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李老二家。
楚嚣尘坐在石头的床沿看了会儿石头的伤势。
这时,他拿出一瓶药交给了床上卧着的石头,说道:“这是我祖传的敷伤药,对治你的伤口很有用,你拿着吧。”
石头拿着药,说道:“谢谢楚大哥!”
楚嚣尘忽然站了起来,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楚嚣尘就要走了,而就在这时,石头却忽然喊道:“楚大哥!”
楚嚣尘停下脚步,看向石头。
石头扭扭捏捏的迟疑了很久,这时说道:“楚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儿?”
他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带着那伤痛的身体向楚嚣尘跪了下来。
楚嚣尘疑惑的看着石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石头说道:“我喜欢鱼儿,您是鱼儿的大哥,我想请楚大哥答应我,让我娶鱼儿!”
听到这话,楚嚣尘不禁愣了一下。
这时,楚嚣尘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想娶鱼儿,但是求我也没用啊!”
石头不禁憨厚地问道:“为什么?”
楚嚣尘说道:“得鱼儿同意才行!”
石头问道:“那楚大哥,你同意我娶鱼儿吗?”
楚嚣尘愣了下,忽然说道:“我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看鱼儿的意思!”
石头不禁挠了挠脑袋,憨憨地说道:“可是鱼儿她老是不理我!我也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有没有意思啊?”
楚嚣尘说道:“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儿了。”
石头忽然问道:“对了,你是鱼儿的大哥,肯定知道鱼儿都喜欢些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哄哄她吗?”
楚嚣尘看着石头。
石头跪在楚嚣尘的面前,态度诚恳,忽然又向楚嚣尘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求楚大哥成全!”
楚嚣尘叹息了一声,说道:“鱼儿她最喜欢吃冰糖葫芦。如果你能够给她买很多的冰糖葫芦的话,或许,就有可能吧?”
说完,楚嚣尘就踏步离开了石头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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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教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来瞧瞧。”
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大堂里。
一个穿着黑色衮金长袍的大汉背负着双手走进来。
“拜见教主!”大堂两边站着很多人,此刻都跪拜了下来。他们似都感受到那从教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然杀意,战战兢兢,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那大汉坐在上面一张雕龙画凤的血色大椅上。他看了眼下边的一名中年男子,问道:“张护法,叛逆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那名‘张护法’恭敬的回答:“依教主吩咐,白马舵上下共一千五百零八位部众,全无活口。”
那大汉坐在大椅上,忽然冷冷地说道:“白马舵背叛我教,竟斗胆将赤林军的兵力布防图出卖给罗刹军,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我那拜火教的四十万赤林军,却因此而在战场上白白送了性命!”
他忽然激动地拍了拍大椅,愤怒地说道:“四十万条性命啊!竟然就这么被白白地葬送在了长泉平原上!”
张护法连道:“请教主节哀!”
四个月前,西漠的三十万罗刹军与拜火教的四十万赤林军在长泉平原对峙——
结果,军中出了奸细,赤林军的兵力布防图被泄露了出去。罗刹军在获悉赤林军的兵力布防后,很快就做出了行动,却是将赤林军囤积了半年的粮草都给烧得个罄尽!
因为没了粮草,赤林军的将士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在经过特意的安排下,罗刹军在三天后成功的一举围困住赤林军。
赤林军四十万大军尽数投降。但是这还没完——
在赤林军投降后,罗刹军挖了一个大坑,直接将赤林军的四十万将士尽数都给坑杀在内!
长泉之战持续了四个月,最终以罗刹军坑杀赤林军四十万大军而告终,结果震惊天下!
在获得赤林军惨败的消息后,身在北原拜火教圣城内的三十六位教主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后来,拜火教彻查此事,查出将赤林军兵力布防图出卖给罗刹军的人是属于教中一个叫白马舵的分支——
白马舵位居北原东北部,是拜火教三百六十五个分舵中的一个小分舵,隶属于三十六堂中的天巧堂。而天巧堂则属于教主三十六天罡中的天巧星掌管!
天巧星在得知这些后,杀气凛然,立马下令将白马舵给屠灭满门!
眼下的大堂,就是原先白马舵的总堂。为了这事儿,天巧星更是还亲自从拜火教圣城赶到这里——就是只为了要确定一下白马舵是否真的被灭了满门!
拜火教虽然兵力强盛,但四十万的兵力可不是小数目,已经是拜火教所有兵马的四成了。这一下子损失了四成的兵力,就当今的形势而言,对拜火教来说可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的打击!
因为这几乎就已经令拜火教失去了再与天下另外两股势力鼎足而立的资格!
而这一切的一切,最后竟然就是因为区区一个白马舵?
这又怎能叫天巧星不恼怒!
天巧星忽然站了起来,看了眼张护法,说道:“他们的人头都还保存着吧?”
