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论文答辩的前一天,徐正终于收到了中国诗歌学会北京总部寄来的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证。徐正很是高兴,为此还特意喊上戴芳她们几个“小搓”了一顿。
六月二十号那一天终于来到了。徐正他们来到了二教一楼的102阶梯教室。教室里坐满了老师和前来答辩的学生,老师们都胸有成竹在一起高谈阔论满面春风,而学生们似乎都有点惴惴不安。
八点半时毕业论文设计答辩准时开始。首先由经管学院教务处处长简要地说了一下注意事项,要大家上台复述论文主要内容和中心思想时尽量不要看稿子;复述时间不要超过五分钟;而老师们的提问和徐正的回答也不要超过五分钟,总之一个学生的答辩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之内。
教务处处长说完后就溜之大吉。答辩正式开始。
答辩的顺序随机的。答辩时学生先把自己的毕业论文设计交给台下的老师一份,老师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毕业论文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学生的复述。徐正发现上台的学生复述自己论文的主要内容来基本上都是拿着论文稿念,而且还读得结结巴巴,甚至有些人读了不到一分钟就读不下去了——他(她)自己都发现自己写的不通。他(她)们基本上都是完成从网上七拼八凑摘抄的,勉强凑足了25000字就万事大吉了,哪里谈得上对网上资料的理解、消化和吸收?遇到这样的情况台下的老师们往往先面面相觑,然后就道你先不要复述了,我们进入答辩环节吧;然后随便问上两个问题就草草收场。
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三个人没有通过上午的答辩,被安排在下午重新进行答辩。
上午的论文答辩中戴芳是唯一打破现场沉闷且尴尬气氛的人。轮到她上台后,她先在台上礼貌地给全体老师鞠了个躬,顿时引起一片赞许的掌声;在复述时她完全没有看自己的论文稿(她根本就没有带上台来),但是语言流利、条理清晰、主次分明、观点鲜明。台下的老师纷纷地交换赞许的神色。随后进入论文答辩。台下的五位老师各问了戴芳一个问题,有的问题还很有深度。戴芳落落大方地一一做了精妙的解答,又引来台下几次由衷的掌声。这也难怪,戴芳在撰写论文时很是花了一番心血,何况她很快就要拿到注册会计师资格证了,而这次的论文方向就是会计学内容,当然在答辩起来得心应手。
上午还发生了两个意外情况:抽到徐正的两个同学(一男一女)答辩时他俩都没到,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联系上,原来是在小私企里实习呢。答辩那天是周六,周六居然还上班,看来中国的劳动法在落实到基层方面还任重而道远呐。
两人终于在下午四点时请假赶过来了。当然了,两人的毕业论文设计准备情况也很是糟糕——两人都忙着找单位实习去了,根本就没花什么时间和心思来准备毕业论文。
台下的评委老师们无奈地相互望望,都叹口气,最终还是让他俩pass了。
徐正在下午三点左右时被抽到进行论文答辩。徐正还有点不放心,于是乎带了自己的论文稿上了讲台。
复述时徐正头脑特别清晰,口若悬河。徐正在这篇论文上也下了不少心血,自然复述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他并没有看一眼自己带上来的论文稿就畅快淋漓地很快复述了自己毕业论文设计的大意。
评委老师们拿到徐正厚厚的一沓论文稿都很吃惊,但一边听着徐正精彩的复述一边看着徐正的论文稿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在答辩阶段徐正胸有成竹,对老师们提出的问题都一一做了详尽而合理的答复。
答辩终于结束了。徐正所在的国贸021班全部通过了毕业论文设计答辩,包括上午那三个由于表现实在太差而下午重新答辩的——评委老师们并不想太为难他们,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了他俩一马。
晚上大家在离桃源公寓不远的“黄土高坡”饭店聚餐吃散伙饭。提前好几天“黑皮”等几个班委就已经向大家收了最后一次班费——每人150块,说是用于论文答辩晚上的大聚餐,多退少补。大家虽然对“黑皮”他们早就不信任,但考虑到这是最后一次收班费且用于散伙饭,因此绝大部分人还是交了钱。
大聚餐于晚上六点时开始。同学们基本上都准备到了,大家都喜气洋洋。徐正他们的两任班主任和几门专业课老师都来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院团委的“陈猪”和院教务处、学生处的几位“老爷”也被善于公关的“黑皮”请过来了。
散伙饭的气氛很融洽。已经一年多未见面的前班主任牛老师见到徐正后很是亲热,聊了几句后问道:
“工作父母在安徽那边给你安排好了吧?”
