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双胞胎才起床,胡乱洗漱了一番,刨了几口粥便凑到李蛟腾身边,瞧见李蛟腾正对着几个泥土垒成的模型发呆,知道他在思索秋水亭一事,便嗤地一笑:“大才子就是大才子,随时随地都想着学习。”顿时失了兴趣,二人大呼小叫,拿出随身携带的蛐蛐儿玩闹起来。
李蛟腾对学院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对秋水湖这个怡情养性之处更是充满感情熟悉得很。他用沙土垒成了秋水湖以及周边的地形,将学院的几种设计方案进行比对,总觉得这些方案之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但仔细一梳理,各个方案却又非常简洁饱满,没有缺失亦没有蛇足。但为什么就是给人不和谐?李蛟腾深深滴疑惑了。他知道一定是出在细节方面,学院的师长们一定是忽略了某个细节,师长们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交给学员来完善方案。究竟是什么问题呢?李蛟腾陷入了沉思。
时间流逝,双胞胎二人斗蛐蛐都厌倦了,见李蛟腾仍在深思。黎坤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过去一脚将模型踢乱,说道:“李蛟腾,你这人也太没有意思了。”
李蛟腾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关键所在,早已处于冥想的状态,这时回过神来,瞧见黎坤飞扬跋扈的模样,心中厌恶更甚,他也不说话,径自走到一旁。
“你是什么意思?”见李蛟腾如此藐视自己,黎坤肺都要气炸了,“喂,站住!”伸手就往李蛟腾后心抓来。
黎坤的手还没有挨到李蛟腾衣襟便被李蛟腾牢牢攥住,他只觉李蛟腾的手仿佛钢铁所铸,又冷又硬,自己挣扎数次都不得挣脱,一时气得满面通红。
“如果我是你,我会将这大好光阴用在该用的事情上。”我不能生气,我不能生气。李蛟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松开了黎乾的手。
“你,你别落在我的手上!”黎坤恶狠狠地放着狠话。放在平时谁敢在他面前嚣张,他早就一拳打烂了他的脸,但此刻他除了说些狠话外,还当真不敢把李蛟腾怎么样。一来,李蛟腾是他老爹黎耀宗请来的,他委实不敢把他得罪狠了;二来,凭他的功夫根本就不是李蛟腾的对手,他自然不会去自取其辱。一口窝囊气没有地方撒,他便冲黎乾吼道:“你兄弟受辱,你就在那儿干瞪着?”
“我能怎么着?帮着你打他一顿?你确定能打得过他?”黎乾不阴不阳地说道。
“******,老子最看不惯他那副不死不活目空一切的样子,装什么装?!”黎坤火气甚大。
“老二,看来你对李蛟腾很不满嘛?”
“身边多出一个对你指手画脚的家伙,貌似你还很开心?”黎坤不答反问。
黎乾其实也早就烦透了李蛟腾,闻言嘻嘻笑道:“其实嘛,要弄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法?”黎坤闻言眼前一亮。
黎乾邪恶一笑,勾了勾手指,二人便低声计议起来。
黎坤听罢,不由有些迟疑:“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黎乾道:“黎家老二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刚才不是说要弄他吗?”
黎坤沉着脸,不说话了。
这日下午,李蛟腾到市集给自己抓了药,又专门回到思成学院将一些建造学典籍带上,在回灵曲马场的路上,他瞧见了盘旋在头顶上的鹞鹰,不禁心中一动。回到马场,他观察着水泽的各个方向,然后一头扎进了西南方向的水泽中。不多时,他拖着一株赤炎杉回来。赤炎杉是七连环特有的树木,木质紧密,刚劲却不易折断,是制造强弓利弩的上佳材料。虽然张俊说过,缺什么东西便去找他,但是李蛟腾不想再去麻烦别人,他已打定主意,这几日的生活他要自给自足,尽量不去给张俊添麻烦。
拖着赤炎杉刚回到马场,张俊便过来了,他是专门过来放马的。李蛟腾见他眉间忧色不退,神情疲乏,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便主动请缨愿意照料马场。老郭探亲走得突然,再加上这段时间事情不断,张俊一时之间根本没有照料马场的合适人选,只能隔三差五就过来看看。听了李蛟腾的话,他一时大喜,便将照料马场的一些事情粗略的交代了一番,便急急离去。
一连数日,李蛟腾白天便提着马鞭放马,闲暇时间便思索秋水亭之事,或者用小刀折腾他的赤炎杉,晚上便就着昏黄的油灯摘录建造学的一些基本理论。这些时日,他早上照例叫双胞胎起床,然后督促他们的功课,虽然每次都受到双胞胎怒火熊熊的抗议,但他依然故我。在李蛟腾的心中,我做不做是我的事,至于他们怎么样则是他们的事了,只要自己责任尽到,他便问心无愧。
