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衷心的关怀和爱护,让我觉得这一世没有白来。无论去到哪儿,总有对我掏出心肝相待的友人,不要告诉我得奖、出书、画展、成名等等才是人生的得意快事,在我至情的朋友用心的疼惜才是人生中最珍贵的收获。
也许你不知道,那一天孤零零一个人挽着小行李箱,走在机场的长长走道上,转踅间突然有一种孤苦无依、连绵不绝的寂寞,缕缕浮游在喧闹嘈杂的人群间,周围穿风衣提行李的旅客一个接一个越过我的身边,真像人生的道路,擦身而过的前行者越来越多,我的脚步越走越缓慢下来。
当天来接机的朋友,在机场告别的时候,才吐露出来:“那天晚上,当你下机的时候,脸色非常忧郁,好像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来的。”
自从大女儿上了大学,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全家可以共同出游的假期,他们父女3人到南部去同欢共乐,而我却由于早先许下了诺言不得不来,只不过她们错把我的惆怅当成忧郁看待。
“幸好遇到你们呀!”我展开笑容。
她们大笑:“是不是让我们补缀好了呢?”
她们的欢颜令人羡慕,也教人难忘,真心感谢她们数天里抽出时间相伴,走遍关丹的海边与山际,让我的回忆中多了一串美好的时光。
离别最教人心碎,尤其感情如此执著的人,但迢迢人生路上,如果不能接受离别的怆痛,就得时常让脆弱的心一再变成碎片。
在你家里,你介绍我认识好多新朋友,却又有所感慨地殷殷交待:“对朋友别付出太多的感情,因为有一天终会分别,真的有朝一日离开,往往不只是唏嘘恻然,你会感受到最沉重打击,你会惶惶然无所适从。记着,这是我人生的真实经验。”啊,原来你是明白这道理的,原来你曾经深刻体会,而你的劝告无疑是正确的,我静静聆听,却不了解为何你自己仍然继续对朋友如此挖心掏肺。
那3天你发现我身体不好,于是吩咐你的好友L的太太为我做了泡参炖鸡汤,知道我嗜爱水果,每天带各种不同的水果到酒店送给我,还为我的使用过度的喉咙买了咳糖。临别的那个清晨,你连早餐也来不及吃,赶到机场:“不要只是挥手,我还是要来拥抱你一下。”
从年轻时候我就喜欢,到今天仍然没对他变心的纪伯伦说:
“当你与朋友分手时,不要悲伤;因为他的那些你最爱慕的内在美质,可能在他不在时更为明显,好像爬山的人在平原上看山比在山中看山更加清楚。”
是的,因为人生路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一位朋友,于是,终于能够在和朋友分手的时候,挥别悲哀。
上机的时候,盈盈微笑,在45分钟的飞行路程里,并没有为离别的凄伤而哭泣,但无从控制的眼泪汩汩地流,心中期待着另一次和你的相会。
下一个约会,我会排开众人的目光,会忘记维持风度和优雅姿态,让我非常出力地拥抱你一下。
失望,只因为走得太近
远点的距离,有时会给人一种希望或信心,感觉到那么样一份淡淡的温暖与馨香。
一个深秋的日子,和朋友到郊外游玩,走在满山金黄中正感叹生命荣枯时候,朋友突然说:“看呀,那棵树!”回头远望,心中霎时涌满狂喜:对面山坡上,枯木衰草中,一棵满是密密红叶的大树悄然静立,那一头浓红,如火般在秋日轻风中,尽展着最热烈又最美丽的一份风华。痴痴呆望许久,而后直奔过去,对朋友说,要到近处,细细品味,把这份美丽刻印心中,然而在忙忙赶到的时候,首先的想法却是:不该跑上前来的,真的是不该。远望美丽至极的红叶,近观却都虫迹斑斑,残破非常。默视片刻,没有一句话地转身离去,心中,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很空。走远了,忍不住再回头望,那棵树,依旧美得让人心悸。
突然明白了,距离的远近可以在瞬间变换人的心情。一个事物的美与不美也并没有绝对的划分,只是有的要远望有的则需近观,一旦颠倒,那份本应是美好的心情也便随之被破坏了。
