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给他说中了,我的小豆腐块真的被时报刊登了,第一次拿到稿费,我俩吃完饭,突发奇想,破天荒进潮汕楼吃了两碗鱼翅,我俩都不懂,盯着两碗鱼翅看了半天,咪着眼吃,吃完把他给气得——“尽拿粉丝来眶人。”
随后,我们评选出最肉麻的恋爱语就是——“哎哟,你是我的翅翅。”这“翅翅”比“肉肉”还肉麻,用施小君的话说:“简直是肉麻到产生妖孽感。”
他的钱比我拿得少,他拉着我的手:“相信我,即使现在对我没信心也请先相信我的心,总有一天会让你吃上我的翅翅。”
“肉麻。猪肚煲鸡就行啦。”
“划拳,谁赢听谁的。”
那就划拳!我们事事都划拳,输的总是他。
我说:“什么时候你也赢我一次。”
“那不行,我赢了也听你的。”
“这么好,那我赢了也听你的吧。”
“这就对了。”
慢慢变成了赢了的要做饭,赢了的要买菜,赢了的要扫地,赢了的要洗祙子,赢了的要打蟑螂,他怕蟑螂,蟑螂一来,他比蟑螂跑得快,有时无处可逃,跳上了电冰箱,划拳!谁赢谁打蟑螂,结果我赢,我赢,我伸手一插,刀子插在蟑螂的肚子正中,我把死掉的蟑螂竖在他面前,他缩成一团,扯着脖子喊:“惨无人道啊!”
也会遇到难过的事,比如:工资总是比预计要花得快一些,想买的买不起,时间总是比预计少一些,想干的干不了,浪费的光阴总是比预计多一些,想留的留不住……
我夜里还老是梦见猫叫,我想:会不会是施小君故事里的八尾猫半夜迷了路,直接进了我们家?
一天,一个送信的在门口转悠,二三个月了,我们从没收过信,那人冲我喊:靓女!29号在哪里?29号就是我们的门牌号,我辞职离开东莞从没跟家里人说,不可能是爸妈寄过来的,我看了一下,是一张汇款单,寄至……。
三
这张汇款单,从湖北寄出,寄至施小君。湖北除了杨惠,还能有谁给施小君寄钱?难道他和她之前还有联系?
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施小君身上,他不坚决不果断,太软弱太多情,这世上没有处处多情哪来的处处留情?没有处处留情哪来的处处奸情?
“施小君,这是你收的第几张汇款单。”
施小君目光游离,果然有事,“……什么呀,什么汇款单。”
我把汇款单往他眼前一摆,他开始嘻皮笑脸了,施小君一般不嘻皮笑脸,他若嘻皮笑脸就意味着说谎的开始。
“我和你都这样了。”
“哪样了?”
“我们都同居了!你还有什么事不好说呢?你不可能跑去湖北跟她同居吧,这不现实。”
他拿着汇款单就走。我拦住他:“别走!话还没说清楚呢。”
“不清不楚的才好用钱,说清楚了,我就不敢取了,小丹,这事不能捉摸,一捉摸就会觉得自己很无耻,可是,我们可以选择不捉摸,你说呢。”
“去哪?”
“取钱啊,有人送钱你不用?……咦,坐下,别站着跟我说话,你一起来,我就觉得这问题严重了,要不,汇款单放这,身份证放这,这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钱你爱取就取,不爱取就……我取。”
“她汇过几次了?我问你她汇过几次了?”
“她……她每隔半年会寄点钱过来,不算多也不算少,有二年多了。”
说明她很了解施小君的情况,至少她很了解施小君和我没同居前的情况。
施小君:“你怎么想的?她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帮助。”
“你觉得的呢?”
“可能也有一些好感,但我会还的,我一笔笔的账记得很清楚。我施小君肯定会还杨惠的钱。我不会利用女人的好感来赚钱。”
“你已经利用了。”
“我会还!会还!!”