徐正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本来在上初中时就考过两次铁路技校,在全地区众多的考生中一次第二名,一次名列第三,两次都有机会轻轻松松地去读铁路技校而顺利端上“铁饭碗”;四年前自己冲着毕业后分配到铁路上的夙愿而进了这所高校但最终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的铁路工人,如果硬把自己的儿子搞进铁路的话除了到处找关系外还得搭上十几万,父母虽然有这个意思但徐正坚决不干。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要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一切!
班主任李老师摇了摇头:
“徐正还用自己的父母操心吗?他岳父、岳母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哈哈!”
说着笑嘻嘻地对坐在徐正一旁的戴芳怒了努嘴。戴芳脸红了,低下头来开始卖力地夹菜。
“哦!……哈哈!好哇!好哇!”
聚餐时男的基本上都喝“黄河大曲”白酒。这可是本地产的最贵的白酒,得七十块一瓶;女的基本喝的是可乐或是果粒橙。
当然也有例外的。例如买买提·玉山江就喝的是啤酒,他的两位维族老乡——艾莉亚和艾米娜也喝的是啤酒。维族人生下来就是穆斯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严格地遵守《可兰经》的教义。而《可兰经》上规定严禁穆斯林饮用烈酒,所以真正的穆斯林们一般不饮酒,顶多也只是喝一点儿啤酒;对于猪、狗之类的秽物是坚决不能吃的,而且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极其厌恶的字眼。
而且穆斯林们每年还要过一个斋月。在此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们白天不能进食,水都不能多喝,以示对真主安拉的崇敬和怀念;直到太阳落山自己祈祷完后才能进水、进食。买买提和回回“土豆”等人都很虔诚地过“开斋节”,经管学院教务处为此特批他们可以在斋月不来校上课。但买买提和“土豆”在忍饥挨饿的同时还是坚持来校上课,这使徐正他们心中暗暗佩服。
“黑皮”和白同学他们除了向几位老师和班主任敬酒外就是一个劲地向院团委、教务处、学生处的几位“老爷”敬酒。从他们无所顾忌的喧嚣中不难发现他们之间很是熟悉,关系非常亲密。也难怪,几年来以“黑皮”为首的一帮“耗子”们在“老爷”们的默许和庇护下为自己违规申请助学贷款、滥收班费和争取党票,早就混得火热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黑皮”尤其醉得厉害,满脸通红舌头发直。
这个狡猾的家伙虽然事先在自己的一次性酒杯上戳了很多窟窿,但毕竟酒量不行,所以此时已经颇有些醉意了。
突然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端起四处漏酒的酒杯,一摇三晃地来到大厅前方,直着公鸭嗓子道:
“同……同志们!我……我敬大家一杯!为了……”
话没说完他的身子一歪,旁边的一个印着“清明上河图”的精美大瓷瓶被他碰倒,摔了个粉碎。饭店老板闻声出来,见状心疼得不得了,要“黑皮”赔偿。已经有了七分醉的“黑皮”顿时火了,坚持不赔。
白同学等几个班委也围了上来,不仅大骂饭店老板,甚至已经捋起袖子准备痛殴他了。
这个时候饭店老板也火了,蹦起来大叫道:
“我搞饭店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班干!吃回扣、虚开发票不说,损坏了东西不仅不赔还要打人!你们算什么班干部,算什么大学生!”