生活中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体验,没有走近一个人时候,感觉他(她)风度优雅,博学而多才,所有言谈举止,都富有无穷韵味。可在有一天,真的走到面前了,对方的一笑一嗔一怒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却猛然发觉,自己以前是太主观太理想化了,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与心中曾存的形象,相距是多么遥远。
为什么有那样多的少男少女积极参加报刊杂志举办的征友活动,又为什么许多人只愿以书信交往而不谋面,其中原因,怕也只是一个“远”字吧。耗资又耗力地去远方寻朋觅友,并非说周围没有同龄而趣味也相投的人可以结交,想来只因为身边的人都太熟悉了,熟悉到行为习惯中所有你认为的不足都尽收眼底,这自然便在某种程度上掩住了对对方优长之处更多的欣赏。而相对来说,通过书信交往的朋友,就如在远处看到的那棵缀满红叶的树,独独一份清俊的美丽,至于红叶上是不是虫迹斑斑,因为不在视野之内,也就不去在意了。
远点的距离,有时会给人一种希望或信心,感觉到那么样一份淡淡的温暖与馨香。远处看人,如同赏画,收到的是整体美感,想的是世界上依旧有份美好存在。
生活中遇到一个曾经仰慕的人,身边发现了一个才学或德行很突出的人,如果不是特别的渴望与之相交,实在没必要急急深入进去。台湾女作家席慕蓉说:“友谊和花香一样,还是淡一点的比较好,越淡的香气越使人依恋、也越能持久。”其中“淡”字,想来也有“稍稍远点”的含义吧。因为有了那么一份距离,心中留存的形象便不会破灭。迎面走过,相视一笑,会是何等样美妙的感觉。一个人,并不是定要和所有相识之人都结成生死之交的呀,干嘛不在心中存一份永远单纯的美丽呢?
有一则英文故事,题目叫做《TheFarandTheNear》,直译过来就是“远处的和近处的”。讲的是一个火车司机,每天开车经过一座山间小镇。小镇边上有一座花草簇拥的白色小屋。每次他开车经过,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白色小屋门前,远远向他挥手。起初她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拽着她衣襟的小女孩,后来女孩渐渐长大了,就和母亲并立门前,一起朝他挥手。司机很感动。每次经过小镇的几秒钟,都成了他一天中感觉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刻。他有个强烈愿望,就是将来某一天,走进那所白色小屋,拜访这母女俩。想像中,她们有着天使般圣洁的容颜和春日阳光般和煦温暖的心肠。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他来到那座小镇,完成他年老退休后的第一桩心愿。可是,随着一步步的走近,他心中也装满了越来越多的困惑,他开始不自信了,曾经在火车上看了几百遍几千遍那么,熟悉的小镇,现在看去却是那么陌生,他坚持着走到那座白屋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忐忑不安地敲了门。门开了,露出的是一张充满敌意和不信任表情的脸。老司机清楚知道,这就是那个几十年来一直向他挥手的女人,可同时,他又是怎样强烈地觉到了自己的失望。女人嘶哑着喉咙问他来意,他慢吞吞地很艰涩地说了火车、白屋和这许多年来从这里收到的温暖美好的感觉。老妇人冷淡又戒备地听着,没有任何答语,最后拔高了嗓子喊她的女儿,女孩子来到后,同样的没有表情,只和母亲一起敌意地望着面前的“陌生人”,老司机尴尬地告辞了,心中,是说不出的落寞与感伤。
人依旧是原来的人,白屋依旧,是原来的白屋,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心情却已截然不同。“不该来的,我,真的是不该来”,老人呢喃着慢慢离去。是啊,如果不走近前去,那么深存于老人心中的,会一直是远处童话般美丽的白屋和白屋前圣洁善良的妇人和她的小女儿,如今呢?
