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春,赵云绮就忙着请帮工们去山上播种。如今,半个山都开出来了,可有的忙活了。顾应铭在奇石铺子里也不闲着,生意越来越好,他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张子济时常偷空来看看他们,来帮帮他们。张子济他爹自从疏通了知府,求来了会试资格,就回乡下去了,但是他把小儿子留在了这里。张子济有他的弟弟住在大伯家做监督,他能来的次数也不是太多,他的弟弟肩负着父亲使命也很难为的。
转眼到了会试的日子,张子济信心满满地去了。有了赵云绮那句承诺,他当然是要使出浑身的才学。
张子济果然不负他爹与他自己的期望,他不仅考中了举人,而且还是第一名,解元!本来他是可以就此任一县之令的,不过朝廷有惯例,凡是入了前二十名者都可以参加殿试,这一年里就可以不去任官,待参加了殿试后再另行安排。
岁月荏苒,转眼即逝。不知不觉中,这一年又过去了。
一切都如赵云绮的预知,张子济中了状元!并在他觐见皇上时,皇上当着满朝百官的面,把六公主指给了他。
张子济当场傻了眼,愣了愣,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地。刚才入朝时,他已磕了一个大响头,这又是一个大响头,等他抬起头时,只见额头上已鼓出一个大肿包。
皇上还以为他是因为过于惊喜过于惶恐大跪谢恩,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就说:“平身吧,这也是你命中该有此福缘。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一,到时候,朕为你与六公主主婚。”
张子济差点瘫倒在地,他哪里还敢起来,说:“微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收回圣命,微臣……已经身有婚约。”
“哦?”皇上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尽力保持着平和,放缓了语气,问:“是哪家的姑娘,是否下过聘礼,婚期定在何时?”
“是天津赵姓姑娘,未下过聘礼。但是在两年前我向她亲口允诺过,只等这次殿试之后,定将娶她过门。”
皇上思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无妨,下个月你与六公主成亲后,你也不要负了那位赵姓姑娘,把她纳进门做小吧。她能与六公主同侍一夫,也算是她的福份了。好了,无事退朝吧。”
皇上说完就由太监扶着起身离去了。
张子济听得满头大汗,仍然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只想娶赵云绮一人呀,为什么皇上都不容他申辩一句就走了!
他断断不能让赵云绮做小,却也断断不能违抗圣命。他以为中了状元之后,接下来的全都是喜事。没想到头一件事,就是大悲!
状元都是要骑马游街的,每届状元游街时可都是春风满面,唯独他,如同灵魂出了窍,什么时候上的马,什么时候下的马都不知道。
因此,人人都传言,状元郎是个木纳的书呆子!可他极其有福,刚中了状元就被选为驸马爷了。
游街之后是可以回老家省亲的,所谓衣锦还乡嘛,他的爹娘与他家的亲戚当然是喜得不行了,做梦都要笑醒,特别是他的大伯与大伯母,哪里还敢嫌弃人家吃住在他们家,到处夸耀状元郎可是住过他们家的。
张子济刚回到天津,他的大伯一家子集体出动来接他,希望他再回他们家住几天。张子济哪里还有心思住他们家,脚一着天津地界就往赵云绮这里跑。
张子济中了状元并被皇上指为驸马的事已传遍了京城与天津,赵云绮当然也知道了,也许是她早有预知,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此时赵云绮手拎着篮筐正在菜园子里摘着青椒呢,这可是头一茬的青椒,想着晚上用来炒肉丝味道应该很不错。
一阵门响催得她耳朵受不了了。她只好急忙放下篮筐,来开门。
“云绮!”张子济突然一个急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赵云绮都还没看清他的脸,被他这么一抱有些发愣,手直直地摊在那儿,看到后面站着张子济的弟弟,她才敢确定这是张子济。
赵云绮清醒了过来,急忙抽身出来,说:“你现在可是钦定的驸马爷,怎可与我亲近,不怕到时六公主治你的罪么?”
张子济刚才还激动万分,被她这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而他也未见她的脸上有一丝失望与痛苦,他紧张了起来,问:“你得知这个消息一点也不伤心么,你难道也希望我当驸马?”
赵云绮避开他的问话,说:“圣命如此,谁敢违逆?”
“我心思已定,在回来的路上就已想好如何请旨降罪,取消状元头衔,也不会娶六公主!”张子济认真地看着她。
“万万不可!皇上可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他的度量本来就有限,你若要这么做,他不只是要取消你的状元头衔,降你的罪,估计连你的性命都难保!”