张护法恭敬的回答:“是的。”
天巧星说道:“带我去看看。”
张护法便带着天巧星去看了白马舵满门的头颅。
一千多颗头颅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座山一样高。但即便是如此,在天巧星看来,也难以抵消白马舵致使赤林军于长泉之战中被尽数坑杀的罪孽!
天巧星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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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风吹,云动。
如今本是白天,但天已渐渐黑了起来……
村庄,屋内。
叶鱼儿从门外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楚嚣尘在调试着琴弦,望了叶鱼儿一眼,说道:“为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叶鱼儿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说道:“唉,真是疯了!那个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知道从哪儿弄了那么多的冰糖葫芦,跑到我的面前,竟然说想让我嫁给他?楚大哥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病那!”
楚嚣尘抬起头,忽然奇怪道:“哦?他还真的这么做了。”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说道:“楚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嚣尘说道:“其实,他会这么做,是我教他的。”
叶鱼儿忽然叫道:“什么!楚大哥!你疯了不成!”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只问道:“怎么?你不是最喜欢冰糖葫芦的吗,为什么不答应他?”
叶鱼儿盯着楚嚣尘,沉默了很久,这时说道:“楚大哥,你真的很希望我嫁给别人吗?”
看着叶鱼儿看过来的眼神,楚嚣尘忽然愣住了。楚嚣尘叹息一声,说道:“我是你的哥哥。你已经不小了!”
叶鱼儿盯着楚嚣尘,忽然叫道:“你不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早就已经死了!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楚嚣尘再次被愣住了,看着她望过来的眼神,忽然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啊!你的哥哥已经死了……”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忽然说道:“所以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你的妹妹!请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妹妹来看待了,我也不想再把你给当成我的哥哥来看待!”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没有说话。
叶鱼儿说道:“七年了!你明知道我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可是为什么,你要一直躲着我,还给我安排那么多的男人?”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忽然说道:“因为你迟早是要嫁人的。”
叶鱼儿忽然大声喊道:“可我只想嫁给你!”
楚嚣尘没有再去看叶鱼儿的眼睛了。他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我是不会娶你的。”
叶鱼儿大声说道:“为什么!难道你的心里一直有着别人?”
楚嚣尘低头看着琴,说道:“自然没有。”
叶鱼儿大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会娶我!”
楚嚣尘回答:“因为我不能娶你。”
叶鱼儿问道:“为什么不能娶我?难道我有病?还是我长得很难看?我长得很丑吗?”
楚嚣尘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叶鱼儿忽然大声咆哮道:“那为什么啊!”
楚嚣尘只说道:“因为我是玄机门的掌门。”
叶鱼儿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无力地退了两步,摇着头说道:“又是这个该死的门规!”
楚嚣尘说道:“是的。因为我是玄机门的掌门,所以我不能够去违背玄机门的门规!”
叶鱼儿贝齿紧咬嘴唇,忽然说道:“我恨你!我恨玄机门!我恨玄机门的门规!”
她流着泪,赌气跑出了屋门。
楚嚣尘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修炼太上忘情的人呢?修炼太上忘情的人,又怎么能够动情呢!”
“师父啊!这玄机门的掌门,真累……”
楚嚣尘抬头望着窗外的天,似乎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当年,师父让瞎婆婆苦等了六十年,可直到瞎婆婆死的那一刻,师父却连瞎婆婆的最后一面都没去见……
他总觉得师父太绝情!
可是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师父的无奈……
窗外的风已渐渐小了……
天边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雷鸣,雨落……
雨下得很大……
此时,楚嚣尘忽然想起来那傻丫头出去的时候似乎连把雨伞都没带?他当即站了起来,到边上取了一把油纸伞,然后就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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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
泪与雨齐落!
叶鱼儿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跑出了这个村庄,跑到了一条大马路上。但她没有停下来——因为她怕!
她怕一旦停下来,她就会死掉——
因为她的心已死!
所以她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哪怕雨已经淋透了她的全身,哪怕雨已经将她的装束弄乱,哪怕她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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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个披着盔甲的血骑士骑着汗血宝马在守护着一辆马车前行。
马车很大,很豪华——里面坐着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雨很大,淋在骑士们的铠甲上,似乎是在帮他们冲刷铠甲上的血腥。
前面开路的骑士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个疯子在奔跑!
是个疯女人!
女人的装束早已被雨打乱。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楚容貌!
骑士只冰冷的看着那个女人,只冰冷地说了句:“阻碍拜火教去路者,杀无赦!”
便有一个骑士拔出了闪亮的刀,骑着马往那个女人奔驰了过去。
那个女人看到了那冲过来的骑士,也看到了那把闪亮的刀。但她既没有躲,也没有闪,而是一如既往的在往前跑,就仿佛生死都与她无关一样——
那刀能那么闪亮,肯定已经饮过了不少人的血,而今要再多饮一个人的血,自然是不在话下。
远方忽然飘起一阵箫声,就在这时,一只苍鹰就势落下,如钢钩般的爪子抓在血骑士那只拿着刀的手臂上。那血骑士的手臂被抓地生疼——刀从他手中脱手而掉!