的确,施小君需要一台好一点的电脑、我们需要一张好一点的床,一块好一点的墙帖。商议之后,决定:花。为了表达谢意,背着施小君,我特意给杨惠写了封回信,信是这么写的:
杨惠:
我是林小丹,钱我们收到了,谢谢你。
听说你在湖北某个城市做公务员,真羡慕你,很多人想过你那样的生活,只是不能够,毕业二年了,有些人飞速快跑进小康,有些人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我把我所知道的一些同学的近况告诉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会有太多联系,不是你不想他们,是你习惯了不表达。
龙井没那么愤青了,遇到不公的时候,会告诉自己,社会就是这样,他还会通过深厚的文学底子泡文学女青年,经验很丰富,从网上泡到床上的时间大大缩短,据他说最快的记录是一个上午,他自己也在觉得把爱情简约的太粗旷了点,如果哪天真的遇到可以结婚的人了,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勃起,呵呵;葡萄皮回家当公安没几天就因暴打一个贼而被停职反省,他很郁结,公安这个职业其实就是政府和公民之间的一块夹心饼干,能做和不能做都不能凭意气用事,这跟他个人的格调极为相悖,干了一年多后,他说他几乎找不到正气,工作和生活到处只有气,气得他不能呼吸,他辞职上了北京,现在跟几个在大学时相识的歌手在一起,他最后在我的Q里留言写的是:哥们,北京见!搞得我这两年旅游都不敢上北京,我怕遇到他过的并不开心却要在我面前强装笑脸,那样见面会哭得很惨,我宁愿等他很多年,直到他成功了再去见他;马周是我们这一批穷学生中最快富起来的人,他终于理解了做生意不能凭感觉、不能急功近利、不能投机取巧,现在不是二十世纪,除非在证券界有内线,否则不会有暴富的神话,当我们还在节约买纸巾的钱的时候,他已经把赚来的钱用于扩大再生产了,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去痛宰他一次才好,他说他可以下海亲自给我们捞大马哈鱼(我印像中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张波波说她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你没接,那天是她去广播电台上班的第一天,你看,我们学的是同一个专业,结果谁也没那好运气可以学以致用,张波波最后依靠的是她的天生好嗓子,难怪有人说,兴趣爱好是跨入社会的敲门砖。
说起潘小凡,我们都比不上潘小凡,她是事业和爱情双丰收,她和我的高中同学鲁彬登记结婚了,因为她的成功,我差不多要怀疑自己的爱情信仰,他们目前有计划在广州办酒,我担心他们大摆宴席的时候,潘小凡的肚子就会遮不住了,还是挺为他们高兴的,他们这对应该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下来,必须要谈到我,我和施小君就是那种无论从事业还是爱情上来说都是从起点又回到起点的人。不过,我们在一起——这就够了,我们有个共性就是:沉得住气。他说他就是没钱,若是有钱,也会让我吃上山珍海味,你不知道,我这人天生对海鲜过敏,我没跟他说,主要是给他一个目标让他去追求。
一下子写了这么多,还真没想到,学校几年,你跟我的话应该是最多的,你比起很多浮躁的女孩来说都要优秀的多,虽然我不明白你的理想是什么,你都在坚持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坚持到底,我只想劝你少一些执着,多一点宽容,你不需要宽容任何人,只要宽容自己就好了,老朋友,不能再瘦下去了。
校园的时光永远短暂,有时候我会梦到跟你在一起的那只死去的猫,相信你也会梦见。
有时间来广东玩,我们都在。
钱,用了多少,我们都记着。一定会还。
林小丹
杨惠从不上Q,不用邮箱,我用快递把信寄了出去。
四
这天,施小君回来有些异样,带了一大包的食物。他说在我从地铁下班回来的路上他看到我了。他没去上班吗?心有疑问但我没问。
他提到他的那个女上司,据说是个女强人,拉的一单广告业务就够她几年的开销:“今天那个老女人说我出来工作这么久了,还没学会说人话。”
“你没跟她打招呼?”
“该说的该做的我都说了都做了,就是几个人在谈论一个广告设计,我提了我的观点跟她不一样,她不高兴,结果……”
“那你的观点跟谁的一样?”
