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国。
黑雾笼罩了天空,大地一片荒凉。
在这里,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青草绿树,有的只是黄河黑土,遍地骷髅,以及随处可见的蛇虫鼠蚁!
在一座火山溶洞里。
披着黑袍的骷髅背负着双手,在望着下面的火山岩浆。
火山还未枯,火红的焰火在岩浆上面飞舞,就像是一条条咆哮的火龙。
在岩浆上面飞舞的不止有火焰,还有无数的阴魂。那些阴魂化作一团团黑雾,在岩浆上面飘荡着,都透着股深深地怨气!
这时,一个庞大的身影踩踏着地上的骷髅,从溶洞外面走了进来。
“夏朝灭亡了!皇室也已经灭亡了!可为什么,我们的诅咒却还没有解开?”那庞大身影站在骷髅的身旁,似在提问?又似在自问?
那披着黑袍的骷髅说道:“因为夏朝虽亡,皇室虽灭,但楚氏血脉却还在。”
这庞大身影乃人形狼身,正是饿狼国的君主。他看着旁边的鬼方国君主,静静地。
鬼方国君主又说道:“楚氏繁衍三千年,血脉早已遍布夏朝。要想让楚氏血脉皆亡,唯有将夏人赶尽杀绝!”
饿狼国君主忽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夏人李莫言呢?”
鬼方国君主背负着双手,叹息着说道:“他已经背弃了我们!”
饿狼国君主仰天咆哮:“可恶的夏人!无耻的夏人!肮脏的夏人!卑鄙的夏人!夏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夏人都该死!”
这一声咆哮蕴含着可怕的怒意。
饿狼国君主说道:“早就知道夏人不可靠!你看!费了那么多精力在他身上,你更还花费巨大的代价将他又给复活了过来!可是,他倒好,现在竟然就是这么来报答你的?”
鬼方国君主披着黑袍下的那双幽火闪烁不停,倒是平静的说道:“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一切都只是为利益罢了。他身为一个夏人,当初会答应愿意给我们打开长城关口,这所图的,无非就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帮他夺取江山。可是现在,夏朝已崩,他借着那罗刹王的身份,单凭自己就可以去夺取江山了。又哪儿还用得着我们?
既然我们对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他,自然要背弃我们了!”
饿狼国君主叹息一声,说道:“早知这李莫言如此反复无常,当初你就不应该选择他来进行这场交易的!”
鬼方国君主说道:“我们从夏朝俘虏回来的夏人虽然也有一些。但你认为,他们当中有人会愿意去背弃自己的国家吗?”
饿狼国君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发现竟然没话可说,只得摇了下头。
鬼方国君主说道:“是的。虽然我们不愿意相信这点。但夏人确实没有一个会愿意背弃自己的国家的。他们都宁愿选择死!或者选择比死更残酷的生不如死!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愿意去选择背弃自己的国家!直到遇到了李莫言。
李莫言贪婪成性,当年为了想借助我们帮他夺取楚氏江山,这才勉强答应了跟我们做这笔交易!”
饿狼国君主不甘道:“可是你付出了那么多——他却背弃了我们!”
鬼方国君主说道:“一个为了利益连自己国家都可以背弃的人。那他,又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背弃的呢?”
饿狼国君主说道:“难道你就要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了?”
鬼方国君主说道:“当然不会。”
“哦?”饿狼国君主看着鬼方国君主。
鬼方国君主说道:“一个连自己国家都可以背弃的人。我又怎么会真的能够放心他呢?”
饿狼国君主看着鬼方国君主:“所以?”
鬼方国君主说道:“所以,我就在他的身上动了些手脚。”
饿狼国君主问道:“什么手脚?”
鬼方国君主发出了刺耳的冷笑,说道:“早在复活他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的体内埋下了一块我的骨。只要本君想,其实只需要一个念头,本君就能够把他灵魂给湮灭,让他的身体成为我的身体!”
饿狼国君主露出了狰狞地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早就应该让他那肮脏的灵魂湮灭,让他的身体成为你的身体了!”
鬼方国君主忽然说道:“只是,一旦我这么做了,我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饿狼国君主问道:“什么代价?有多大?”
鬼方国君主说道:“大到让我死的代价!”