这番愤激之话声音很大,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面面相觑。“黑皮“等人见老底被揭穿,气得脸色发青,挥拳就朝饭店老板扑去。这个时候几位老师和两任班主任都站了起来,拉得拉劝得劝,终于事情没有再闹大。
而在座的五十多位同学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去劝架的。那帮刚才还觥筹交错的“老爷“们居然都装成没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只管吃菜、喝酒。
随后的聚餐虽然继续进行,但大家明显都没了兴致。没多久大家就开始离席,很快人就走了个七零八落。
徐正也很气愤。本来他想当场就冲上前揪住“黑皮“他们质问一番的,但转念一想马上都要离校了,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上午徐正他们来到了校大礼堂领受了学士服和学士帽,并领受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上赫然印着“西北交通大学“的字样。全班五十六位同学除了天津“瘦子“退学、陕西牛同学休学没拿到毕业证外其余人都拿到了毕业证;没拿到学位证的有五位,除了天津”瘦子“和陕西牛同学外,没拿到学位证的同学还有赵矮子、艾丽娅和艾米娜。
艾丽娅和艾米娜没有获得学位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虽然校教务处对她们的考试要求特意放低,但由于她们原本就基础很差(尤其是英语),而且在汉族地区似乎显得很孤立和寂寞,因此经常逃课,最终由于挂科过多而没有获得学位证。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出现——出于个人自尊心的缘故他们都没有前来,赵矮子委托徐正帮其代领毕业证,而艾丽娅和艾米娜两位女生则让买买提为其代领了。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穿戴墨黑的学士服和学士帽时,“黑皮“却突然拧着头大叫起来:
“不对呀!我们班有一半学生是社任的,怎么他们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和我们的一样?这样做不合理!“
院教务处长赶紧过来笑嘻嘻地解释,说虽然社任生是花了钱进来的,但按照政策他们喝国任生享受一样的待遇。七说八说之下“黑皮“才终于悻悻地闭了嘴。
院教务处长瞥见了徐正和戴芳,眼睛一亮:
“徐正,戴芳,你俩先过来一下!“
徐正和戴芳过去了。院教务处长显得很是激动: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的毕业论文设计都获得了优,而且即将在我们学校的学报上发表!刚才学报办的张主编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你们俩可是给咱们经管学院增了光呀!等会照完相后去学报办领稿费去!“
西北交大的学报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省级科学期刊,在上面发表的都是一些很权威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成果,本科毕业论文设计能被它收录是非常不容易的。
大家穿上学士服和学士帽,一个个显得很滑稽。衣服很是宽大,穿上后活似马戏团里的小丑。大家来到了巍峨的二十八层新图书馆大楼门口合影留念,留下了大学四年来最为珍贵的影像。
马上就要分别了,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大部分都很后悔自己的四年时光虚度了;面临着茫茫前途很多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周围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大家都很恋恋不舍。
照完了像,徐正和戴芳来到了校学报办。他俩很快便领到了不菲的稿费——徐正领到了5000元,戴芳也领到了4400元!原来在学报上发表的论文稿酬标准是千字百元,这可比校报上发表文学作品一律每篇5元的稿酬标准高得太多了!
徐正和戴芳拿到这么大一笔巨款后自然是兴高采烈,中午又来到“金鼎“牛肉面馆”搓“了一顿。这次她俩没再吃五块一份的牛肉面了,而是吃的三十块一份的”大餐“!
下午一点钟时徐正和戴芳准备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一些不准备带回去的东西就准备拿到学校的“跳蚤市场“上卖掉。”跳蚤市场“实际上就是旧货市场,是大四临毕业的学生们自发办的,一是问了回收点钱,二也是为了培养点商业意识和积攒点社会经验。
就在这个时候徐正突然听到一墙之隔的“黑皮“的寝室嘈杂喧嚷,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不一会儿浑身恶臭满面怒气的”大树“被几个人劝了出来,怒骂着出去了。
在这里还得再介绍一下“大树“。在前面的章节中就已经说过,”大树“是一个能吃饭、能喝酒、能吹牛但也侠肝义胆爱打抱不平的兰州本地人。大三时他开始和同班的一个满族女生成为异性朋友,据说这位满族女生还是什么王爷的后代,大家戏称她为”张格格“。很快”大树“和”张格格“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如胶似漆正式成为情侣了。此事还成为了当时经管学院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徐正狐疑地走向“黑皮“的寝室,结果还没进寝室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倒。大惊之下放眼一望,”黑皮“的寝室正中央居然是一大滩稀屎!
“黑皮“正忙着找拖把拖地。徐正拉住他们寝室的一位悄悄一问,才得知原来刚才”大树“为散伙饭贪污班费一事来找“黑皮”兴师问罪,一言不合便拎起旁边的铁椅子准备砸“黑皮”。谁知“黑皮”可能今天拉稀,拎起椅子还没砸下去呢屎就出来了,顺着裤腿流了一地。
听到原来是这样,徐正又好气又好笑。丑闻,真是丑闻!而且不仅是丑闻,更是臭闻,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