人心本是很脆弱的,有时失望的重击会打碎所有曾在的感觉,到头来除了受伤一无所获。世间,实在还有很多东西经不起日久天长的琢磨和挑剔,也经不起面对面的审视和观察呀!何不把某些本应置远的东西,就按其原来距离安放,彼此欣赏,彼此喜欢,在柔柔亮亮的阳光下,尽收美丽。“真的啊!在这条人生的长路上,有过多少次,迎面袭来的,是那种淡淡的花香?有过多少朋友,曾含笑以花香赠我?使我心中永远留着他们微笑的面容和他们淡淡的爱怜。”这何止是席慕蓉个人的感觉?
平淡的朋友最长久
习以为常的相处被阻隔了,而且它们作为往事浮现于脑海时就变成了珍珠,闪着温暖的光辉。
有些朋友很平淡,不是指人而是指关系,但你却少不了他。杰就是这样一个朋友。
我和杰同学六载,又共事六载。他属于特别沉稳特别有主见的那种人,又很善解人意,就像罗切斯特眼中的简·爱,是专门听人秘密的人,使人一下子就对他掏出所有心事。而我呢?小女人的“坏”毛病占全了,多愁善感、爱幻想、爱使性子……每每遇上事儿,常常是我先面对雪白的墙掉泪,一滴、两滴、三滴,就等杰一句关切的询问,马上就泣不成声,杰成了我最好的倾诉对象和高级顾问。
我敢说,杰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的弱点。如果要问谁最不想娶我为妻,那准是杰。但他却希望我嫁给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也决不愿嫁给一个聪明到可以把我看穿的人。也许正因为不涉及“爱”字,我们才能那样毫无保留地坦露彼此的心迹。
有一阵子我迷上了拿破仑。凡是有关拿破仑的书都拿来看,口口声声讲述着拿破仑的罗曼史,日日夜夜感念拿破仑的英雄形象,他简直就是我心中的“他”。杰说:“叶公好龙!”是的,我的迷恋常常是叶公好龙式的。杰能一句话就让我从半空中回到地面,他就有这本事。
有一年初春,寒冷多雪,且总是雨夹雪,下得湿漉漉、冷森森的,我因要做个手术而住进医院。杰闻讯赶来,漆黑的卷发被雨雪淋成一缕缕的,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他告诉我他结婚了,刚刚登记的。沉默片刻,他拿起我床上的一个橘子,握着,就那么握着走了,我的心猛地像是空了一块,我感觉他让我吃了一惊!
后来杰走了,到南方一个很开放的小城闯天下去了,没有送别,只通了一次电话。但我的心正经历着别离的空落,我已经感觉到我不能没有这个朋友,这个任你哭、任你闹、任你一本正经、任你嬉皮笑脸都奉陪到底的朋友。
思念源于分离。生活中的事儿就是这样,习以为常的相处被阻隔了,而且它们作为往事浮现于脑海时就变成了珍珠,闪着温暖的光辉。当我从风一阵雨一阵的小丫头变成了妻子、母亲,当我惬意着平和宁静的生活,总免不了想起杰,也免不了生出一份感激。说不清要感激他什么,只觉得在那么年轻的日子里他参与了我的生命,而我的命运由于他的参与成为今天的样子。
我和杰再次相聚情形很悲凉。杰去南方时与妻子成双成对,此次回来却形只影单:病魔缠上了他的右腿,他还能站起来吗?杰是个不愿连累别人的人。
当我们独自相对,无言的杰显得那样脆弱和无助。我的泪一滴、两滴、三滴,终于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杰始终都没说什么。
我实在不明白这种事怎么偏偏找上杰?!我也实在不知道此时的杰最需要的是什么,我又能替他做什么?从前,当我难过的时候,杰是个心领神会的朋友,而我,我确实太笨了!泪眼婆娑的我瞥见杰病榻上的一堆橘子,金灿灿、黄橙橙,不禁令我想起几年前杰握着橘子走出我的病房时的背影,那高大的、健壮的背影。还有好多好多往事,都如金色、圆实的橘子,带着清香滚到眼前。
杰说,他还得回南方,自己回去,那儿还有工作。可惜没朋友!这次大病,生死攸关,吉凶未卜,精神备受折磨后他把该看淡的都看淡了,而有些东西却看得更重了。
那么,杰,让我跟你一起去么?我的心为这想法欢快地跳了一阵,杰的一句“你又犯毛病啦”就又让我跳到半空的心怦然落地。
临走,我拿起他床上的一只橘子,金色的橘子。握住,像握住美丽珍贵的黄金,我体会着杰当初握着那橘子的心境。后来,杰的腿竟好点了,他自己去那个遥远的城市继续他的事业,留给我的是不尽的惦念。
人们常常怀疑男女之间除了情人和夫妻关系是否还非更纯粹的东西,像友谊什么的。真实我们活着追求的实在不是感情的纯粹,诸如纯粹的爱、纯粹的友情、纯粹的恨,我们追求的是感情的真挚以及它带来的美好感受。恋人可以分手,夫妻可以离异,而相互了解、彼此关怀的朋友却永远是心中温暖的角落,就像我心中的杰。
无言的结局
她一直好好地活着,不再说谎,不愿说谎,不敢说谎,即使善意的谎言也是错啊!