饿狼国君主猩红的双眼看着鬼方国君主,说道:“所以,你才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等了七年?”
鬼方国君主说道:“七年,我本还对他抱着一丝期望。”
饿狼国君主说道:“但结果呢?”
鬼方国君主说道:“七年,结果他让我失望了。”
饿狼国君主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鬼方国君主说道:“我打算死了。”
饿狼国君主说道:“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了?”
鬼方国君主说道:“他已经背弃了我们。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饿狼国君主沉默了。
鬼方国的君主说道:“我必须死!因为如果我不死的话,我就无法让他的灵魂湮灭。我也就无法取代他的身体而成为他了。这样的话,长城的关口就永远无法打开!
长城关口是我们军队大举攻进夏朝的唯一路径,上面有着三千年前那女仙的封印,单凭鬼方国及饿狼国的军队是没办法攻破的。必须得是夏人才能打开!
所以,如果我不死的话,那我们就永远也别想去撕碎夏人了!”
饿狼国君主猩红的双眼看着鬼方国君主,忽然单膝跪了下来,说道:“如果我们能够去撕碎夏人的话,那么,你就是饿狼国和鬼方国最伟大的君主!”
鬼方国君主望着下方喷涌的岩浆,望着下方飘荡的无数阴魂,指着那些阴魂说道:“你看,这就是我鬼方国历代先辈的英灵。他们,才是最伟大的!因为他们都放弃了去地府投胎的机会,而在这里选择成为了阴魂。他们留着对夏朝三千年的怨恨,将熔铸成一把世间最可怕的利器,最终帮助身为后辈的我们去撕碎夏人!”
饿狼国君主站了起来,看了眼下方的岩浆,看了眼那些在岩浆之上的飘荡着的阴魂,忽然说道:“是‘劫魂’要出世了吗?”
鬼方国君主点了下头,说道:“是的。”
听到这里,饿狼国君主忽然兴奋得发出了一声狼啸,说道:“劫魂还要多久才能够出世?”
鬼方国君主说道:“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去撕碎夏人!”
饿狼国君主露出了狰狞地笑,说道:“很好!一旦劫魂出世,那么,撕碎夏人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鬼方国君主忽然叹息了声,说道:“我鬼方国从三千年前就已经开始铸造这把兵器了。三千年来,不知融入了多少先辈的英灵,汇聚了不知道多少先辈的怨恨,这才得以铸成——为了它,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
饿狼国忽然也感叹道:“是啊!代价太大了!但只要能够将夏人都给撕碎,解除了那足足困扰了我们三千年的诅咒。那么,这代价也是值得的!”
鬼方国君主望着下方蠢蠢欲动的岩浆,似能看到那埋在里面的千年利器,却说道:“现在劫魂还差一个器灵。要想让劫魂出世,还需要一条生命。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里吗?”
饿狼国君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想让我成为劫魂的器灵?”
鬼方国君主眼孔内的那一双幽火看着饿狼国君主,问道:“可以吗?”
饿狼国君主没有迟疑,直接就说道:“当然可以!”
鬼方国君主点了下头,说道:“谢谢。”
饿狼国君主说道:“只要能够让劫魂出世。只要能够去撕碎夏人。只要能够解除束缚了我们三千年的诅咒。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我的生命!”
鬼方国君主说道:“放心吧。等劫魂出世,等我取代了李莫言的生命打开长城关口,我们就可以解开诅咒,变成正常人的身体了!”
“是吗?真期待那一天啊!真想体会一下不用再挨饿的感觉……”
但他已经体会不到了。
因为他已经跳了下去,淹没在了岩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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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一个偏僻的村庄。
一户很普通的人家里。
在这个农庄里所有人都种地,不读书,但是这户人家却是个例外。因为这户人家是村里唯一一家不种地,只读书的人家!
这户人家是对兄妹,一年前搬过来的。
哥哥是个读书人,看起来很斯文,就像个秀才一样。
本来会读书的人到哪里都很受尊重,但逢了这个乱世,读书人却就成了百无一用。
村庄里的人都对这个读书人很不理解,不明白他为什么只读书不种地——难道读书就可以不用吃饭了?不种地哪儿来的粮食填饱肚子啊?
