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烨,由不得你说不,本公主看上的人,你若不给,我就……就……”
“你就怎样?”北辰烨面无表情的问道,依旧是不通情理的“恶人”模样。
洛青岚素手捂唇,偷偷的勾起嘴角笑,只怕定北侯大人心里也焦急得很吧,明明是想让二人成其好事的,偏偏还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明明是想要席连做这个驸马的,偏偏要对公主百般挑剔千种嫌恶。
“我就大闹你的婚礼,让你娶不到洛青岚。”夜阑瞪大眼睛,说话时有些激动,满头卷发也随其动作晃动,神态倒也生动灵秀得很。
这个公主,似乎偏就要蛮横起来,才更可爱更有魅力。
“大言不惭。”北辰烨冷哼,全不把夜阑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夜阑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颇为无奈的问席连道:“你这个木头,他就不是你爹,就不是你娘,你与本公主的婚事,与他何干?”
席连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那么看着北辰烨,说:“往主子成全。”
北辰烨触及他的眼神,深邃的黑眸闪了闪,长眉紧锁久久未语。
他在不忍,洛青岚握住北辰烨的手,心中也有些悲凉为他油然而生。
他与席连名为主仆,是如手足,让他背弃心中所爱,娶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北辰烨并不会比席连好过。
他会这么坚持这么狠心,实则只是因为信任,他信任席连,才让他去夜国,信任席连,才认定他不会怪他。
她明白他的苦处,所以,她愿意做恶人,陪他一起演这出戏。
她想,只要是他所愿,她愿意一辈子做恶人,一辈子陪他演戏。
“烨,既然是席连将军的选择,你便成全他吧。”她笑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怕我会因为小碗不能与席连将军终成眷属而难过,可小碗也不喜欢将军,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不是吗?”
她怎么会相信公主的驸马可以另娶妻的荒唐说法,但因着他也是怕她难过,所以她愿意相信。
北辰烨一惊,原来她都知道,只是,小碗真的不喜欢席连吗?
罢了,只要他的岚儿与他同气连枝,他便没有什么顾虑。
“既然岚儿都这么说了,那本侯也无话可说。”北辰烨弯腰欲扶席连,他已自己起身,低头而立。
他讪讪的收回手,还是那般高高在上的主子,只是语气和缓如亲人,说:“席连,此去夜国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你,保重。”
席连抬头对他一笑,憨憨的,一如多年前的战场,那个青涩的少年。
他说:“爷,只要是你的命令,上刀山下火海,属下在所不辞。”
其实,他心里明白,不管昨夜是阴谋还是算计,结局都是主子喜闻乐见的,这就足矣。
北辰烨拍拍他的肩膀,黑眸闪烁不定,重视只说了一个字,“好。”
“行了,跟本公主走吧。”夜阑披上外袍,也不梳妆,大大咧咧的拉起同样衣裳不整的席连,就准备出府。
席连由着她,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末了,他在洛青岚面前停下,单膝跪地,道:“夫人,席连今生无法照顾小碗姑娘了,请您帮属下带句话给她。”
“你说。”洛青岚扶他起来,他那般认真凝重,心该是有多痛?
“我……”席连双拳握在身侧,青筋暴起,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说,“请夫人告诉她,席连对她的承诺无法实现了,我已经……不再爱她,让她不要恨我,仇恨累人,相忘最好,如若他日遇到良人,便嫁了他好好过,好好过……”
说到最后,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哽咽了,许是不想叫人看了他的懦弱,他转身拉了夜阑,飞快的出了满宸阁。
转身的瞬间,夜阑公主的眼里也带着丝轻怨,她怕是还不察,她对席连将军,已然不再是心如止水。
出府后,席连扶着夜阑上马,自己牵着爱驹徐徐的走着。
他高大的背影落寞而凄凉,夜阑居高临下的看着,心就泛起一阵一阵酸涩,难受得紧。
“大个子,这不是去使馆的路,我们去哪儿?”她忍不住问他,没来由的,看不得他的沉默,仿佛有阴霾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吞噬了她看上的男人,也压抑她的心。
“镇国将军府。”他说,声音低沉暗哑,冷冷淡淡的。
“哦。”
夜阑在马背上颠簸,路过集市时,早起的商贩会侧目,看他们这一对怪异的男女,她破天荒的不讨厌他们艳羡的目光,想象着自己和他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天荒地老。
“大个子将军……”
“你不要这般叫我。”男人身形一顿,停下脚步低吼道。
“为何?”夜阑是个倔脾气,“你不让我叫,我偏就要叫,大个子,大个子!”