“跟……她的死对头。”
“谁是你上司?”
“她。”
“那就对了,你这不是自找吗?你这叫当面拆台,换了谁不生气。”
施小君突然对我大吼:“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能为了这点工资就丧失原则,我施小君是搞艺术的,我有我的艺术鉴赏。”
“万丈高楼平地起,先把自己从销售的平台摆到设计师的位置再说,屁股决定脑袋。”
“你也瞧不起我。”
“……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你不是早就发誓要客观对待生活吗?什么时候又变回主观了?”
“我从来都是客观地看待事物,哪怕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设计。”他把设计原理说了一大通,还提到当下的设计时尚,我对设计一窍不通,我的观点永远是现实第一,理想第二。
“超烂嘢!”
“这是气势非凡,怎么会是超烂!”他一句我一句,吵了半个小时,当他摆出一堆的书籍出来,准备跟我理论一番的时候,我把它们全部横扫在地,他愣了:“你干什么?!”
“我要吃饭……不对,是我们要吃饭。我忙了一天,回到家,乱七八糟,我要收昨天晾的衣服,洗你的臭祙子,我不懂什么设计,我只知道人累了要休息,肚子饿了要吃饭,这是天经地意的事,比什么设计都来的要更直接更饱满,我今晚还要在家里加班,要打开电脑写方案回复工单递交材料,如果晚了一天,我组织的这个项目很快就会被其他公司OUT掉,如果这个项目被OUT,那么我也可能会被OUT,我希望每次当你回到家想发今天的捞骚时,请注意一下对方的情绪,我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耗了半个多月,you know?吃饭。我们只有一!张!桌子!”
他终于跟我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我放了音乐,过了一会,两人情绪稳定下来,我听到他边吃边说:“我……我辞职了。”原来他辞职了,难怪。
“那没什么,我养你。你有件衣服破了,我晚上给你补。”
“我故意把那个老女人的包包碰在地上,她去捡,结果……裤子开裂了。哈哈!”
吃完饭,他洗碗,我把摔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收拾起来,拿出他的衣服来补。虽然吵了架,从厨房出来的他,还是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最爱看你缝补衣服的样子,好像我妈。”。
到年底,施小君去了第三家广告公司,这些事他都是勉强自己的干的,没法干好,他肯定不属于我们想像中适合做销售的那类人,如果把广告业务销售推广做为他的职业,他就毁掉了。他为了我,已经坚持了整整大半年,打电话、约客户、洽谈,满脸推笑很不自然,够了,我也受够了。
为什么这个社会都不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呢?谁能一出来就有设计经验?我建议他去影楼,因为他有大量这方面的获奖作品,但是他却不感兴趣,说那只是玩玩而已。
施小君对生活方式极其苛刻。
我还好,之前在东莞进过一家国内算比较大的通讯企业,来到深圳很顺利的进入了它在深圳的母公司,我始终记得在外靠朋友,所以我的朋友圈子也在逐步扩大,领导、领导的老婆、同行、同事都是我争取人脉的对方,当我盯准了一个岗位,我就务必会跟与它有关的人先打好交道,只要一有机会,就抢占先机,我时刻告诫自己“少说话,多做事”,“敏行慎言”,我的薪水开始稳步上升,我的岗位也在逐步上升。我觉得能为施小君做点什么——我要在朋友圈中寻找一个适合他发展的机会。
五
施小君辞职后又开始留长发,被我数落一通后,就理了个光头。
潘小凡打电话问我:“你的施小君还好吗?”
我说:“除了不太有幽默感,其他都还好。”
施小君没事干,却老有一些男女朋友来找他玩,打麻将、喝酒、聊通宵,那些男女,脸皮厚,不管我高兴不高兴,有时候在家里一玩就是通宵。我忍着,收拾,什么都做,连吐的那些污物,我也一点点地拖、擦、洗,直到施小君羞愧地来帮忙。
这样的次数多了,我依然坚持。
施小君:“你想发火就发。”
“哪有,又不是经常。”
“你……。”
“我爸说过一句话:在任何情况,任何时候人首先都要做好自己。”
慢慢的,那些朋友来得少了。我又能在上班时见到跟在保安队伍最后的他,下班时见到插在买菜老太太群里的他。“施小君!出来!”