父亲很欣赏一名军官,总想将他纳为门婿。大概一个春雨微蒙的清晨吧,父亲悄悄道出心迹。军官听罢,频频摇头:“做护士的,不行。”父亲叹惋之余,陡然联想起另一位最佳人选:“那推荐一位机关小姐如何?”
她就是宛儿,我顶顶要好的女友。
这一切均属幕后戏,蒙在鼓中的我,全然不知。一日下班回家,发现屋中客客气气坐着好几位嘉宾:宛儿、她的父母、一名上尉……
一面之晤,一见钟情,宛儿像崔莺莺初识张生般对军官深深迷恋。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跑到我家,央求父亲无论如何帮她使劲儿。但她的父母也接踵而至,恳求父亲无论如何别听宛儿的,军官家居外省,惟一的掌上明珠怎可饱尝迁嫁之苦?
父亲面前,军官却片言不提宛儿,而是频频颔首:“做护士的,没关系。”一句话说得父亲懵懵懂懂。也许,我两大橱的文学书籍和我的身影不经意地碰扭了军官的哪根神经,他竟背离了做客的根本目的。此尴尬结局如何对得起宛儿?面对我的沉默,宛儿惊慌失措:“嫌我不够漂亮?学历不够高?到底哪儿不好,见一面就拒绝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不知怎样说怎样做才令宛儿免于伤害,“不,不是的。他——”瞬息间,我的智慧登峰造极,嗫嚅道:“他不忍你父母受割爱之痛。”宛儿听毕,“呜”地失声痛哭。
很长一段日子,宛儿在恍惚中捱过。她的父母心疼不已,表示宁可收回原意,只要女儿觉得幸福。他们岂知,此时的军官接连向我发信。他绝非我心中的“缘”,况有宛儿的一份情义,很快整个事态画了句号。
宛儿有男朋友了。
新婚前夕,宛儿大滴大滴掉眼泪:“我是空心人,嫁谁都无所谓。”
望着宛儿执迷的痛苦,我恨不得捶自己的头。假如我当初不以谎言蒙蔽宛儿,而是道以实情,也许宛儿会从此抛开心中的幻像,真实地爱身边的人。
蓦然间,我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不知从哪儿冒股勇气,像眼新掘的井水,我将憋得发胀的心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宛儿却漠然地一笑:“别编童话了,我不信。”
我愕在那里。
后来我背井离乡,无论离家多么远,环境多么艰苦,我都不忘给宛儿写信。虽不能清楚地将之释为关心或赎罪,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盼望宛儿珍重自己,好好生活。
宛儿却一直苟活在心灵的王国中。
再见到宛儿,她已是个带着小孩的离异人,温柔地笑着。她细密的笑纹很近,飘忽的眼神很远。
而我却一直好好地活着,不再说谎,不愿说谎,不敢说谎,即使善意的谎言也是错啊!
寻觅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