太阳刚刚升起,暮春的阳光并不刺目,却很耀眼,席连抬头看去,马背上倔强又俏皮的姑娘笑得开怀,背着光,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里,他仿佛又看到了心仪的她,那么放肆无礼的叫他,黑大个子……
他翻身上马,在搂住她纤腰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醒了,这不是她,他的姑娘也是娇小玲珑,却因馋嘴贪吃,全身都是肉乎乎软腻腻的,不如这般骨感玲珑。
失落涌上心头,他却不想放开怀里的人,似乎放开了,心会更空,会更痛。
明知道她是夜国刁蛮的公主,他却执拗的低喃道:“小碗,席连这一生,只认你一个妻子……”
那是他对她的承诺,他以为他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可惜,事与愿违。
恍惚间忆起前些日子北辰烨的话,他说忠孝两难全,原来从那时起,主子便已经预见了今日情境了吗?那时主子便已对他有所暗示,偏生他愚钝,参不透主子的心思。
那就这样吧,既然选择了尽忠职守,那么就让他把这一生献给主子吧,他要夜国战败,他便助他,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心死之人,留得身在总是要有些信仰的。
爷的命令,就是他终生的信仰。
夜阑听到他叫那个名字,竟然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口,聆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心也随之起舞,她想,这个男人她要了。
她很自私,也很贪心,她要他做她的驸马,也要他这颗为别的女人痴狂的心,终有一天,她要他也这般深情为她。
两人一马在街上停留了好久,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就那么静静相拥,一时传为佳话,带到二人打马离去时,集市上四处都在议论这对情深伉俪。
斜街上最高的望仙楼客栈屋顶,阁檐上蹲坐着一个青衣的姑娘,将这晨曦中温馨美好的一幕尽收眼底。
只是,众人口口相传的爱恋传奇,在她看来都变成了刺目的嘲讽。
因为,她叫做小婉,是那痴情男子曾经海誓山盟的女子。
泪水在脸上冰冷,又在晨风中干涸,直到太阳升到半天高,她依然维持着那般姿势,呆呆的像是房檐勾心斗角间的祥瑞。
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却不知,离别怎敌心死?
“世间莫信是男儿,与之耽情误终身。”男子可以放缓的语调,轻轻浅浅的打在小碗的耳边,却是字字重锤在心上。
她惊起回头时,就看到男人在她身后席地而坐,妖娆的红衣犹如燃烧的火焰,渲染了她清澈的水眸。
“楚南公子?”
“小碗儿,你还记得我啊,真好,不像你家那个薄情的小姐,如今有了新欢,便忘了旧人,生生的伤了我的心呢。”楚南说得似真似假,唯笑容阴邪肆虐,有些不怀好意。
小碗此时哪还有心思猜测他话中真假,一番话便只听了两个字,薄情……
“看来小碗儿是被人抛弃了,真惨,你我也算同病相怜了。”楚南伸直了腿,在房檐上摇晃着,双手撑在身后,长长的一声哀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楚南公子,你我原就相识,我知你为人,这些虚言就不必了,有什么话便直言吧。”此人非我族类,小碗还是有些戒备的。
“呵呵,这语气倒是像极了小羽衣,只可惜啊,你对她这般忠诚,她又待你如何?”
“你什么意思?”小碗蹙眉问道,“小姐待我情如姐妹,你休要胡乱编排她,我是不会相信的。”
“真的不信吗?”楚南不怒反笑,“你当是席连将军背叛了你,却不知,这本是定北侯与你家小姐合谋设下的圈套,把将军与公主二人生米煮成熟饭,好达到与夜国修好的目的。”
“你胡说!”小碗怒斥。
“小碗儿莫急,是不是胡说你自个儿好好思量,将军为了你不顾性命,岂会被夜国的小公主迷惑?若不是定北侯的命令,他不会负了你。再说小羽衣,定北候对她唯命是从,若然她怜惜你与将军,只一句话便可阻止,可她偏就推波助澜,促成他二人的婚礼,你说这是为什么……”
“别说了!”小碗惊叫一声,起身时一阵晕眩,脚下虚浮,竟直直的跌下了房檐。
楚南唇边荡开一抹得逞的佞笑,飞身搂住小碗腰身,将人带进了怀里,极尽魅惑地说:“小碗,你是石女有什么错,你喜欢席连将军又有什么错?凭什么他们成双成对,却惟独不让你幸福?凭什么世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你注定孤独终老?凭什么老天待你不公,还让你遇人不淑?你告诉我,现在的心痛和难受,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