施小君总是笑咪咪地:“……到。”
施小君辞职的第两个月,我介绍了他去我们顶头上司陈总的老婆杨姐的公司里做广告设计师,别小看杨姐的这家公司,她签了我们公司五年的广告代理权,杨姐跟我是嫡亲老乡,而且跟我的邻居刘三好正是同学,说起三姐,她一股子酸劲,我本来对三姐就没什么好感,所以跟杨姐在一起谈起三姐来,晕天黑地,女人在一起,无非是长短,是非,八卦,一地鸡毛,只要肯花聊八卦的时间,准能成为朋友,她喜欢护肤品,我就给她送护肤品,她喜欢逛街,我就陪她逛街,有时候像我这样的曲线经营比正向讨好顶头上司更管用。
有件事没敢告诉施小君——我自从来到深圳,业余还在做安利,我是潘小凡的下线,我做安利的方式跟潘小凡完全不一样,她老是把商品吹得跟神一样,天天在那些老妇女耳边叫“世上没有救世主,健康只能靠安利。”新年快到了,她连手机铃声都改成了:“我是潘小凡,新年送好礼,送礼就要送安利……”
我绝不,安利是商品,但不是万能商品,我通常会在朋友面前说,“你们用过安利没有?我觉得这东西虽然好,但是唯一就是太贵了,买不起,要不然,这东西真的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我通常都不向你们推荐……”结果,找我买安利的还真不少,有的人还专找贵的买,同样是维生素C,有80的,有120的,还有180的,偏偏还有人问,“有没有200多的,我觉得在中国啊,便宜就是没好货。”
我总之永远记住一点:聋子赚瞎子,瞎子赚瘸子,瘸子赚傻子,傻子赚聪明人。
年底,所有企业都在为年终奖冲刺,施小君刚进新单位要拼命,我要升主管也拼命,两人聚少离多,三两天见面吃个饭都挺不容易的,施小君握着我的手,眼神充满歉疚:“老婆,看着你,我真的好温暖好温暖啊!”我摸着他的脸,感动地快要流泪:“老公,看开点,吃要吃好,睡要睡好,你千万别再熬通宵了,咱不差钱。”
饭菜一端上,我俩面面相觑,那肚子直打鼓,一点也吃不下,“老公,吃一点啊?”
“老婆,你多吃一点吧。”
“我……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我……也刚刚聚过餐。”
我的生日到了。
大家忙了好些天都没见面,可能也忘记我的生日了。在路上,我自己买了块小蛋糕。
施小君打电话说他今晚很晚才回,很晚的意思就是凌晨二三点。回到家,房子又空又乱。光打扫干净房子就花了不少精力,好不容易干干净净了,就想睡了。
小睡了一下,被自已设制的生日铃声吵醒,正是午夜零点。我从冰箱拿出了蛋糕,刚点上蜡烛,肩头被人一啪,吓得魂飞魄散。
谁?
六
蛋糕被吓得不知道飞往何处,眼前出现一张在红烛光下反射的脸,阴森恐怖,第一反应就是遇上入室强盗了,还好我是跆拳道,将那红烛一甩,甩了一手粘腻的东西,再来个360度标准后旋踢,那人被我踹在了沙发底下,噢哟哟直叫。
一开灯,我急了:“施小君!怎么是你嘛,装什么鬼。”
“蛋……糕!蛋糕”。
施小君赸赸地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却被你踹个半死。”
有人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我和施小君之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我给他的介绍的工作,他干得很好。搞艺术的不都自命不凡嘛,有时,我会担心他会因为这工作是我介绍的而有自卑。
“喂,小君,你不会因为这工作是我介绍的而自卑吧?”
他很纳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有这么一个贤内助,是天助我也,我哪会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