“你从何得知皇上度量有限?你难道希望我负了你?违背诺言?”张子济见她一张冷静的脸越来越紧张,心里越来越没底。
赵云绮幽幽地叹了一声气,说:“不是你违背了诺言,而是我欺骗了你。自那次你爹来找你,我就没想过会嫁给你。”
张子济感觉天眩地转,混混沌沌,激动地说:“我不信!那时,你明明答应好的,等我殿试得了好名次,你就……。”
“我是为了哄你安心读书才那么说的。”赵云绮打断了他的话就转身回院子了。张子济急着跟了她进去。
“哥,我们快走吧,爹娘还在家等着你呢!既然赵姑娘都不怪你,你又何必纠缠于此,如此一来,你无需纳赵姑娘为小妾,六公主若得知了此消息肯定十分高兴!”张子济的弟弟在一旁说道。此时哄好六公主才是正经事,他弄不明白哥哥怎会如此糊涂。
张子济根本不搭理他弟弟的话,跑到赵云绮的前面,拉住赵云绮的手,“你告诉我,你只是生气才故意这么说的!”
赵云绮正脸瞧着他,平静地说:“你看我这个模样,像是生气么?其实我是十分为你高兴的。我早就猜想你会有这么一天,我当时真的只是哄你而已。”
张子济拉她的手顿时松开了。即使他不相信她的话,可她的神情欺骗不了他。
“其实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心。”赵云绮又补了一句。
张子济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耳朵,他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子济!子济!”张子济的大伯向这边奔跑而来,急得满头大汗,边跑边喊,“宫里的公公传圣旨来了,在我家急等着你呢!”
张子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的弟弟与大伯两人一起架着走了。那可是圣旨啊,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的大伯与弟弟见他两腿发沉迈不动步子,恨不得背着他走。
他们走时,迎面撞上顾应铭,还没等顾应铭问上他们一句话,他们紧架着张子济急不可耐,转眼消失不见了,哪里还有空与他说话。
回到院子,见他的云绮姐姐在菜园子里摘着青椒,悠闲自在,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还以为刚才见到的那一幕是错觉,难道子济兄没来得及进院子么?否则,她这等平静太不正常呀。
“云绮姐姐,刚才子济兄他……”
赵云绮直起腰身瞧了他一眼,说:“他怎么了,不是接圣旨去了么?”
“你怎的好像知道子济兄会中状元也会娶不成你?”顾应铭确实有这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
赵云绮接着弯腰摘青椒,嘴里说着:“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我想嫁他都嫁不成。我可是会算命的。”
顾应铭眉眼舒展,心里很是开心,说:“是么?那你帮我算一卦吧,看我将来会娶谁当娘子!”
赵云绮抬头横了他一眼,说:“这个我可算不出来。你个臭小子,好不知羞,竟开始惦记娘子起来了!放心吧,等年底你满了十六,姐姐必定给你寻个好的。”
顾应铭心里乐着,别个我才不要呢!
张子济领了圣旨,把全家人接到了京城,住进了皇上指定的公主府,如今正在忙着筹备婚礼之事呢。只是,他再也笑不起来。
顾应铭在称着银子,赵云绮在一旁对着账本拔动着算盘。
“云绮姐姐,我们家现在总共有多少银钱啊?”
赵云绮仔细对了对,把卖药材的总数与奇石铺子里挣来的总数加在一起,说:“除去一百两的工钱,总共是三千二百六十六两!”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大财主!!”顾应铭惊呼。
赵云绮将账本关上,把银子收好,说:“这就叫大财主呀。要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真正的大财主可都是那些贪官!”
待他们收拾好这些,院外的门环响了。李员外竟然来了!这可是件稀奇事。
原来自从张子济得志后,一些见风使舵的人知道李家与张子济曾经有过细,就挤压起李家来,还在朝廷上告了李家一状,什么欺压百姓、卖官鬻爵等等一大堆的罪名,一查,证据确凿,皇上立马下旨抄了李玉满在京城的家,他家凡是有官位的一律撤免。为了防止天津这边的家产也被抄,李家早已把金银财宝等收到了隐秘的地方,据他遣散的一些家丁传言,价值足足有上百万两银呢。
李员外还想着把地与宅院也赶紧卖了,好搂着银子躲乡下过安宁日子去。
李员外与他们俩先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绕不过,话茬回到了他的来意上,“不知你们可否有意买我们家的地与宅院?”
顾应铭问:“不知总共需多少银子?”
“地四千两,宅院五千两。”
赵云绮与顾应铭面面相觑,他们即使有意买也没这么多的银子啊。
顾应铭轻咳了几声,说:“能否容许我们考虑几天?”
“那是当然的。”李员外再寒喧几句就走了。
赵云绮与顾应铭合计了一番,银两不够的话,到时把李家的地压压价,最好花三千两给买回来。地可以买,但宅院绝对不能买,且不说买不起,哪怕买得起他们也不会要,他们才不喜欢那个给他们心里留过阴影的地方呢。何况李府那么大,他们才两个人,若是住在里面岂不是像住进了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