苍鹰叼着那把刀,就飞向了天空——
这时,所有人都在那儿呆住了,连疯女人也在那儿站住了!
不是因为苍鹰。而是因为那箫声。那箫声之中竟然带着神奇的力量,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让人心中充满安宁——
现在,这些血骑士都已经忘记了拔刀。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因为他们的心,受那箫声的洗涤,都已格外的安宁!
这个时候,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只赤红的凤凰从天空出现,往这边落下——
人落下,赤凤飞走——
雨很大。
他手里拿着油纸伞。但他的衣服是湿的。因为他手里的油纸伞从未撑开。
这时,白衣男子站在疯女人身前。他将油纸伞撑开了——只为她而开!
疯女人那湿发底下的眼睛只是在幽怨的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叹了声,说道:“淋这么大雨,会生病的。”
疯女人幽怨的看着他,过了很久,冷冷地说道:“玄机门的掌门难道还需要管我生不生病吗?”
白衣男子淡淡地说道:“不需要。”
疯女人幽怨的看着白衣男子,咆哮道:“那你还管我生不生病!”
白衣男子看着疯女人,忽然也大声地说道:“因为我的朋友在临死之前曾嘱托过我,要我好好照顾好他的妹妹!”
疯女人盯着白衣男子,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了句:“你这是在怜悯我吗?”
白衣男子不敢再去看疯女人的眼睛。他回答道:“不是。”
疯女人一把甩开了白衣男子为她而撑开的伞,宁让雨水击打在身上。油纸伞掉落到了地上——
她幽怨的看着他,冰冷地说道:“这就是。”
白衣男子的头发湿了,也乱了。
在雨水之下,没有人知道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疯女人冰冷的看着白衣男子,说道:“玄机门的掌门不能插手人间事,那你当年又为什么还要把我从罗刹王的手中给救出来!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爱上你?”
白衣男子动了动嘴唇,但却没有说话。
疯女人冰冷的看着白衣男子,忽然歇斯底里的喊道:“既然玄机门的掌门不能动情,那你又为什么还要让我爱上你!”
白衣男子这时说话了,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想让你爱上我。”
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可你已经这么做了!”
疯女人幽怨的看着白衣男子,又冰冷的说道:“你这不是怜悯又是什么?”
白衣男子忽然后退了两步,雨水将他一身都给淋湿,显得他有些落寞。
他看着她,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疯女子手指马路那边,冰冷的看着白衣男子说道:“我希望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眼前!”
白衣男子愣在了那里,许久没有反应。
忽然,他点了下头,说道:“好,我走。”
他果真就转过了身,踏步离开。而就在他走了才几步,疯女人看着他的背影,伤心欲绝,却忽然晕了过去。
在大雨中,她倒在了地上。
白衣男子听到她晕倒的声音,连忙回过了身,却立马冲过去,将她给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被几百个血骑士护卫的轿中,那轿中人走了出来。是个大汉,他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抱着她,也在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抱着她,首先开口了,微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了!七年了吧……”
这时,大汉却跪了下来,用洪亮的声音沙哑的喊道:“公子!”
雨中,大汉的眼已经泛红。但他的脸上,却挂着淡淡地笑!
是久别重逢的笑——
旁边的几百位血骑士都目瞪口呆了。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大汉,这位称霸一方的豪杰,这位拜火教的教主之一,竟然会对那白衣男子跪拜了下来!
而能够让拜火教的教主称之为公子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销声匿迹已经有了七年之久的楚嚣尘——高深莫测最嚣尘的那个楚嚣尘!
天巧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公子。
七年前,公子在放他们自由后,他自己也带着鱼儿那丫头离开了阳谷山,到天下间游历去了。
一别七年,天巧星也想过将来或许会有机会再见面。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刚刚他们的对话,天巧星在轿中自然都听到了——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大雨从轿子里面走出来了。
天巧星叹息了一声,看着楚嚣尘怀中的叶鱼儿,说道:“这丫头她……”
楚嚣尘抱着叶鱼儿,突然也对天巧星跪了下来,说道:“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天巧星傻眼了,愣愣地说道:“公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楚嚣尘温柔地看了眼怀中的叶鱼儿,说道:“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好鱼儿。”
“公子……”天巧星看着楚嚣尘,愣了很久,才点了下头。
楚嚣尘将怀里的叶鱼儿放了下来。然后,他站起来,转身离去了——
他的背影显得很落寞。天巧星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声,忽然喊道:“公子打算去哪里?”
楚嚣尘落寞的背影已经消失。消失的时候,远处传来他的声音:“随处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