当然,楚嚣尘自然是不会把村民的眼光给放在心上的。
楚嚣尘坐在书案上,孜孜不倦地看着一卷书。而就在这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那人长得憨厚老实,皮肤黝黑,是村民李老二的儿子,小名叫‘石头’。
石头跑进屋内,东张西望了一番,忽然对着书案边坐着的楚嚣尘说道:“楚大哥,鱼儿呢?她去哪儿了?”
楚嚣尘看着那卷书,连头都没有抬,就说道:“到东村张老头家换米去了。”
石头“哦”了一声,就跑出了屋门。楚嚣尘知道,他这是去东村张老头家了!
楚嚣尘忽然抬起头,看了眼石头离去的背影,却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说。
过了很久,屋外传出一道声音:“楚大哥,快来帮忙啊,我顶不住了!”
楚嚣尘抬起头,就见到叶鱼儿背着一袋大米停在了屋门口,气喘吁吁。
楚嚣尘到门口将大米从叶鱼儿的背上卸下来,就扛进了屋内。
看着叶鱼儿香汗淋漓的,楚嚣尘倒了一碗水给她,说道:“你怎么自己扛米回来了,石头呢,他没帮你扛米吗?”
叶鱼儿一口喝完了那碗水,摇了摇头说道:“被我给赶跑了!”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说道:“为什么要赶跑他呢?有他帮你扛米,这难道不好吗?”
叶鱼儿翻了翻白眼,穿着一身粗布衣,一屁股坐到了长板凳上,说道:“切!我才不要他帮我呢!整天就像个跟屁虫似地,烦都烦死了!”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说道:“那是因为他喜欢你。”
叶鱼儿说道:“可我不喜欢他!”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说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差不多也该找个人了。”
叶鱼儿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叫我怎么找啊!”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说道:“七年了,我们走遍了江南、江西、江东、西漠、华都、山南、山北、北原,你也见到不少人了。高的你就嫌他太高,瘦的你就嫌他太瘦,矮的你就嫌他太矮,穷的你就嫌他太穷,有钱的你就嫌他不安全,专情的你就嫌他太闷,花心的你就嫌他太花哨,这都七年了,你眼光太高,难道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叶鱼儿摇头,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又怎么能够将就呢?”
楚嚣尘看着叶鱼儿,摇头叹息了一声,忽然说道:“依我看,那个石头对你也是挺痴心的,为人又老实,不会有什么坏心思,要不,你就嫁给他了吧?”
叶鱼儿瞪大了眼,跳到楚嚣尘的面前看着他,说道:“楚大哥,你这是在嫌弃我了吗?”
楚嚣尘只摇了下头,回答:“没有。”
叶鱼儿瞪着眼说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想把我给嫁出去?”
楚嚣尘叹息了声,说道:“因为我是你哥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叶鱼儿瞪着眼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嫁出去!”
楚嚣尘又叹息了声,说道:“可是你总得要有一个归宿的!”
叶鱼儿瞪着眼说道:“可是你不也一样没有归宿吗?”
楚嚣尘说道:“我跟你不一样。”
叶鱼儿说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楚嚣尘说道:“我是玄机门的掌门。”
叶鱼儿说道:“玄机门的掌门又怎样?”
楚嚣尘说道:“玄机门的掌门就不能够有归宿。”
叶鱼儿说道:“那我也不要什么归宿了。我就只想跟楚大哥你在一起!”
楚嚣尘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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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外面的一个山头上,此时有人在眺望。
一个满脸胡渣子的男子指着那个村庄,对着旁边的男子说道:“大哥!你看,那里有村庄!”
旁边那个高大的汉子看了眼那里,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娘的!昨天被拜火教追杀了一天,粮食都被丢了个干净——
弟兄们现在都饿了,走,我们到那里搞点吃的去!”
一个时辰后……
一伙身强马壮的人就闯进了这个偏僻的村庄。
这伙人在村庄大肆抢掠——
村民们都被这伙强人给赶到一处地方,围了起来。
一个强人看中了一个年少的妇女,抓着那个少妇的头发,拉着她就进了一个屋子。
关上房门。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凄厉的尖叫,及羞怒的咆哮!