至于双胞胎二人这些日子倒是收敛不少,除了依然睡懒觉,疏于学习之外,倒主动来跟李蛟腾搭话,甚至一脸殷勤地要帮他煎药。李蛟腾见二人心意甚诚,心中大感欣慰,素来冷着的脸也缓和不少,借机很是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这二人心中有鬼,也不来同他争论,只是讪笑着诺诺点头。二人转变得如此之快,倒让李蛟腾觉得颇不真实,起初还以为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到底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日晚上李蛟腾用过晚饭,又就着油灯抄抄写写,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流畅地出现在纸上。一旁的黎乾打了一个眼色,黎坤会意,一个不小心便撞了过来,将油灯打到书稿之上,火焰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双胞胎二人立马抢上来,又是抢油灯,又是撕书稿,忙得不亦乐乎。
李蛟腾好容易将书稿抓在手中,只见厚厚的几十页书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油渍斑斑。他心中痛惜,面对双胞胎二人的连声道歉,又不忍心苛责,便说道:“没事,睡吧。”
双胞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之色。
次日上午,李蛟腾正在打磨他的弓弩,罗沁儿便出现在灵曲马场,她专意过来看她的三位朋友。
“这是你做的弩?挺精巧的。”四人寒暄已毕,罗沁儿便对李蛟腾手中的弩大为赞叹。
李蛟腾颇有些自信地说道:“我这个弩非但可以连射,而且一次性可以射出三支弩箭,我还改进了推动机制,弩箭射出的速度是常规弩箭的三倍以上,若是用金铁所铸的弩箭,所受风力的影响将变得微乎其微,这会大大增加射击的精度。”
今天的罗沁儿穿了一身青蓝色的短打衣衫,很有一些英姿飒爽的味道。听了李蛟腾的话,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夸奖道:“李蛟腾你真挺能干的。”
李蛟腾也笑了起来,接着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怎么了?”见李蛟腾咳得厉害,罗沁儿关切地问道。
双胞胎二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李蛟腾这几日身体总体来说恢复得不错,但总觉心肺之处有些不舒服,常常咳嗽,他只道受了些风寒,并不放在心上,当即岔开话题,笑道:“今天你有口福了,我们三个去猎鹰给你熬汤喝。”
双胞胎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得大呼小叫起来。他二人一天到晚都呆在马场上,除了斗蛐蛐之外便无所事事,早就憋闷无比,听说要去打猎,自然是欢呼雀跃了。
“我也要去。你看我专门穿这身衣服过来,就是让你们带我去找些乐子的。”罗沁儿少女心性,自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李蛟腾爽快地说道:“好,算你一份。”
李蛟腾去马厩挑了四匹骏马,他原本想将张俊所说之事告诉三人,但他懒得多做解释,便没有多说,只再三强调道:“这马儿病了,我们只能慢慢骑着,不能长时间奔跑。”
双胞胎哪里管这么多,跃上马背便吆喝着奔了出去。李蛟腾生恐他二人有失,立即轻轻吆喝着马匹追了出去。
“黎坤黎乾,你们快快停下!”罗沁儿似乎知道内情,连忙娇叱道。殊不知双胞胎压抑了许久,好容易有了纵马驰骋的机会,哪里顾得上其他,大声吆喝着很快便没了踪影。
李蛟腾见二人不听约束,心下暗怒,又担心二人有个好歹,当下沉着脸对罗沁儿说道:“你慢慢跟来,我去瞧瞧。”轻夹马腹,一溜烟追了出去。
一路上李蛟腾生恐座下马匹暴毙,尽管他心急如焚但还是尽量控制着马速。好在双胞胎二人只图玩耍,一路是跑跑停停,不过盏茶时分李蛟腾便瞧见了二人身影,当下纵声大叫,让他二人停下。
瞧见李蛟腾追来,黎乾心中生出一个主意,笑道:“他不是挺牛气的么?我们便在马背上挫一挫他的锐气。”
“就这么办!”黎坤欣然同意,不待黎乾多说,他手腕一抖,座下骏马发出一声欢快长鸣如厉电般窜了出去。这些日子,黎坤同李蛟腾相处以来,心底深处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是的,他家境优渥,各方各面都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从小他便养尊处优嚣张纨绔,跟他哥哥一般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的人物,恭维赞美的言辞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纵然他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学无术,但是溢美之词听得多了,他也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青年,因此骨子里他有一种深深的骄傲。