗦着，吞咽着口水。悄悄将脚探到地板上，仔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足有五分钟的时间，卧室内静得可怕。
甚至连楼下街道上，不时飞驰而过的汽车，也都远远地改变了方向。
我完全溶入进，黑暗的世界里。
“谁？”我轻轻地问道，想耐心地等下去。
卧室的窗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会不会藏在那儿？
我强抑住恐惧，蹑手蹑脚地向窗帘靠近，轻轻地掀开。
郁金香静静地绽放着。
这是妈妈今天晚上才摆在这里的，想让我有点儿爱心。
窗台上什么也没有。
玻璃窗上，有一个淡淡的我自己的影子。
“谁？”我又轻轻地问了一声。
回答我的还是一片寂静。
我只好又回到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紧张地盯着黑漆漆的地板上，随时会出现的小骷髅。
直到眼皮开始打架，也没有再响起咳嗽声。
我又开始怀疑自己，也许神经真的出了什么毛病。就用被子将脑袋也盖住，打起嗑睡。乞求黑夜赶快过去。
“咳咳！”
“咳咳！”
就在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咳嗽声又响起来了。
它就像投进深夜的一枚炸弹。
我浑身大汗淋漓，晕头转向，口干舌燥，全身热得要命，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救命--妈妈！”
“救命--爸爸！”
走廊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爸爸和妈妈冲进卧室。
他们肯定被我的惨叫声吓坏了，一脸惊惶。
“发生了什么？琦奇？”妈妈的脸色苍白，但还带着往日不信任的神色。
“咳嗽！”我慌慌张张的手指，指着卧室的四周颤抖。
“咳嗽？”
“咳嗽！”我吃力地点点头。
“你又在撒谎？”爸爸的眼睛，在我的身上猜来猜去，又皱着眉头，随便在卧室里扫视。
“不！”我尖叫着，“我确实听到咳嗽声，它不是拉拉发出来的。”
妈妈给爸爸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在我的卧室里翻找起来。
但该从哪里翻起呢？
他们两个嘀咕着，不时看向我。好像在嘲笑自己，也跟着我一起发疯。
“看！什么也没有。”妈妈打开我的书桌抽屉，向我摊开双手。
爸爸也打开床头柜。
在确定我看到了，并什么也没有发现后，就将柜子关上了。
“琦奇，是不是又做了噩梦？这里也是什么也没有。”妈妈的步子，又开始懒洋洋，并哈欠连天，将我装衣服的柜子也翻了个遍。
他们两个，谁也不认真了。
只有我自己，还专注地盯着，每一个打开的柜子，关上的柜子。
爸爸翻开抽屉、床单、杂乱的衣服。
直到把卧室折腾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他们认为在咳嗽的东西。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转瞬间，又开始怀疑，小骷髅会隐身术。或是藏在我们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我的地方。
我把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转达给了爸爸妈妈。
他们疲惫地坐在床上，我的左右，双手环胸，一脸气愤和嘲弄。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目的？”妈妈阴阳怪气地问。
她以为，我又想到他们的卧室去睡。
“我没有撒谎！”我被气坏了，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吧，如果你想到那边去睡，现在就赶快走。我们还要休息。”爸爸说。
“可我没有撒谎，那确实是咳嗽声！”
我百口莫辩，又急又恼，嗓子眼儿也被哽咽住了。
“说说，你又在搞什么把戏？”爸爸仍在气喘吁吁，盯着我看。
“我真的听到咳嗽声！”我嗑嗑巴巴地说。
“那你认为，是谁的咳嗽声？”爸爸翻着眼皮，在卧室里又扫了一圈。
妈妈也一门心思地盯着我。
“是--”我还是没有勇气，将小骷髅的秘密说出来。
与其被爸爸教训一顿，还不如继续忍着咳嗽声的折磨。
他的脾气非常古怪，只许周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如果知道我将外公新送的玩具，给毁掉了。尤其是能证明，我是个男子汉的玩具。
非得跟我吵翻天。
平时，如果惹怒妈妈，大不了多哄她几句就好了。
可要惹怒了爸爸，事情就闹大了。他会没完没了地教训我，指责我。
无论隐藏到哪个角落，或是他正在干什么重要的工作。只要看到我，就会严厉地训上半天。
至少在一个月内，不能看动画剧，不能到餐厅吃饭。最好是别出现在他眼前。
否则，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我准备闭口不谈此事了。任他们打骂，最好快点儿出去。
别看到桌子上的深坑--
“你为什么总是疑神疑鬼？”爸爸唉声叹气地盯着我，又准备宏篇大论。
我装作无精打采，哈欠连天，将头垂下来。甚至开始担心，小骷髅会突然咳嗽。
这一招很管用，妈妈要拉爸爸走。
几乎在他们抬起屁股的瞬间，空气中，突然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就好像是想咳嗽，却一直在忍耐着。又忍不住，才咳出来的。
爸爸和妈妈都不说话了，愣愣地盯着对方。又盯着我。
我长出一口气，以为自己有救了。
可没想到，他们一拍即合，都跳起来，冲出卧室。
“一定是拉拉。琦奇，赶快睡觉吧，别再给我搞鬼。你把拉拉打得可不轻。”爸爸咆哮。
“我真想，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孩子。”妈妈也像发疯的母狮子，对着我吼了一嗓子。
门“砰”地被关上了。
我又被无情的黑暗，囚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