楚嚣尘与其他村民一样,也被强人给赶到了这片地方。他听到那尖叫的声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但是,他没有出手,选择了沉默!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期待着楚嚣尘能够出手制止这件事情——
但是,她失望了,他没有出手!
这时,马贼的首领手里拎着一个小孩,将小孩扔在了地上。他脚踩着那孩子,抽出了一把刀指着那孩子的头,对着这里的村民说道:“你们究竟还藏着多少粮食?快告诉我。这是你们的孩子,我给你们三声的时间,如果你们还不告诉我的话,那他——就会死!”
“不要!我的孩子……”
孩子的父母想要起来反抗,但却被两个马贼两脚踢翻了在地。
这时,所有马贼看着这些,都冷酷的笑了起来。
“一……”
“二!”马贼首领已经举起了刀,做出了要砍下的动作。
叶鱼儿还在看着楚嚣尘,期待着楚嚣尘这次能够出手——
但是,她又失望了,他依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叶鱼儿这时再也无法沉默了,身体站了出来,想要自己去救。
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个汉子抢先跳了出来。在马贼首领喊到“三”的时候,刀落下——他闪过去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的速度将那孩子抱走!
但是,他的后背却被那马贼首领的刀给辟出了一道口子。口子流出有血!
“石头!”叶鱼儿惊愕的看着那舍身将孩子救下的汉子。
那汉子后背流着血,但毫不在乎,此刻脸色苍白的看着怀里救下的孩子,却笑了!
笑的很傻很天真!
“妈的!哪儿闯出来的冒失汉,敢碍老子的事儿!”那马贼首领见自己的刀落了空,顿时恼羞成怒,一脚就将石头给踢翻在地。
石头并没有武功,此刻受了马贼首领的一脚,胸口五味翻腾,一口血喷了出来!
马贼首领拿着刀,一刀就往石头劈了过来——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镖刺破虚空飞来,将马贼首领的刀给击断,最终钉在了一间屋子的墙上。
马贼首领惊愕于眼前的突变,看向刚刚飞镖刺来的方向,忽然,脸色却变得苍白了起来,连身体都开始有了些颤抖。
那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支骑兵。他们个个都穿戴着赤色的盔甲,背后插着两杆写有“拜火”的旗帜,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是拜火教的血骑兵!不好!他们竟然追上来了!”
马贼们当即惊慌失措的骑上了各自的马,往一方逃窜。
“还想逃?血骑兵听令!白马舵余孽,杀无赦!”那领头的一个骑兵喊道。
顿时,血骑兵们夹起马腹,喝道一声“杀”,便骑着坐下的汗血宝马,往那些逃窜的马贼追了过去。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去看村庄里的这些村民一眼。
叶鱼儿怨恨的看了楚嚣尘一眼,然后跑到石头那边,看着石头背后的伤口,问道:“石头,你没事儿吧?”
石头看着叶鱼儿,却傻呵呵的笑了,笑着说道:“鱼儿,你终于肯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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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屋内。
楚嚣尘坐在书案前,在看书。
这时,叶鱼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
楚嚣尘看了叶鱼儿一眼,忽然说道:“石头的伤怎么样了?”
叶鱼儿摇了下头,哼了一声,说道:“很坏!伤到了筋骨!”
楚嚣尘只点了下头。
这个时候,叶鱼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楚嚣尘问道:“楚大哥,刚刚你为什么不出手!”
楚嚣尘看着书,只说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说道:“那些马贼那么凶狠!你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大家,看着他们将那个孩子给杀害吗?”
楚嚣尘合上了书,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不忍心。”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楚嚣尘说道:“因为我是玄机门的掌门。”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说道:“玄机门的掌门难道就能够见死不救了吗?”
楚嚣尘说道:“玄机门的掌门是天道的守护者。他们自有他们的命数,如果我出手的话,就会改变的他们的命数。这个,违反了玄机门的门规!”
叶鱼儿看着楚嚣尘,说道:“难道为了那个什么破门规,你就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吗?”
楚嚣尘只说道:“玄机门的掌门必须遵守玄机门的门规。”
叶鱼儿摇了摇头,哼了声,只说了句:“我讨厌你们玄机门的门规!”
楚嚣尘没有说话,打开书本继续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