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平民青年李蛟腾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论学业,论武道,他都远远不是李蛟腾的对手,虽然平时同哥哥玩闹面色如常,但是他的心里却早郁结了一股不平之气。此刻这股不平之气趁机爆发了出来,他曾经帮助黎耀宗驯服过暴烈的野马,箭术上更有百步穿杨的神技,就连府上最为苛刻的教头师傅都曾对他的骑射之术大加赞叹,此时他便想在这方面压倒李蛟腾。
李蛟腾见二人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反而策马越奔越快,心下甚急,也顾不得座下骏马,在马屁股上狠抽两鞭,疾向二人追去。二人越奔越快,李蛟腾亦越追越急。双胞胎适才已策马奔了一阵,马力已渐趋衰落,李蛟腾却是渐渐发力,双方的差距在渐渐缩小。水泽湿软的陆地之上,三匹骏马蹄声如雷,李蛟腾三人身在马背,却觉潮湿的空气如疾风骤雨般刮得脸颊生疼。李蛟腾迎风狂喊,只是他自己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又遑论黎乾黎坤二人,他只得不停地催动马匹缩小彼此的差距。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黎坤转头见李蛟腾越追越近,心头焦躁无比,他猛一咬牙,丢掉马鞭,抽出腰间短剑,对着马屁股猛刺了一下。那马吃痛,悲鸣一声,往前面直窜。就在此时,黎坤分明感到座下骏马似乎踏上了一片虚空之中,整个马头轰然朝地下栽去,这一刻黎坤一阵恍惚,心中空空落落,仿佛梦幻一般……
追到距二人五丈之处,李蛟腾猛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下一刻,黎坤座下的马匹就如那日张俊所骑的一般,双膝跪在了地上。那日张俊的马速并不快,他虽摔倒在地,却没有伤筋动骨,此刻黎坤马快如电,若是摔了下来,只怕便没了性命。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蛟腾根本来不及思考,此刻他的行动比思维更快了数倍不止,就在那匹马将跪未跪之际,他已疾展身形,双腿在马头上狠狠一蹬,身子便如利箭般窜了出去。
此时黎坤刚刚被摔出去,李蛟腾却来得极快,他疾伸右手想要抓住黎坤,却抓了个空,黎坤如陨石般迅速跌落。李蛟腾情急智生,人在半空硬生生平移数尺,侧过身子一腿踢在病马的腰腹之上。这一击力量奇大无比,数百公斤的大马被他如石块一般踢起,沿着草皮硬生生滑动了数丈。黎坤一头栽倒在地,正好落在病马之上。
“啊!”就在此时,黎乾发出一声惊呼。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李蛟腾整个身子犹如惊涛之中的一叶孤舟被远远撞了开去。原来刚才他脚蹬马头,正巧蹬在马眼之上,那马眼目受损,一时大为狂躁,径自朝李蛟腾撞来。其时李蛟腾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加之刚才一系列动作,耗损甚剧,亦且心神尚系在黎坤身上,哪里能避得开,登时被撞飞出去。
躺在地上,李蛟腾五官七窍全部涌出血来,此刻他的心绪狂潮般汹涌着,翻身起来,一把揪起委顿在地的黎坤,上下看了看,接着一拳打在黎坤脸上,破口大骂道:“******!老子叫你为什么不听!说了这是病马!为什么不听!”接着又是一拳揍过去。黎坤见李蛟腾满脸是血,神情凶悍狰狞,流血的眼中更是有滔天怒意,一时吓得呆了,生生挨了两拳,竟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打了黎坤两拳,一腔胸臆发泄完毕,李蛟腾慢慢平静下来,只觉全身针刺般疼痛,仿佛身体已寸寸碎裂,浑身气血在身体之中冲撞不休几欲破体而出,他忍不住大咳起来,口中鲜血竟是止也止不住。此时,罗沁儿已经策马赶到,见李蛟腾如此形状,立刻下马奔上前去。她一边问双胞胎事情经过,一边取出手帕手忙脚乱地擦着李蛟腾脸上的鲜血。
问明因由,罗沁儿狠狠瞪了双胞胎两眼,又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喂在李蛟腾口中,说道:“这是我家的镇元定心丹,对稳定心脉疏导气血有奇效,快些运功化开药力。”
李蛟腾也不多言,默默行功化开药力。这镇元定心丹神效无比,不过片刻工夫,李蛟腾便觉得乱撞的气血得到了收束,心神也渐渐宁定。“多谢你了。”他朝罗沁儿感激一笑。此时黎乾所乘马匹也悲鸣一声倒毙在地,想到张俊忧虑的眼神,李蛟腾暗叹这毒厉害。
“走吧,我们还没有收获呢。”又休息了一阵,看看已经快要正午,李蛟腾便挣扎着站起,取出弓弩,将三支利